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落莞尔看着一直给宋雨若夹菜的吴致远,笑得诡异。
就宋雨若的大小姐脾气,说他们恩爱,怕是街边的乞丐都不信。
上的菜很多,但这顿饭却没有吃很久。
本就是一顿晚饭,宋枝落也没有兴致看他们的这出戏,索性眼不见为净,吃完就回西厢院去了。
经过院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听说我的好妹妹马上就要嫁人了,我这做姐姐的还没当面道声恭喜。”
宋枝落回眸,不出意料地看见宋雨若,还有她的陪嫁丫鬟洛苘正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身后。
宋家大小姐宋雨若向来这幅架势。
宋枝落眉眼眯了眯,不咸不淡地笑道:“妹妹就此谢过姐姐。”
说完迈步要走,却被宋雨若抓住她的手腕,用暗劲狠狠一捏。
宋枝落眉心微动,身子却未动丝毫,就在两人僵持之下,烟儿端着一叠新衣服从西厢院走出来,看见这画面,也是一愣,喃喃道:“小姐……”
宋雨若见状,忙松开了手,宋枝落重心不稳,向后跌了几步,烟儿放下手中的东西,扶住宋枝落。
待两人都回过神来,宋雨若正拿手帕擦着手,眼都不抬,“没想到我几年不在府里,这府里的丫鬟都长能耐了,见了我都不用行礼。”
话里话外,都是在针对烟儿,在拿烟儿磨刀。
烟儿脸色一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宋雨若闻言,冷哼一声,踩着金銮绣鞋走到烟儿面前,“今日这样的行为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宋家的丫头各个都是没有规矩的,到时候落人话柄,可丢不起这脸。”
她柳眉一竖,狐媚的丹凤眼一勾,扬手照着烟儿的脸就是一巴掌,烟儿被打得伏在了地上。
宋枝落面色和气,眼神却一点点泛冷。
可显然宋雨若并没有就此停歇,对着身后的洛苘吩咐道,“把她押到柴房去,关三天禁闭。”
洛苘不敢耽误,几下就把烟儿给擒住了。
“烟儿不懂事,姐姐何必跟一个丫头置气。”见烟儿被拉着站起身,宋枝落冷笑出声,言语里已经染上了一丝戾气,“说到底烟儿还是我的人,要打要骂也该是我来管。”
“那也是宋府的丫头,不懂事就要受罚,这是规矩,不能乱了。”宋雨若手一挥,“带走。”
下一秒,宋枝落青葱玉指按住了洛苘的手臂,拇指稍稍一用力,洛苘只觉得脚底莫名一酥,当下就站不稳了,身体朝宋雨若直直地扑了过去。
宋雨若始料未及,被扑得身体往后倾去,整个人跌进了池塘中央,身上的云烟衫,轻然翩翩地浮在水面上。
“救命啊!救……”宋雨若在水中拼命挣扎着,高贵的气质,消散殆尽。
洛苘吓坏了,双手还搭在空气里,慌张得不知所措。
眼看着就要往下沉了,而宋家在附近的下人也都看到了,正往这边跑过来。
第8章 八 落水
见状,宋枝落一个转身,也跳入了水中,向宋雨若游去。
可宋雨若这会,已经沉了下去,只看到一双手舞在水面上。幸好,宋家的下人已经赶了过来,七八个家丁先把宋雨若救上了岸,而后将宋枝落抱上岸。
宋枝落脸色惨白,本就身体虚弱,在冬日的冷水里泡过后,开始头重脚轻。
可宋雨若,被捞上来以后就晕了过去。
“大小姐,大小姐……”洛苘和几个丫鬟围在宋雨若身边,不停地唤着。
“让开。”宋枝落扒开那几个人,忍着头痛,跪坐在宋雨若的身旁,双手按在她的双肋间,给她紧急施救。
总算,宋雨若呛了口水,醒了过来。
没死就好。
这件事,不多时就传到了宋聘和季蓉的耳边。
宋雨若被送回了她未出嫁前的东厢院,而宋家上下的人也都过来了,包括吴致远。
大夫给宋枝落诊治了一遍,没有大碍,开了一副驱寒的药方子就走了。
季蓉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没事了,松了一口气,转而厉声问道:“小姐怎么会突然掉水里了?”
宋雨若还没开口,人群中的洛苘重重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是我推的大小姐。”
“什么?”季蓉震怒地看着额头已经沁出血丝的洛苘,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说,为什么要推若儿下水。”
洛苘已经害怕到了极致,声音已经颤抖得不像话了,“我不是故意的,夫人。”
“不是故意的?”季蓉嘴角含着一抹笑,可在场的人都清楚,那是暴风雨前的阳光。
“我……我感觉被人捏了一下,脚……脚下没有站稳,把……把小姐推倒了。”
宋聘眉头一皱,问道,“那当时在场有哪些人?”
“大小姐,二小姐,我,还有烟儿。”
宋聘转身又问那几个救人的家丁,“说你们看到的情况。”
其中一个家丁说:“回老爷,我们当时听到呼救就循声到了池塘边,那个时候,大小姐已经落水了,就看到二小姐跳进水里救人,洛苘就站在池塘边,而烟儿离池塘至少三尺远。”
一袭话完,房间里蓦地陷入沉寂,就在这个时候,宋枝落终于站不住了,整个人软了下去,幸好被身后的吴致远一把接住。
宋枝落这一倒,让大伙都惊着了。
宋枝落双目无力垂下,殷红的嘴唇彻底失了血色,靠在吴致远的胸膛上昏了过去。
宋聘虽然不疼爱宋枝落,但毕竟是条人命,着急地吩咐那几个下人:“还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几个下人愣了片刻,这才风风火火的去找大夫了。
下一刻,烟儿从吴致远手里将宋枝落接了过去,对宋聘说道:“老爷,我能否先带小姐回去?”
宋聘揉了揉太阳穴,挥挥手,“罢了,快去吧。”
大夫很快又被请来,在一番搭脉诊断以后,叹了口气,对房里的人说道,“小姐这身子本就虚弱的很,根本不能这样折腾,如今受了寒,还在发着高热,恐怕要歇上些日子才能病愈。”
说完,开药方去了。
大夫走了,房里来凑热闹的人也都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去了。
宋雨若的这一次省亲,也就不欢而散了。
第二天早上,宋枝落就醒了,揉了揉眉间,从床上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烟儿?”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宋枝落下了床,从屏架上取下衣服披在肩头,出了屋,还是不见烟儿。
正准备折回屋中,就听到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落在了她的身后,一转头,烟儿端着中药走了进来。
“小姐,你醒啦?”烟儿一脸惊喜却也担忧。
宋枝落出来的时候穿的单薄,这会有了凉意,冲烟儿招招手,往房里走去。
进了房间,烟儿把手中的药搁在桌上,转身想去叫大夫,却被宋枝落制止了,“用不着找大夫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拗不过宋枝落,烟儿只好作罢。宋枝落接过满满一碗的中药,一仰脖尽数喝下。
这些年她喝的中药,比吃过的米饭还多。
给宋枝落更完衣,烟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昨天您到底对洛苘做了什么呀?”
宋枝落闻言一顿,缓缓一笑,“如果我说我没碰她,你信吗?”
烟儿状似思考,继而坚定的摇摇头,“我不信,我分明看到小姐捏了洛苘的手腕,可她为什么会站不稳?”
这个问题,烟儿已经想了整整一夜。
宋枝落浅浅一笑,“你可知道,一个成年人有十四经脉,人的每一个腧穴都与深部组织器官有着密切联系,手骨和脚骨这两块在皮囊底下是相连的,在手臂桡骨处有一个腧穴,叫偏历,轻轻一按并不觉得疼,只会脚骨生麻失去力气,当时我就是按了洛苘的偏历。”
一旁的烟儿听得一愣一愣,好半晌才懵懵懂懂挤出一个字,“哦。”
两人相看无言几秒后,烟儿一拍脑袋,冒冒失失地推门而出,留下宋枝落一脸无奈。
一分钟不到,烟儿抱着一个长盒子进门,盒子上面包着一层条纹锦布,说不出的贵气。
宋枝落目光注视在她手里的锦盒上,问道,“这是什么?”
烟儿将手里的锦盒抬了抬,说:“是一个贵客送来的,指名道姓给小姐您的,现在还在前厅和老爷说话呢。”
“贵客?”
“是。”烟儿点头。
宋枝落伸手将她手里的锦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放着一株芩栀草。
芩栀草,在大漠古城不算昂贵的药材,可在这深居内陆的长安城甚至是京城,都是稀罕玩意儿,没几斤金锭子买不回家。
关键是,这药,对体虚有奇效。
宋枝落敛下神色,盯着手中的芩栀草出了神。
这雪中送炭,未免太过巧合。
“小姐,衣服我已经送去莫府了,莫小姐听说你病了,让我带了好些中药,我都搁置在偏房了。”
烟儿絮絮叨叨说了一段话后,宋枝落才想起来,她前阵子的确有几套新衣服要送给莫梓婳,只是事情太多,忘了。
宋枝落倚在床头,点了点头,“你把这株芩栀草先拿去放好,然后去前厅看看贵客到底是谁。”
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烟儿。
临危受命的烟儿到了前厅,不敢进去,就站在几个丫鬟身后,踮起脚尖朝里面张望。
厅中,宋聘站着,腰板还微微下伏,平日里凶恶的嘴脸眼下却变得十分奉承,堆满了笑意。
可那笑里,还有几分惧怕。
而坐在主座上的人,拨弄着手中的扳指,一脸风轻云淡。
烟儿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确定没认错屈尊光临宋府的人,才悄悄离开。
还没跨进西厢院,烟儿就冲里面嚷嚷道:“小姐,前厅里有好戏看呢。”
宋枝落闻言,挑眉问道,“怎么了?”
“小姐你肯定猜不到,来府上的贵客居然是离王。”
宋枝落明显一愣,她猜测过无数人,当真没有想到他,景离。
“他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