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她什么?
明艳动人的脸蛋,还是娇蛮跋扈的性格,更或者说,是她还算了得的功夫。
他说过,都不喜欢。
难道现在口味变了?
“我也不知道。”江元白回答的坦诚,连句好话都没有,“你在的时候,我无甚感觉,你不在的时候,我满心是你。”
这,是变相表白?
可陈怀柔心里没什么高兴的感觉,反而有些看好戏的心情。
兔子不吃回头草,我爱你的时候你爱答不理,不爱了你却反过来说离不开我,江元白的脑回路,在陈怀柔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爱与不爱,不是由一个人来界定的。
她可以理解他为了明哲保身而拒绝与沛国公府扯上干系,却不能原谅他最初不发一言的拒绝,以致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之时,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不会喜欢她。
“可我心里已经没你了。”陈怀柔摆了摆手,轻松示意。
江元白望着她,明若星辰的眼眸蓄着淡淡的光晕,他的脸,极具蛊惑性,陈怀柔别开脸,望向支开半扇的窗子。
零星的雨点飘了进来,夜深之时,连虫鸣都变得格外刺耳,偶然跃出水面的鱼扑棱着尾巴坠落水中,发出啪啪的响动。
江元白眨了下眼,平静道,“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你有病是不是!”陈怀柔要跳脚了,他根本是软硬不吃,故意听不明白自己所说之意,固执而又自以为是的凭着自己想法行事。
“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我本不想与你撕破脸,可你偏要挑事。江元白,我是真的受够你了,我跟三郎找到了哥哥,我们或许会再去寻找爹娘一起避世,又或者报仇,可日后的计划里,没有一件事情与你有关。
别跟我谈什么喜不喜欢,我不信了!”
一道冷箭破窗而入,江元白眼光一凛,单手护住陈怀柔猛地扑到地上。
“嗡”的一声脆响,箭身没入木柱,尾端颤了几下后,舱外似有人攀爬。
陈怀柔反应过来,利索的将江元白推开,借住柱子藏身后,猫腰来到窗前,她就近捡起一个茶盏,信手往上一扔,紧接着又是一记冷箭。
箭法极准,直接将茶盏击碎。
门外有人跑了过来,陈旌来不及扣上衣领,倚在门外低声问道,“小柔,可有受伤。”
陈怀柔答他,“哥哥小心,我无恙。”
得到她的回答,陈旌沿着外面慢慢溜到舱前,他眯着眼睛逡巡四周,忽然在原处垂柳上发现一道黑影,因为隔着远,只能看出模糊的身形,人很瘦,灵活地往上攀爬,最终以枝叶挡住关键部位。
虎视眈眈。
陈旌从袖间露出弓/弩,慢慢对准树上人的身影,趁他在移动之际,猝然发力,袖箭破空而出,接着,树上那人似乎晃了晃,却依旧没有掉落。
陈旌正想再发箭,那人忽然像一尾鱼一般,嗖的跃入水中,再也不见踪迹。
他收了箭,疾步走到塌前,将陈睢唤醒后,两人一同去了陈怀柔房中。
一进门,陈怀柔正背对着自己,伸手将江元白拽了起来。
江元白唇边,溢出紫红色的血,脸色骤然煞白。
若没听错,那两支箭,一支射的木头,一支破的茶盏,没有皮肉刺透的声音。
陈旌走上前,陈怀柔已经把江元白扶到床上,她的床,还有她的气息。
江元白抿着唇,反问她,“你有无大碍?”
“我没受伤,自然好好地。”陈怀柔没理会,探手摸向他的唇边,揩了血迹后移到鼻间,“你中毒了?这味道很怪,像是用花来调的毒药。”
她自幼对花香极其敏感,不管有多少种花混合在一起,经她鼻子嗅查,都能很快分辨出来。
而这几味花,都是日常鲜少闻过的。
陈怀柔仔细回想一番,终于想起有两味曾在齐州闻到过,还是南境回来的商贩特意送到国公府的稀有花种。
剩下的那几味,约莫也是南面的花。
江元白并不意外,反倒安慰起她来,“无妨,习惯了。”
习惯了?
陈怀柔瞪大眼睛,指腹上的血沁出的味道渐渐消失,“慢性毒/药?多久了?”
江元白慢慢恢复了喘息,抬头,平静道,“我入京科考那年。”
“你...”信息量太大,陈怀柔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摸着手指,忽然脑袋一晕,陈旌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关切道。
“什么都敢碰,知道有毒还去动。”他愤愤,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为她擦去指腹上的毒血。
陈怀柔脑子昏的厉害,直觉知道不是因为毒血的缘故,她提不起劲,便摆了摆手,缓言道,“哥,我怕是被人下毒了。”
“我身上的毒血清的所剩无几,不会对她造成伤害,阿柔现在的样子,与我当年初初中毒时很像。”
“你知道是谁。”陈旌厉声问他,语气不善。
“应该差不多了。”江元白往后靠了靠,伸手想要搭在陈怀柔的腕上,陈旌抱着陈怀柔一撤,“作甚?”
“把脉。”
果不其然,陈怀柔此时的气息杂乱无章,虚浮无力,仿佛有几道火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正如自己当年进京时候,在那幽暗的废院里,恨不得一把火焚了自己。
“热..”陈怀柔烦躁起来,推开陈旌的桎梏,趴到窗户边,大口喘气。
江元白一把将她拽了回来,迅速合上窗户,“小心。”
“到底是谁?”
“是南境的毒,我曾查过,南境有个流派,专以毒花为种,调制各种奇毒,有风月之毒,蚀人之毒,还有迷魂失志之毒..”江元白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喂到陈怀柔唇边,陈旌蹙眉,捏住后盘问。
“是解药?”
“对,此毒不会骤然而解,只会慢慢清除,除非找到下毒之人,拿到解药。”
“到底是谁?!”陈睢忍不住猛地一拍手掌,气急败坏的俯下身去。
“方鸿卓的夫人,李清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实在收益太差了,我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在看。全文大约20万字左右,因为我10月底有个很重要的试要考,连考两天,三本厚书我还没看。
所以打算这几天要不然通几个宵码完,要不然只能等到11月1号复更。
我会尽量先码完,因为我不喜欢断更,但是如果码不完,也不会弃文,会在11月1号复更。
第46章
月黑风高的江南, 比京城更早的绿遍了两岸,沿街的杨柳抽出新枝,碧嫩的芽悄然伸展着姿态, 由鹅黄变成草绿。
快要宵禁, 有一对老夫妻正挽手走在街上。
寻常百姓的装束,男子手中拎着几包酥饼, 两人的目光,暗中扫视着对面偌大的李府。
江南城做绸缎生意的李家,自打女婿官升至尚书之后, 李家的生意也跟着红火起来,相继吞并了十几个小商, 如今在江南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
门口的石狮子威严肃穆,悬挂的六角灯笼轻轻摆动, 吱呀一声,从内走出几个矮小健壮的小厮,几人低声片刻后,相继离开。
“哎!”一声隐忍的叫喊自男子嘴里传出,他吸了口气, 讨好似的摩挲着手臂,“夫人,你这是何故, 掐我作甚。”
“你心知肚明。”掐人的正事孟氏孟丛筠。
“我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发誓, 真的!”陈承弼对天比出三指,两人说话间已然来到漆黑的拐角。
“李家的生意做得可真是奇怪,一到夜里,全是些身体强健的男子出入, ”孟氏皱眉,拽着陈承弼的衣裳往后一拉,“再往前就暴/露位置了。”
“夫人,你听他们说话的口音,是不是熟悉。”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道,“洱海一带,六诏旧国。”
当初洱海有六诏国,其中南诏国在建元帝的支持下,灭掉五诏,统一了洱海。就在南诏国祭祀大典上,建元帝派兵出其不意将其皇室一举绞杀殆尽,收归囊中。
如今的洱海一带,已经属于本朝治理。
而深夜出入李府的人,缘何会讲南诏言。
“当年你俩险些就成一段良缘,来,郎君,说说你对李清绮的了解。”孟氏一声冷笑,抱起胳膊若无其事的盯着陈承弼。
“她?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入了几次诗会,见她才情样貌都好..其实现在想想,哪里比得上夫人一根手指,都是过客!”
“别废话,说重点!”孟氏拍向他的肩膀,眼睛转而盯着依旧有人进出的李府。
“起初我跟她都是谈论诗词歌赋,那,年纪小的时候就容易乱来,我跟爹娘说要娶她,被我娘一巴掌扇了回来。”
“扇的好!”孟氏为婆婆点了个赞。
“对对,扇的好。”陈承弼由衷的附和,“我娘打完我以后,我反倒冷静了,愈看李清绮愈觉得不对劲,她说自己是江南商户之女,言谈举止又不只是商户女的气度,反倒见多识广。
后来我悄悄跟过她,发现她不只是与我畅谈诗文,她竟然同时勾连了许多官宦子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跟她分道扬镳?”孟氏声音冷冷的,两手握在一起咯嘣咯嘣的掰响。
是因为男人的自尊,而不是因为不喜欢。
陈承弼慌忙摇头,继续解释,“不是不是,夫人你慢慢听我说。原本我就没有多喜欢,只是觉得她诗书满腹,气韵高洁,见她跟旁人亲近,我也没有多么生气,只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那会儿孟大将军去世不久,我表面上不在乎,暗地里却偷偷跟了你十几日,觉得你坦率爽朗,又逢爹娘为我看亲,我提了一嘴,果不其然,爹娘向皇上请旨,为我们二人赐了婚。”
“不是皇上主动赐婚,而是你们去请的旨?”孟氏这是初初知道,她一直以为两人成婚是沛国公被动接受,却不成想原来有这一茬旧事。
“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得不说,”陈承弼握住孟氏的手,温声道,“当初孟大将军急症而亡,爹娘觉得事有蹊跷,但你也知道我们沛国公府,历代纨绔,不涉朝局,若是没个正经理由去请皇上赐婚,他们还指不定怎么想我们。
故而爹娘就大张旗鼓的将我爱慕商户女的事情散播出去,说我风流,要皇上为我做主,最好找个厉害能管家的夫人。”
“所以找了我?”孟氏哭笑不得,她出身将门,自幼习武,功夫了得,难怪建元帝和太后会一眼相中她。
“对啊,爹娘虽然这辈子没干过什么正事,却喜欢多管闲事。夫人,孟大将军之死,于你而言是初初得知真相,对我而言,却早就是烂在肚里的秘密。
功高盖主,自古就没什么好下场的,唉,可惜岳丈大人为国连年征战,最终却还是死于皇室忌惮。”
杀人之后,还要佯装仁慈。太后收孟丛筠为义女,建元帝认其做义妹,封平南郡主,享无上光荣。
原就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的。
这样的皇室,凭什么要人效忠!
“李清绮出来了。”孟氏忽然扥住他的衣袖,神情严肃。
李府门口出来一个头戴帷帽,身穿浮光锦华服的女子,她弓腰上了马车,继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夫人好眼力。”
“你跟李清绮认识的时候,我爹就死了吗?”孟氏冷不丁的一句问,却叫陈承弼当即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