“好像还没有。”
最后,耐不过沉重的眼皮和药理作用,宋枝落再一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风寒,让宋枝落结结实实在床上躺了三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中间宋聘来找过她一次。
那时宋枝落倚在床头看书,她有些稀奇地看着宋聘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踏进西厢院。
她把书一搁,笑意盈盈,“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是不是招惹离王了?”
宋枝落假装不知景离找宋聘一事,装傻充愣:“您在说什么?”
宋聘见她的反应,狐疑地问道:“你当真不认识?”
宋枝落冷下脸,“您打扰我休息了。”
挨到第四日,宋枝落一早就起了床,坐在镜妆台前擦脂抹粉。
宋枝落本就生得白皙,一场病后,脸像是褪去血色般,不食人间烟火。
轻勾眉眼,薄施粉黛,略显单薄的脸有了丝丝妩媚,烟水秋瞳光华巧转,眉眼如画,似是拢了半世的烟雨。
“小姐,你要去哪?”烟儿推门进来,就撞上正要出门的宋枝落。
“去办点事。”宋枝落没有过多解释,话落,又加了一句,“你替我去看看大小姐。”
到了玄陵院门口,宋枝落试探地敲了敲门,不多时,有人从里面开了门,秦晚微微讶异地看向来人,很快回答道,“宋小姐,王爷有点事出门去了,大概一会就能回来。”
宋枝落点点头,“我知道了。”
末了,叫住正欲离去的秦晚,“秦公子。”
秦晚回过头,微微一笑,“啊?”
宋枝落闪了闪眸,启齿道:“秦公子,前些日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时隔太久,记载当年任职京衙仵作的卷宗已经被损坏了,要想找到证据,还需要些时日。”
宋枝落听着,双眸微抬,问道:“卷宗在这里吗?”
“在里间书房。”
“能给我看一下吗?”
秦晚应了一声,转身去拿卷宗了。
宋枝落无聊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有些怅然若失。
“宋小姐,给。”秦晚晃了晃眼前正在发呆的宋枝落,有些失笑。
“哦。”反应过来的宋枝落接过卷宗,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第9章 九 客栈婴儿
卷宗不厚,掂在手里没有多大的感觉,泛黄的边角多多少少有破损的迹象。
宋枝落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着,很多字迹都变得模糊,偶尔一两页还有被虫蚁啃咬过的痕迹。在翻到倒数第三页的时候,宋枝落的手顿住了,黄纸黑字明明确确地写着京衙任职人员名单,可下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就看不清楚了。
“我们找到资料的时候就是这样,几乎没有线索,只能辨认出那个仵作姓吴。”秦晚的声音七平八稳,没有任何语调的存在。
宋枝落没出声,她能想到这个结果,要是翻案这么容易,那这世上便没有了冤案。
继续往后翻,宋枝落看着手中的书疑惑道:“这书怎么少了一页?”
“可能是被老鼠当成大米吃了。”
宋枝落蹙眉,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秦公子,恐怕咬书的老鼠会唱会跳,还会说话。”
秦晚一愣,“你的意思是……”
宋枝落举起缺纸的那一页,“对,那少掉的一页纸就是人为撕下的。如果真是老鼠咬下的,那咬痕就一定是细碎的,无形无矩的,而这条边却出奇得平整,正常的老鼠做不到,除非是有强迫症的老鼠。”
“但我们都不知道那一页纸上写的是什么,所以撕纸的人是敌是友,不得而知。”
秦晚应下,刚想张口说话,话到嘴边堪堪地变成了“王爷”。
宋枝落暗自腹诽,奴性作怪。
然后,还是转过身,盈盈福身,道了一声:“王爷好。”
景离三两步走到宋枝落面前,淡淡勾唇,“你怎么来了?”
宋枝落淡抿唇瓣,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卑职特意登门拜谢王爷的心意。”
“哦?要怎么谢?”景离一挑眉,又靠近了几步,呼出的热气全数喷洒在宋枝落的脸颊。
宋枝落偏过头,可落在她耳畔的酥麻的感觉,不容忽视。
一下,乱了心跳。
景离勾着那冰薄的唇,伸手抚上宋枝落的三千青丝。
“王爷什么都不缺,有点价值的也只有我这条命了。”宋枝落轻闷的声音让景离的手悬在半空,下一瞬,景离轻佻的目光回聚,松开了手。
如逢大赦一般的宋枝落忙向后倒退了几步,和景离保持了一段距离,而后稳了稳呼吸,才开口:“王爷,刚才秦公子给我看过了两年前的相关卷宗。”
景离认真地听完了宋枝落的话,深邃的墨瞳掩住了翻涌的情绪。
脑子里的零零碎碎的线索缠绕着宋枝落,直到回到宋府。
“小姐,你回来了,刚才云城衙门送来一封信,说务必要亲自送到您手上。”一进门,烟儿就拿着一封信走到她面前。
宋枝落接过信,没有急着看,随手扔到书桌上,脱下身上沉重的裘衣后,才安然坐到书桌前。
信纸上的内容不多,却让宋枝落原本脸上的笑靥凝固。
看完信,宋枝落捻了捻眉心,对烟儿说道:“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我们去一趟云城。”
烟儿明显一愣,“去云城?”
宋枝落点点头,也没有隐瞒,将信递给烟儿,“信是云城送来的,那边有一起命案需要我过去看一下,毕竟这次是我们爽约提前回来的。”
这些年,她和云城县衙有着约法三章,譬如她以陆祈的身份在云城当仵作的任职期限为秋冬两季,等到来年二月底,她就不再出活。
这一次,因为与简家的婚约,她被宋聘提前接回了长安城,误了云城的事情。
于情于理,她都要走这一趟。
烟儿收拾东西去了,而宋枝落则起身去了书房。
书架上厚厚的一沓文案全是云城近年来轰动一时的大案,在每一本文案的落款处,是陆祈的签字,而非宋枝落。
两天后。
宋枝落以回云城抓药为由,得到宋聘的默许,从后院出发前去云城。
马车驶进云城城门的时候,天飘起了蒙蒙细雨。
雨不大,却密得很。
宋枝落无奈,只好先找一家客栈住下。
临下车前,宋枝落从包袱里拿出面纱,将清秀的脸尽数遮住。
毕竟没有换男装,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刚将行李放好,就听见客栈里一阵骚乱。
从门外涌进十几人,风风火火,五六个人抬着一口笨重的棺材,直接破门而入。
“快快快,赶紧抬进去,可千万别将夫人的遗体打湿了。”
一个男人一边撑着雨伞顶在自家男主人的头上,一边招呼着那些小厮将棺材往客栈内抬。
一旁的掌柜眼见这形势,棺材都抬进他赚钱的地方了,哪里还沉得住气,上前拦住那个男人,“客官,小店地儿小,怕是容不下贵夫人的遗体,要不客官还是去别家店?”
为首的男人一听这话,冷哼一声,“掌柜的意思是不允许我们住店?”
掌柜一愣,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掌柜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下一秒,男人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直接晃到掌柜的眼前,“今晚住店的费用你明天一早去赵府取。”
从宋枝落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腰牌上的字:云城赵员外。
云城赵员外的名号宋枝落是听说过的,生意做的很大,可以说是财大气粗。
显然掌柜也看清楚了,方才的气焰全部熄灭,哈着腰请人上楼。
一行人抬着棺材磕磕绊绊地上楼,刚走两级楼梯,不料副棺材被楼梯扶手勾住,脱了绳,“砰”一声,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棺材是倾斜着倒下去的,棺材盖也被翻开,里面的一具尸体当下就滚了出来,还伴随着好些陪葬品。
金银珠宝、金钵首饰,甚至,还有一些成摞的银子。
怪不得会重到脱了绳,这陪葬品,也是够奢华的,想必将来大葬时,墓地也绝不会小气。
就在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时,宋枝落看到那具尸体滚出来时,惊诧了一句,“是个孕妇?”
她的目光,也紧紧的盯在那个孕妇的肚子上,眉心不由地皱了起来。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还不赶紧将夫人的遗体抬进去,一帮没用的东西。”
赵员外的随从,用脚朝那些小厮的屁股后狂踢了几脚,那些小厮刚忙将尸体重新抬进棺材里,盖上棺盖。
“等一下。”
在近乎寂静的客栈里,宋枝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赵员外闻言,一挥手,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看向宋枝落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探究,沉声问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宋枝落走到赵员外前,唇在淡蓝色的面纱下轻启:“敢问员外,这可是令夫人?”
“是。”
“令夫人是何时去世的?”
“今日早晨。”
“员外,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看看令夫人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