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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眉心钿
作者:沉九襄
文案:
*面冷心软温柔太傅×软糯娇柔偶尔炸毛长公主
合懿遇见封鞅,一见倾心
封鞅对着合懿,十动然拒
她是受尽宠爱的长公主,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连要当朝太傅,她爹也想办法送给她当夫君
他是位高权重的年轻帝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唯独不想做长公主的夫君,这事没得选择
成婚半年等于度日如年,开始就是终点
她送他书画珍玩、亲手做的衣服、糕点,他不要
她又赠他娇俏温婉,暖玉红唇,他也不要
她最后拍给他一纸和离书,一别两宽谁爱欢喜谁欢喜,他居然......还、是、不、要!
怪道是人生无常,风水轮转
合懿:“那你到底要什么?”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主角:合懿,封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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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锁春闺
岁寒,大雪。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总觉着金秋才开始就被一股子朔风吹进了冰天雪地里,四处瞧过去都是一水儿的惨白,院子里一株银杏早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萧瑟地朝天空中伸着手,看着有些无望地凄凉。
廊下行走的婢女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脖子,手上端着一方紫檀木托盘,托盘上的玉碗里是滚烫浓稠的药汤。
她加快些步子,可不敢教风把药汤吹凉了折了药性。
脚程不远,拐个弯儿再跨一道拢月门也就到了,推门进去,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里头有人挑帘子出来,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里间的芙蓉帐,“还没醒呢,这几日昏沉惯了,没睡好要发气性儿的,先拿回去吧!”
她会意,正要退下,那头妃色的玉香芙蓉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哼唧,随即伸出一截粉白的藕臂来,帐幔拨开,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小脸,含糊不清地问:“松青,几时了?”
正巧。
两人相视一笑,松青接过药汤缓步往床边儿走,回话道:“刚申时正,主子歇了小一个时辰,这会子醒了该用药了。”
人歪在床头尚还在醒神儿,教那药汤在鼻子底下冲上一来回,小脸立时皱成一团,却也没多推辞,捏着鼻子几口灌下去,含了颗蜜饯在嘴里,囫囵埋怨道:“下回还是换宫里的李太医来瞧病吧,这府里的人成心都给我添堵似得,连开得药方都要更苦些。”
松青端来热水伺候她擦脸,漫不经心的口气,“这话您只在奴婢跟前说可不作数,要说就得上太后娘娘跟前儿去,最好再梨花带雨的哭诉一回,保准头一日哭诉完,都等不到后一日天明,您就再也见不着给您添堵的人了。”
这话说得忒实在,主子的身份显赫无人能比,太上皇和太后的掌中宝,当今皇帝的嫡亲姐姐,五岁就有了封号,食邑万石仪同亲王,放眼整个大赢朝也是一等一的尊贵人物,皇后见了她也需得低下头行礼,这么个人,她的气都是自己找来的,怨也怨得没由头。
合懿被噎了一嘴,剜她一眼却不言语,坐在镜子前拉开妆奁懒懒散散比划起珠钗。
她已嫁了人,头发便全高高绾起梳个朝云髻,两边耳朵上挂串赤玉葡萄长坠子,下面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显得愈发修长了。
松青话说得重了些,忙又寻个机会找补回来,“今儿晌午时冯花匠派人来说花房有几株君子兰开得极好,主子待会儿要不要过去瞧瞧?”
屋里炭火烧得暖和,合懿几乎忘了外头的寒气,应了声,走到窗边刚推开一条缝,冷风夹带了碎雪见缝插针地卷进来,吹起一脖子的小疙瘩,她缩了缩,“不去,这天气,出去溜达一圈得把人冻糊涂了!”
窗户落下发出啪嗒一声,她回身才问:“你们主子爷今晨走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裳?”
“没见着。”松青答得简单,取过一件白狐狸大氅披在她背上,觑她神色淡淡地,又补充了句,“跟前那么多人伺候着,反正冻不着,主子要是想知道,等会儿我去找十陵问问。”
外头忽然有咔嚓声闷闷地传进来,隔着风声听不太真切,约莫是树枝被雪压断了。
“算了,管他穿什么呢。”
合懿落座在澜纹榻上,拿了块桂花糕小口咬,一丁点儿的糕点像是怎么也吃不完似得,隔着窗户忽然听见外头有沉沉地脚步声踩在回廊上,合懿单靠听,就知道是谁,眸中忽然有些萤火扑闪了下,一个激灵放下那糕点,踅身两步翻上床仍旧病弱模样歪在床头。
松青前去迎,那人自外踏着满地残雪进来,袖口鸦青底上的金线团云纹映着烛火飘渺的闪了下,转瞬又灭了。黑色的狐裘大氅灌进来满室的寒气,屋里有人轻咳了声,他停了下,取下大氅交给松青,兜帽之下露出一张谪仙似得冠玉脸庞。
“见过主子爷。”
封鞅在外间站了会儿,待屋里的暖气将身上的寒气消融了大半才提步进里间,没近到床前,只隔着几步朝合懿恭了恭腰,“臣听闻公主病了,前来探望,公主可用过药了?”
合懿微蹙着眉心,抬起眼皮直直瞧着他,“嗯,这次是真病了,大夫开的药一日三回尽都在用着,但不知是怎么了,总也不见好。”
她的病向来有真假之分,一般是诓人的时候居多,还有身病与心病之分,寻常药石不灵,那说到底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的心药不就是他么?
封鞅面上仍是淡淡的,“想是府中庸医尽不了心,臣明日即往太医院下帖子,请公主先放宽心好生将养着。”
他公事公办的样子合懿看了小半年,差不多要习惯了,半垂着眼睑嗫嚅地嗯了声,“那劳烦夫君还是找李太医来吧,从前在宫里都是他经手的,我的情况他最有数。”
拱手的空挡,他嘴角稍缓和了些,合懿没看到,只听他应了个是,又拿出一封朱红色的请帖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圣上上月得了位小皇子,满月宴定在本月月底二十六号,这是礼部送来的请柬,公主且收好。”
他的衣服上熏伽南香,不浓,只是淡淡的一缕,随着动作靠近,似有若无的萦绕在合懿鼻尖,钻进鼻腔中游进心坎里,变成了猫爪,不轻不重挠了下。
她想伸手去抓更多,才动了动指尖,那香气却已远了,还是作罢。
“满月宴上父皇和母后有旨意会去么?”她微微仰着脸,莹白无暇的面皮在灯下显得有些透明的脆弱。
封鞅只低垂着眸,“大约是不会,今年入冬伊始太上皇便旧疾复发,现下只能在温泉宫疗养,圣上也只在两个月前拜见过一回,寻常恐怕不能多走动。”
旁边榻上的梨花木几上还有前几日绣了一半的护膝,合懿眼睑余光瞥见了,语气有些惆怅,“今年冬天这么冷,我都没能在父皇母后身边儿尽孝,连护膝也做的晚了,只盼他别觉得我嫁了人就不记得他和母后了。”
太上皇膝头有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儿,每逢阴雨天冷就犯疼,合懿自打会做女红开始,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她父皇做护膝,多少年了也没漏过一回,今年还是头一次。
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连皇家也不能例外,自打半年前出嫁那天站在贞顺门前隔着盖头,拉过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哭过一场以后,合懿至今都没再见过她父皇母后,明明都在帝都里,隔了道宫墙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女人家的抱怨大多数男人是不爱听的,总觉得琐碎,只是封鞅面上波澜不惊惯了,他怎么想的别人也猜不透,只听见他称中开解道:“再过些日子就到年底了,届时宫中家宴想必两位尊上不会缺席,再不济,等明年开春宜华山的行宫建好,离开深宫高墙便没有那么多规矩,公主自然可以时常承欢膝下,但凭心意。”
那要是一去就不回来了呢?
合懿心里默默念着,却没敢问出口,他也说了但凭心意,可见是真不在乎她去多久。
说话的档口松青搬过来一把椅子,紧挨着床边儿放,回身请他,“主子爷替圣上分忧,素来劳心劳力,公主哪能再劳您站着说话,让太后知道该说公主不懂体恤人了。”
女儿房中的事怎么传进在温泉宫避世的太后耳朵里,不都是这些碎嘴的丫头们说的么。
封鞅面上骤冷,抬眼扫过去一记凌厉眼风,吓得松青心头一怵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定了定神还是壮着胆,抬臂作邀约状,“主子爷请坐。”
松青在前头顶刀子卖力替合懿招呼,合懿这儿呢?
她瞧了瞧封鞅面上寒霜,实在不想把这本就不甜的瓜再过分拧一拧,拧断了,大家都不体面。
“今日劳烦夫君前来探望,帖子我也收下了,届时定会如期出席的。”
封鞅也借她的台阶,两个人都过分地识时务,遂缓声道:“那公主安心养病,臣告退。”
他话音落便却行退了几步,合懿呆愣愣也说不出让他留步的话来,心头有些凉凉的水汽氤氲不开,侧头靠在床柱上目送那道鸦青色的袍角消失在屏风后面,半晌都没回过神儿来。
“主子您可真够可以的,转身……哦不,一抬眼儿就把我卖了,我可是您捡一个送一个来的丫头吧!”待封鞅走得远了,松青这就来找她秋后算账了。
“我回头好好补偿你啊,赶明儿出去溜达到那金玉铺子,随你挑好不好?”合懿干了对不住人的事儿,也没法子辩解,忙将话题移开些,“我那小侄子满月,你说我这做姑姑的送些什么才好呢?”
松青觑她一眼,“您私下里给送左右还不都是些长命锁什么的,真正面头上需要宫里入库过眼的,刚出去那位早叫人备好了,还用得着您操心。”
“是什么?你看到了?”合懿很有些好奇心。
松青摇头,“只看见几个人抬了好几大箱子进东阁,但是想想也知道肯定和孩子没半点真切关系,爷们儿做事只讲究个排面,其他的估计是顾不上。所以您啊,哪怕就给孩子绣件小衣送进宫去,那份心意也比千金万银暖人肺腑,婉美人指不定还得高兴地抹眼泪儿呢。”
合懿从来听她的,当下也觉得颇有道理,又念叨,“但是做衣服只怕是来不及了,金锁什么的也俗气……”顿了顿,忽然灵光一闪,“过段时间不是和端王妃约好去法善寺拜菩萨么,我去给孩子求个平安符,绣个香囊装上送去,挂在身上保佑他一辈子平安康乐,你说好不好?”
松青闻言歪过头瞅她兴冲冲的神色,迟疑了会儿,“法善寺那位是个送子菩萨,您去她那求的平安符能管用么?”
“啊?”合懿面上一红,支支吾吾道:“都是天上的菩萨,已经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在她管辖范围内吧,何况只要我心诚,肯定没有不灵的。”
她哪是真不知道端王妃是冲着求子去的,可她这完璧之人也不知道该求哪门子的子,但人家既然好心约了她,她也不能直喇喇说嫁人半年,自己根本连房事都没有过吧,说了要闹笑话的,闹大了可能还不止笑话这么简单。
出嫁时帝都人人都说她嫁了个如意郎君,却只有那郎君自己至今都不如意这门亲事。
第2章 寄情思
第二日风停了些,合懿想起松青之前说起来花房的事儿,她过惯了那簪花照镜娓娓道来的恬淡日子,整日嗓子眼就算堵着闷气,也不太往心里去,照旧该干嘛干嘛。
花房的冯匠人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她小时候跟着他学过两年种花填土,很是慈爱的一个人,瞧她来了高兴的两只眼睛都挤成一条缝,忙迎进去了。
“有些日子没见着小殿下,现在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出落得愈发秀致了。”
合懿脸皮薄,禁不住人夸,抬手在面上抚了下,又道:“今年的天气这么糟,培育这些娇娇主儿不容易吧,也亏得您一双巧手,我看着房里的鲜时花卉就想起您的功劳来,还没仔细谢您呢。”
底下人做自己的活儿那都是本分,哪当得起主子一句谢,但自己的活计能入主子的眼,想着也很是慰籍,冯匠人笑得更开心,“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一把老骨头也就是做的久了,手上知道点儿火候,小殿下瞧着这些东西高兴才是我的心愿。”
进了里头陡然暖和起来,合懿先去了大氅,还是忍不住冒汗,便直接将厚重的棉衣尽脱了,里头还有两层裹得严严实实,当下没有外人,也不叫失礼。
“这里头的门道我以前也知道一些,着实累人得很,赶明儿我挑个聪明伶俐的小子送到您这儿给您打下手,您瞧着能过眼就收下当个学徒,要是使唤得不称心,您再来回我。”
冯匠人忙呵腰应下了。
花房里各式各样的花卉摆了几十盆,木架子高低起伏在四周错落放着,合懿看着满室的娇花,起了兴致,“我这里折几支花草凑在一起做个摆件,老师傅可别心疼啊!”
冯匠人嗬一声,“小殿下只管说想折哪支,折多少分寸,我都直给您送到眼前儿来,哪有舍不得的道理。”
合懿眯着眼笑,转头让松青寻了个白玉烟蓝染瓷瓶,这里各式剪刀镊子都是齐全的,便不教他们都在跟前围着了,她时常喜欢一个人找点事做,不用说话,就专注地瞅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好像那样就不用动脑子,不动脑子就不用记起来各种各样的烦心事。
这也算她一个木纳之人的消遣了。
等她万事皆了结时,松青正在隔间儿和冯匠人给一株海棠浇水,听见她唤忙放下水端子过去,往那八仙桌上一瞧,瓶子里精心摆放了几株花草,谁的脸儿朝那边都自有讲究,中间主眼的是兰花,君子如兰。
“你找个人给送到东阁去,仔细点儿,别叫他们毛手毛脚坏了样子。”
松青只应声儿没立刻遣人,待把合懿送回了西苑,自己在她跟前寻了个由头折身又回了花房,那瓶花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八仙桌上,她站着看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紧着心抱起来往东阁去了。
明明夫妻两个人,偏要束之高阁东西阻绝,中间隔上一整个园子,只要没有一方主动踏足对方的地界,半辈子恐怕都见不上面儿。
主子爷还在上朝没回来,院里有管事儿的长随,叫十陵,十足是个热脸的,见着她,忙几步过来接过了沉甸甸的花瓶,咧嘴笑,“青姐姐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不容易见着您一回,怎么,就为了送盆花儿?”
“谁是你亲姐姐,胡乱认的哪门子亲戚!”松青听了个岔子,横眉竖眼斜他,“这花儿可不是一般的花儿,是我们公主亲手摆弄的,你仔细些,弄坏了样子看我饶不了你!”
十陵嗳了声,引她走了没两步,她忽然停下了,问:“这是去哪的路?”
说来惭愧,她还真的没踏进过东阁的内里主厢房,毕竟就连她主子也从没机会来过。
十陵愣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才坦然道:“书房啊,这种雅致的摆件不就应该放在书房那种文雅的地方么?”
松青沉吟了片刻,咬着牙梆子摇头:“不放书房,你领我去主子爷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