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秀娘才追到院子前面便不追了,两手往腰上一叉,扯着嗓子喊道:“大山,大山你个死老头子还不起来吗?你儿媳妇跑了,888的彩礼买回来这么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还要顶撞我气我,你说说你图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了重找一个年轻的啊?你这个天杀的没良心的狗男人……”
祝大山被她骂得老脸挂不住,终于出来了。
这要是平时,刘秀娘骂就骂了,毕竟跟着他也算是吃了苦了,生小儿子的时候没少遭罪,可今天,情况不一样了。
昨晚他把那三个人喊进去后,四个人当面对质了起来,可是这母子三个,竟然合起伙来欺骗他,一口咬定了就是在吸蚂蟥,根本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可笑他为了一大家子任劳任怨地跟着黄克俭跑生意,好不容易赚了大钱想养老,却要被这样糟心的事情折磨,真是作孽啊。
后来他实在问不出来什么,干脆去西屋把睡着了的祝苗苗抱出来,往祝翠莲怀里一塞:“那好,明天你就回你婆家去吧,反正你婆家还认这个孙子的,我养你长大成人,也算对得起你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是回你婆家舞把戏去吧。”
祝翠莲一听这话,知道老头子怕是猜到了真相,可她不能承认啊,只能抱着祝大山的腿哭着求情。
祝大山没理她,径直睡觉去了,她不甘心,今天一早起来就继续哭继续求情。
祝大山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现在又被刘秀娘这么埋汰,火爆脾气再也忍不了了,直接抄着一根扁担冲了出来。
第006章 回头再给他介绍个年轻貌美……
祝大山轻易不打人,他属于典型的能忍能憋的性子,可一旦憋到极限了,那就对不住了,等着火山爆发吧。
刘秀娘好歹跟他做了二十几年夫妻,还是很了解他的性子的,所以一看到他抄根扁担出来了,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立马调头,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道:“未明,未明啊,快去前面喊你二表哥过来,快啊!”
刘未明刚睡醒,迷迷瞪瞪揉着眼睛,听着自家大姨杀猪一样的嚎叫声,知道要出事了,忙踩上拖鞋往前面去了。
前面那房子,其实是他哥那个没人性的亲爸留下来的,那狗男人是个知青,一开始跟他娘还算情投意合,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竟然被个狐狸精给勾走了,所以抛妻弃子,房子也不要了,跑狐狸精家倒插门去了。
听说做上门女婿做得还挺得意的,岳丈一家把他这个文化人当祖宗一样供着。
前几年知青返城,他又把第二任老婆和孩子给抛弃了,一个人走了。
而刘未明的娘也改嫁了,不然也不会有他,可有了他之后,他娘好像有点破罐子破摔,整日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后来日子也是过不下去了,她娘直接跑了,婚也没离,扔下他哥和他两个人,跟着他大姨过日子。
在大姨家也不能吃白饭不是?
所以他娘就把他哥的房子让给了大姨的小儿子,也就是他二表哥去住了。
二表哥这人性子闷,耳根子软,娶了媳妇之后也没有别的什么远大抱负,只想老婆孩子热坑头地过着,所以平时很少往后面来,不想掺和这边的破事儿。
现在大姨要喊二表哥来,那就是搬救星了,二表哥就是大姨夫的软肋啊。
到时候只要二表哥抱着他的腿哭上那么两嗓子,就什么事儿都烟消云散了。
刘未明正跑着,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哥可真是个狠人,正在自己换药呢,伤口血淋淋的,还在滴血,落在门前的泥巴地上,瞬间被泥团子一裹,看不出血液的颜色了。
他愣了一下,还是关心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没出院就跑回来了?”
陆茂行安静地低头撕扯着纱布,没有吭声。
倒是在门口路上躲避祸事的房秋实,立马走了过来:“你别乱扯了,我来吧。”
陆茂行原本低着头,闻言抬眸看了眼,迎着初升的朝阳,他那小麦色的皮肤透着一股子强壮健康的气息。
轮廓分明的脸上,半点不见病弱之色,反倒是被阳光映照着,显出几分红润出来。
他笑着应了一声:“不用了,怪吓人的。”
房秋实想想,还是没有坚持。
毕竟,周围邻居已经被刘秀娘的嚎叫声惊动了,正三五成群地往祝大山家门口凑呢,到时候她和陆茂行拉拉扯扯的,岂不是落人口实吗?
她干脆转身,去院门口的自留地里摘黄瓜和西红柿去了。
换药不让她帮,做顿早饭给他总可以吧。
为了不显山不露水,当然要做一大家子的。
房秋实这边一进厨房,刘未明就抬腿往前面那排走去了。
碧水村的宅基地都带前后院子,前院短些,二十来米长,可以盖厨房、鸡窝、猪圈、茅厕啥的,还能空出一小块,种上小香葱大蒜,再拉上一排竹子当支架,让黄瓜葡萄爬藤。
院门口还会种上一棵银杏树,家家户户的标准配置都是银杏树在东,小菜地在西。
后院则比前院长一些,大多种着银杏树和竹林,银杏树少则七八株,多则十几二十几株,树与树之间的空地上,再种些茄子辣椒西红柿,丰富一下饭桌上的菜色。
再算上中间横着的路,两排人家之间的直线距离都在七十米往上。
刘未明这么一跑,没有个一两分钟还真回不来,而这一两分钟内,事情就可以急转直下,朝着完全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比如现在,后面那排的傅茉就凑了过来,挽着田甜的胳膊,在那嘀咕着什么。
虽说是在嘀咕,可她天生嗓门儿大,所以她说的话,直接让追着刘秀娘出来的祝大山听了个一清二楚。
祝大山原本要揍刘秀娘的,闻言立马调转矛头,气红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傅茉:“小娘们儿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呢?啊?我家鸿来跟翠莲什么事都没有,清清白白的姐弟俩,你给我少在那里嚼舌头!”
傅茉本就对他家有意见,开年为了扩路,两排人家说好各让三尺的,结果她家让了,刘秀娘却闹了起来死活不肯让,非说她家那棵银杏树是百年老树了,怎么也不肯挪,最后硬是磨了村支书出面,贴补了傅茉这边每户人家一百块钱,一整排比前排多让了两尺。
一百块钱啊,就能买她家三间屋宽度的两尺地了,那不是欺负人嘛。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村支书想着祝大山成了万元户,上面肯定要算他的功绩,他怎么着不得给祝大山行点方便啊。
最后后排人家只能哑巴吃黄连。
现在,终于可以逮着祝家的人看笑话了,傅茉哪里肯善罢甘休,干脆扯着嗓子阴阳怪气了起来:“哎呦,人人都说大山叔是个实在人,怎么当着大家的面说起瞎话来了呢?大山叔你这么有钱,怎么也不给自己去医院看看啊,可别老眼昏花,跟你家鸿来一样把自己媳妇都给认错了,要出大乱子的!”
祝大山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羞辱过,心里那个气啊,扬起扁担就要揍人。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茂行终于开口了,他冷不丁瞄了祝大山一眼:“大姨夫,还没给二表弟申请宅基地呢?你看,我这一退伍回来,也得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吧?”
祝大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都僵了。
他愣愣地回头,看着门口裹纱布的陆茂行,脑子转了一圈,明白过来了,这是要前面那排的宅基地了。
没错,那房子是陆茂行那个知青的爸留给他们母子的,可现在问题是,老二和老二媳妇带着孩子住在那里两三年了,猛不丁要让出来,不太合适吧?
他倒是不缺申请宅基地的钱,可就是吧,前面那宅基地位置太好了,门口就是河,向西走几户人家就是桥,那桥直通去镇上的路,方便得很呢。
放眼碧水村,再也没有这样好的宅基地了。
祝大山愣着不开口,陆茂行也不催,只是看了眼傅茉,算是提醒她,适可而止,不要引火烧身,她一个小媳妇,打不过祝大山的,祝大山常年做泥瓦匠,那真是一身的虎劲儿。
傅茉也算是识趣,领了陆茂行的好意,扭头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
被陆茂行这么一打岔,祝大山没心情揍傅茉了,扔了手里的扁担,恶狠狠地剜了眼往前面小儿子家跑的刘秀娘,喊道:“臭娘们儿,还不滚回来说正经事!”
谣言虽然也是大事,可怎么也比不上宅基地要紧啊。
他打算跟陆茂行商量看看,贴补他一点钱,让他自己重新申请一块地。
村子西边还有一片猪圈,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真要是成家立业,村支书没道理不同意,回头多给点钱就行了,再说了,现在大队不养猪了,留着也没用。
就是那地太臭了,也偏僻,一般人家也不太愿意要,宁可去后面港河边上多加点钱申请块地。
那港河通长江的,常年船来船往,工人船夫五湖四海的都有,所以特别乱,也吵,祝大山还是看不上。
左看右看,还是陆茂行的这块地好,近大路,又临河,洗衣服养鸭子,都方便。
刘秀娘原本都快被祝大山吓破胆了,这下也忘了害怕,一门心思都扑在宅基地这个事儿上了。
听祝大山给她台阶下,忙一溜小跑往家赶,经过陆茂行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停下脚步看了眼。
这个姨外甥,比刚当兵那会还长高了些,高高壮壮,又黑又糙,真要是跟他来硬的,指定吃亏。
只能软着来,慢慢地磨,慢慢地泡,再贴补点钱,回头再给他介绍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想来这事总归是可以谈下来的。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正巧厨房那边传来了西红柿鸡蛋面的香味儿,便借花献佛地招呼了一声:“茂茂啊,咱先回家吃饭,吃完了才有力气说事儿。”
陆茂行没理她,把最后一圈纱布打上结,随后一转身一猫腰,进了厨房,帮房秋实端碗去了。
第007章 胡说什么呢,离婚?离的哪……
陆茂行的亲爸是北方人,口味重,爱吃辣,陆茂行在饮食习惯上彻彻底底地随了他。
房秋实便特地做了一道辣酱,给陆茂行拌面吃,盛在小小的瓷碟子里,不多不少,刚好够他一个人的量。
这一点不经意的体贴,让陆茂行端碗的时候,特地慢吞吞的,多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房秋实还没开口,就听刘未明在外面嚷嚷了起来:“哇,今天是嫂嫂下厨的吗?怎么这么香?”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见着陆茂行手里端着的面和辣酱,立马抢了过去:“哥,这是给我的吧,谢啦!”
随后跟饿了五百年没吃饭似的,立马跑到后面堂屋,把辣酱拌进去,吃得嘶哈嘶哈地响。
房秋实无奈,只好重新盛了一碗:“你等我一下,我再去摘点辣椒。”
“不用了,你伤还没好,天热,别折腾了。”陆茂行用左手接过新盛的这碗面,吊着的右手拿着筷子,似乎力量不太够,刚到手里就掉了下去。
房秋实和他齐齐蹲下去捡,叫闻着味儿赶来的祝鸿来撞见,忙嚷嚷道:“秋实啊,表弟是客人,你怎么好让客人帮你捡东西呢?还不快点把面端后面去,真是的,小娘们儿就是墨迹。”
房秋实蹙眉,重新拿了一双筷子给陆茂行,随后瞪着祝鸿来:“你没长手?没长手喊你妈来喂你!”
这个家父子最会恶心人了,动不动老娘们儿小娘们儿地喊,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他们压根不懂。
祝鸿来本就一肚子火,昨晚要不是房秋实没有眼力见,撞见了他和大姐的秘密,他也用不着编那么一个谎言,原以为房秋实只会傻读书,不懂这些,结果她倒好,一转身学给二爷爷听了。
二爷爷是什么人?整个碧水村祝家这一支硕果仅存的老寿星,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当然一下就听出来里面的蹊跷了,直接捅到他老子祝大山面前,天都要塌了好吗?
而房秋实呢,非但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反倒是学会呛人了!
这还得了?
今天他就让她长长记性,有些舌头是不能嚼的,有些事情是不该多的。
他抢过房秋实手里的大铁勺,不管里面还有滚烫的汤汁,举起来就要揍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臭娘们儿,我祝家养着你供着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今天我非要让你——”
话还没说完,祝鸿来就忽然尖叫一声,丢了铁勺捂着胳膊往外面的水井那里跑,边跑边嚷嚷:“姐,姐快来帮我,烫死我了!”
厨房里的房秋实,原本是想一猫腰钻出去躲门口去的,没想到,她还没什么动作,陆茂行就假装用右手来端碗,直接掀祝鸿来胳膊上去了。
刚出锅的汤面,热乎着呢,现在又是夏天,祝鸿来被这么一烫,不遭点罪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祝翠莲检查完祝鸿来的伤口,立马号丧了起来,口口声声都说房秋实是个扫把星,嫁过来一年了都不会生蛋,自己没本事就会对男人甩脸子,谁家娶了谁家倒霉。
房秋实以前听着还挺难受的,现在倒是不难受了。
地上的面条和碎了的碗她也不收拾,直接去了院子里,站在那里听着祝翠莲换着法子地骂她,面带微笑,像是在酝酿什么坏点子。
祝翠莲骂了半天,听不见房秋实开口,懵了,转身一看,房秋实那眼神,怎么跟要吃人似的,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呢。
那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叫她完全不明白,房秋实这么一个蠢女人,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卡壳了,可随即又发起狠来:“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你问问乡里乡亲的,这一年我们祝家是怎么对你的?怕蚂蟥就不让你插秧,那些破书不让卖,咱就给你找最好的木匠打书柜放起来供着,谁叫你是个文化人呢?可是你也别太拿乔做张了,一个女人家,不会生孩子,有什么屁用?还整天得意洋洋的,也不怕鸿来重找一个把你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