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该早些派人通传一声,儿子也好尽快回来,徒劳您空等这许久,是儿子不孝。”
封夫人笑地和煦,“男儿当以社稷为重,你朝中公务繁忙,我岂能为些许微末之事贸然打搅,等上片刻也不碍事。”
说着,目光慈爱地在他面上细细打量了一圈,尽是掩不住的骄傲,她的儿子,万里挑一的品貌,于私了说是君子玉质人中龙凤,往公了说是国之栋梁将相之才,怎么看都齐整得挑不出半分错处来,只是唯有一点可惜,人生大事上不太顺遂......
她忽而轻叹一声,“倒是苦了你了,在外头奔忙一天,回来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尽心照料,早前我就说过,公主这尊佛太大,不是封家的小庙能容下的,偏你爹顾忌皇权不敢直言回绝,到头来还不是平白耽误了你。”
言语间有些埋怨掩藏不住,封鞅听了也只平静道:“当初尚公主是多番思虑下的结果,和爹是否直言没有关系,儿子现下一切都好,母亲切勿挂心。”
“怎么会好?”封夫人眉间有些愁苦,“为娘不是非抹黑公主,但她当年拦在国学监外的那一句孟浪之言挡了你此后多少大好姻缘,况且她要是真的为你考虑过又怎会不顾你的意愿求旨强嫁给你,姑娘家一时的春心萌动,连你真正的喜好、性子都一概不知,全凭一腔少年意气咄咄逼人,不然哪里来的今日这地步,还白白连累你陪她耗上三年......”
“母亲!”
封鞅微蹙起眉,“三年不过眨眼即过,儿子还耗得起。”
他面上不豫,还是犹自压了,想起封夫人此行缘由,又平和道:“倒是今日听闻母亲带来两个丫鬟,还请母亲明日将其带回,我身边留小厮伺候惯了,他们一向也尽心,从没出过什么差错,一时间若换了人,恐怕反倒难以适应。”
封夫人瞬而微怔,这才是措手不及,原以为最难过的公主那关轻易过了,到头来居然卡到自己儿子这里了。
“你这是何意?”她有些不解,思虑片刻后又劝解道:“为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你既然三年后总要与公主和离,夫妻名存实亡也用不着恪守礼节,那两个姑娘都是良家子,我与你祖母皆是掌过眼的,门楣虽然低了些,但门当户对这一说也就是些老顽固才守得眼珠子似得,咱们家不兴那个。放在你身边也就是让你自己拿主意,没有眼缘就当个使唤丫头也没什么,万一合眼缘,能早早为封家开枝散叶也是喜事一桩,届时找个由头把人送到宁园去,等孩子生下来交由你祖母就好,等与公主真正和离,再给个名分岂不是两全其美?”
封夫人说得头头是道,一番主意想必是思量良久了,也难为两个姑娘,甘愿半点保证都没有就冒着被公主责罚的风险来做别人口中的狐媚子。
封鞅眉头皱得更深,他就算要和离,也绝不答应行如此鬼祟之举!
“母亲所做这一切都是断定合懿绝不会将此事声张,您既然能如此清楚她的脾性,想必府中有人替您看着,那您为何不想想,太后是不是也在看着?”
简短“太后”两个字却着实让封夫人心头一震,踌躇半刻才道:“太后早已避世不过问俗事,先前你将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发落了宫里也未见有任何表示......”
“太后不管不是因为不知道,而只是不愿让封家对婚事的怨气日益深重,她是什么手段想必母亲有所耳闻,但母亲以为的三年和离是什么,是需得和才能离,要合懿自己心甘情愿,要皇家颜面无损,这才叫和离,若是依母亲此言暗度陈仓授人以柄,倒还不如当时就抗旨拒婚来得光明磊落,哪怕惹祸上身,起码还能落得个不屈权势的身后名,也不算辱没家门!”
他这一番话才终于在封夫人心头敲了一记警钟,顿时悚然一惊,只怕是在云端待久了,竟忘了封家的处境,险些因小失大!
若说封家是舟,那帝王家就是江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船行水上为防倾覆已需处处小心,若再自身出了岔子,那就算沉了也怨不得天由不得人。
“也罢也罢,这事是娘思虑不周,便就不提了。”封夫人也有些恹恹的,一辈子读了许多的书却到底还是见识短浅,一时竟有些惭愧,片刻后才问:“此来倒还有另外一桩事,你爹要我问问你。”
封鞅闻言会意,便起身往书架旁去,取下第三层竖向第四格的一本古籍,手伸进架子最里面不知按到了什么机簧,竟打开了一道隐蔽暗格,随即从中取出一封信件来郑重交予她手上。
翌日清晨,合懿尚还在被窝里梦周公,露初挑了帐幔凑在她耳朵边上问了句:“夫人约莫再有一炷香就要离府了,公主去送行么?”
“不去!”
回答得气哼哼,她一向有床气,没睡好谁的面儿都不想给。
露初也不再说什么,正要转身却又被人一把拉住胳膊,回身看那人一张脸几乎皱成块抹布,眼睛也睁不开,“算了,让她们进来伺候洗漱吧!”
合懿是个懒虫,极少起这么早过,外头天都没大亮,急轰轰才出了二门,果然迎面碰上封鞅与封夫人并肩行来。
她昨日本还对封夫人所为觉得伤心得很,谁知晚上吃了两个蜜豆饼,可能甜上了头,一时间也就什么怨怼都淡了,见了面还是安分喊“婆母安好”。
“婆母难得来一趟,若家中无要紧事,何不多留几日再回?”
封夫人见她笑颜浅浅,倒不好再摆脸色,朝她略见了礼,才道:“要紧事倒是谈不上,只是眼下公主身子需静养,我不便多做打扰,待来年春暖花开,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一路扯了几句闲话,把人送出门登上车,合懿瞧着昨日两个丫鬟竟也随着一起离开了,难免朝封鞅侧目。
后头的车驾正行过来,四下无言,还是她先开口,“夫君慢走。”
封鞅转过脸瞧了她半会儿,拱手弯下腰去,“外头风寒,公主请回吧。”
合懿只应了声儿没挪步,呆愣愣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驾行出去了,才若有所思对露初道:“你们主子爷这辈子大概打算功成名就后便出家得道去......”
“啊?”露初没听全话,一头雾水,还没开始问,她已经自顾一扭身往府里去了,边走边说,“这会子还能睡个回笼觉!”
马车行出去几百步,封鞅侧身推开车窗往后头看去,合懿正转身,单薄的背影框在宽阔的门庭中,被两侧高悬的灯笼照成了袅袅一缕轻烟,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
上朝的路走过无数遍了,但还是头回,有人在身后注视着他。
女孩子的脆弱他从前没见过,她都藏的很好,好到让他觉得她就是个被宠坏的、不知事的小孩子,所及一切都是伸手即来时,会因为某件得不到的玩具而失落一阵子,甚至不择手段也要收入囊中,只等真正认清事实,转过身要不了多久总会淡忘。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她的喜欢,恍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恃宠而骄欺负人。
第13章 辞旧岁
大年三十,除旧迎新。
到了日子,该张罗的都得张罗上,阖府几步一个大红的灯笼,对联、窗花全一招呼,乍一看,红红火火一片,差不多能赶上合懿大婚那日的热闹了。
因着前些年城南几个孩子燃爆竹点着了好几处民房,朝廷一时警醒,下令自此后城中各处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少了那震天的喧嚣,安全是有保障了,却似乎总少几分年味。
合懿都快闷得长芽菜了,晌午时分,宫里才来人传信,召长公主与驸马前往温泉宫参加家宴。
她这才活泛起来,孝顺的姑娘早就亲手给她父皇做了靴子和护膝,给她母后做了狐裘大氅,又教露初用朱漆檀木箱子仔细放好,精心描摹了妆容防止自己看起来病容憔悴让人担心,这才疾步往门口去了。
封鞅已在门口等她,他穿藏蓝色的衣袍,袍角袖口上一圈亮眼的金色织锦花纹,暗淡的颜色在他身上忽而熠熠生辉起来,遥遥站在那里,身姿挺立若松柏。
她想起出嫁那日,红妆十里,他也是这般站在她面前,芝兰玉树的一个人,那时他眉宇间的淡漠时至今日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
二人同车而行,一路无言。
合懿终于体人意了一回,上车后就倚着车壁闭目养神,若非那一缕似有若无的迦南香,几乎就能忘记他的存在了,只可惜啊,还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了。
她约莫是头回把睡觉变成了件极为难熬的事情,装也装的不安稳,眼睫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
这档口,马车车轮不知压到了什么,突然猛地颠簸了下,合懿猝不及防,额角结结实实在车壁上磕出“咚”地一声闷响!
车里静的厉害,愈发显得那声儿有多结实,封鞅微挑了眉梢,侧目去看,正见她捂着额角吸冷气,一时没忍住,话出口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公主没事吧?”
合懿已十分憋气了,再被他那语气灌进耳朵里一来回,字字句句全成了嘲讽。
她气哼哼瞪他,眼里融进了这些日子所有的苦闷,“有事难道你会心疼么?”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时冲上了头便不管不顾,说完了才觉得耳根都开始烧起来,咬着牙还是剜他一眼,忙转过身去把脸藏起来,小声嘟囔,“不知道在假惺惺问什么......”
封鞅实打实被她噎了一嘴,怔住片刻,才道:“公主想多了,稍后即需面见两位尊上,臣不想公主脸上带着伤去。”
他即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语调平静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合懿一张嘴撅得老长,心里都分不清自己与他到底哪个更委屈,要是没有父皇母后在上头压着,他可能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她兀自使性子不搭理人,封鞅也不愿意惯着她,稍稍侧过身道:“转过来我看看。”
合懿向来不坚定,别人一旦稍稍斩钉截铁一些,她就会动摇,别别扭扭地转过去,他倾身过来拨开她的手,在额角轻轻抚了抚,“有些肿了,但好在不至有碍观瞻,别再碰了。路面不甚平稳,公主还是坐端正些为好。”
他的手是凉的却不冰,敷在痛处着实很舒服,合懿低着头嗯了声,目光落到他膝襕上,菱形的暗纹一环扣一环连绵不绝,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直到露初在外回禀了声她才魂魄附体。
温泉宫位于皇城最南边,实际已经出了外城墙,背靠一座流瑛山,不在高却在灵,山中地下暗藏暖流泉脉,一年四季汩汩冒着热气,滋养得这里的花草树木如在春日,外头见尺的积雪存不下来,一眼望过去满目的葱郁,温泉宫就掩在那青山绿水之间。
合懿与封鞅到得晚些,刚至游廊底下就有个年岁稍长的姑姑笑迎上来,行过礼才道:“太后娘娘可巧正/念着您呢,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用了半盏茶了,就等您和太傅一来就着人传膳,快进去吧!”
说着话往殿里行去,在门口褪了厚重的外套,绕过扇云景屏风,内殿北边正座上坐着的便是合懿的父皇母后了。
太上皇本出身王侯之家,一身气度自不必说,时年不过四十又一正值春秋鼎盛,只在位时常年忧心国事,鬓边早早染上了银霜,眉间被万里江山压出了抹不去的痕迹,又因年轻时多经波折伤了身体根基,容颜稍显憔悴。一旁的太后虽然年岁稍长太上皇五岁,却丝毫让人瞧不出来,加之她本是习武之人,体质已非常人能比,当年千军阵前一刀挡,傲杀人间万户侯的风采,何等桀骜骄矜,如今坐在太上皇身边,眉眼中却早已不见凛冽只余温情脉脉笑靥浅浅。
合懿方见了她父皇,鼻子忽然就涌上酸楚来,那头再一招手叫她过去,顿时就红了眼睛,“我走那时爹爹明明还没这么严重的,怎么才过了一个冬天就病得如此厉害了?”
太后抬手过来捏她的脸,“今年冬天比往年冷,病势也就来得凶了一些,过了冬天暖和起来就好了,大过年的可别在你爹跟前掉眼泪,他回头一心疼,病情说不定更重了。”
合懿果然立马抽口气,再不说伤感的话,让露初把做的东西拿过来献了宝,这才与封鞅一同落座了。
太上皇照例问起封家两位亲家以及老太太的近况,封鞅一一恭敬答了。
申时时分,太后便差人传膳去了。
三十一顿团圆饭,家家都少不了,宴上要喝花椒酒驱寒除湿,合懿酒量不济,再被一点花椒辣到了嗓子眼,咧着嘴吸溜个不停,见对面皇后一点不动声色,难免好奇,“云贞不觉得辣么?”
皇后婉婉朝她一笑,“阿姐有所不知,我家长兄是个酒痴,自己喝不算从小还骗我喝了不少酒,由是此,我也算有些酒量,倒不觉得多难以适应。”
合懿目露讶异,忽而又道:“我记得阿玦平日也爱小酌几杯的,你们俩日后倒是可以就这个探讨探讨。”
当着席上众人的面,皇后有些不好意思,飞红了脸颊,嗫嚅的回了句:“多谢阿姐。”
合懿弯着眼笑,可能是因为上次与皇后的一点同病相怜之感生出些亲近的意思来,这些微末地方便也愿意给她出一点力。
正兀自乐,却听太后突然道:“夫妻之间原也应该亲近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这儿,“公主与驸马需分地而居,驸马无诏不得觐见”的条款都是哪朝哪代的了,也只有那些老古板才守着,我瞧着不必,赶明儿就让世卿搬到西苑去,把府里掌管记事的那些人都撤了,你们且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谁要有任何异议,阿玦自当替你们挡了。”
说完又看皇帝,“你觉得呢?”
皇帝岂有推辞之理,“本朝本就没有这条律法,确实不必死守旧制。”
合懿脸上一僵,侧过脸去看封鞅,他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看不出情不情愿,她却知他定是不情愿的,忙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又听太后道:“还有你身边的婢女松青,那件事世卿办得妥帖,你可不能为了这个私下给他使性子,但你身边没人看顾我也不放心,这次回去就把桐春带上,有她在你身边管着点你,我也放心些。”
桐春姑姑是太后身边十几年的老人,往宫里哪个地方一放都顶半个主子,别说合懿,就连皇帝也敬她三分,合懿实在没明白她母后为何突然如此蛮横,说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心里忐忑不已去看她父皇,却也只得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头封鞅却是明白了,他与合懿成婚半年,便东西阻隔了半年,太后不可能现在才知道,但为何现在才发作,说到底不过是被前几日封夫人之举气到了,合懿逼着嫁他本就是理亏,所以两家长辈都不插手的情况下,合懿的委屈都是自己找来的,太后也不好为她出头,可要是封夫人上门来给合懿找气受,太后又如何能袖手旁观,更遑论若昨日真留下了那二人,今日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遂朝太后拱手道:“多谢太后体恤。”
一顿团圆饭在心怀各异中结束,合懿听着封鞅的答应却更加忐忑,她想他一定是被逼无奈的,她说不上高兴可也说不出回绝的话,两相权衡,笨脑子也有笨脑子的转圜办法,既然怕他生气,便在这温泉宫里留几日,等他气消些了再回去吧!
缠着她父皇说了一堆的甜言蜜语,果然如愿以偿留了下来。
天色渐暗时,皇城里放烟花,太上皇与合懿一起去看烟花,封鞅便也起身告辞,徒留下太后与皇帝皇后,皇后便也识趣地退了。
原本热闹的大殿顿时冷清下来,太后才突然问皇帝:“扪心自问,你御极以来我与你爹可有半分干预过朝政?”
皇帝原坐着,闻言立刻起身站到她面前,“没有,爹和娘不要多心,儿子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一掌拍在扶手上,严辞俱厉,“你想要专权无可厚非,但你拿你姐出来当盾牌全当你爹和我是瞎的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你把她拉到人前,是什么心思,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
皇帝低了低头,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得,“儿子只是不想底下那些人扰了您和爹的清净,至于阿姐,当时是我欠考虑,但有世卿在一旁转圜,我也不会真让人烦到她的,您就放心吧!”
外头忽然“咚”地一声,新年的钟声敲响,皇城西边的夜空中忽然炸开一朵绚烂烟花,合懿在回廊底下手卷喇叭朝远方喊了句:“新的一年,希望爹娘身体康健,阿玦事事顺遂,大赢国泰民安!”
第14章 不掩瑜
夜里宿在瑞仪殿,露初伺候合懿卸钗环,光滑的铜镜倒映出二人一坐一立的身影,露初从镜子里望着她笑,打趣道:“恭喜公主就快心愿得偿,真正成为封夫人了。”
“说什么呢?”她挤眉弄眼流露的一丝暧昧让合懿红了脸,微低着头,却有些惆怅道:“你没有看到,他还是不情愿的。”
“现在不情愿不代表以后永远都不情愿,有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主子爷不是个始乱终弃的人,他若和您有了夫妻之实,日子长久相处下来,总会对您生出情意,况且......”露初顿了一顿,有些不太确定似得,“我总觉得主子爷对您似乎也并不是毫无情意......”
合懿被她一句话点着了爆竹引子,一扭头兴冲冲问她,“这怎么说?”
露初面上立时又犯了难,“这......这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她砸了咂嘴,瞧见合懿失望地白她一眼,嘴上顿时就是一抖,“您别不信啊,满月宴那回,我瞧见主子爷偷偷看着您笑,您一抬头他又立刻不笑了,还有后来......后来您和端王爷在外头叙话,主子爷听说后不放心,这才出去找您的,男人对女人的心思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但如果完全不喜欢一个人,肯定不会是那种反应。”
合懿当时只看见了封鞅目光沉沉地瞧她,可没看见他还笑了,而且后头那事,竟真的是因为他担心她么?可担心什么呢,他当时又不知道琰铮的心思!
她有些不敢确定,想了想还是自然而然往平常的一头去了,“可能是你看错了,也可能是他人好吧!”
合懿面上有些恹恹的,露初确信自己绝没有看错,但也不好再添油加醋,毕竟这种事她也没亲身经历过,万一没看错但猜错了,那不成了耽误人了么?
第二日大清晨,廊下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只凤头鹦鹉,像被人安了机簧似得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声声“懒虫”顺着菱花窗钻进合懿的耳朵里,一炷香都不许她多睡。
吵得实在不耐烦了,她从被子里露出个头来恶狠狠指使露初,“把那两只欠收拾的鸟送到厨房去,今天中午吃红烧鹦鹉!”
露初瞧着她一缩头,“奴婢可不敢收拾那两只鸟,那是太上皇太后带过来的,两位尊上现在就搁乾元殿等您呢,吩咐了说不用叫您,谁成想那鹦鹉通灵性,都用不着我们来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