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很是严肃郑重地说道:“不行,我有钱,我送你去住院,现在!”
“那你有本事把我打晕拖走吧。”陆茂行干脆耍无赖了,他人高马大的,别说是房秋实拖不动,就是祝家的男人们都未必能行。
房秋实又急又气,可实在又拿他没办法,只好退让一步:“那明天去,明天你要是还不听我的,我就——”
“好好好,听你的,别生气嘛,我觉得问题不大,真的。”陆茂行忙矮下身子来哄她,见她不为所动,只好转身指了指水桶里的鳊鱼:“等会我去住家船那里给你做红烧鳊鱼赔罪好不好?”
……
说到红烧鳊鱼,她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是的,她爱吃鳊鱼,更爱吃陆茂行烧的红烧鳊鱼,那滋味,真叫一个绝!
她投降了:“说好了,明天,不准再拖了!”
“嗯,明天。”陆茂行终于把人哄好了,还挺有成就感,随后催促她赶紧回去,再晚点路上容易有蛇,会出事的。
等房秋实才到祝家门口,便听刘秀娘在那号丧。
“我的宝贝儿子啊,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动一次手,却叫那个丧良心的小贱人把脸都打肿了啊,这个天杀的贱货,等她回来,看我不撕了她的皮!”
正嚎着,刘秀娘便听见了车铃铛车,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房秋实,见房秋实一点愧疚都没有,干脆咿呀一声扑了上来。
第014章 男人那方面不行不是可以吃……
上辈子刘秀娘死得挺憋屈的。
祝翠莲这个败家子儿,沉迷赌桌,经常输得找不着北。
所以她必须牢牢地控制住祝鸿来,叫这个二愣子问祝大山要钱花。
后来叫祝大山看出来怎么回事,就再也要不着了,可那边债主催得急,没办法,她只好撺掇刘秀娘去要钱。
刘秀娘到底给祝大山生了个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要的数目不算离谱,祝大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可日子长着呢,要的次数多了,祝大山也不耐烦,毕竟他一个后爸,没道理无止境地贴补早就嫁过人的继女,便放下狠话,谁再要钱就轰出家门去。
后来实在没招,她就逼刘秀娘买通赤脚医生,借口子宫炎症,暂时把子宫里的避孕环给摘了,人为制造了一次怀孕。
祝大山老来得子,本来是高兴的,可那时候计划生育早就到了草木皆兵的时候,计生组一听,老蚌要吐珠,这还得了,立马组织人手上门,把刘秀娘拖去打胎。
这一打胎,才发现是宫外孕,直接大出血,差点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之后刘秀娘彻底亏了身子,祝大山心里有愧,几乎有求必应,祝翠莲很是过了一段滋润的日子。
可能作孽做多了活该报应,刘秀娘被强制上环之后,没过多久又怀了。
这次都不用等计生组上门,她就习惯性流产,还在地里干活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
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祝翠莲嫌弃她娘一身的污血晦气,怕妨碍她肚子里“第三个丈夫的种”,所以全程缺席了刘秀娘的丧事。
还是房秋实一力操办的,祝大山也因此瞬间苍老了不少。
不过这男人还是有点可取之处,就是他在那之后十几年都没再找老伴儿,整天就帮着老二祝有财家带孩子,其他的时间都用来自责和忏悔了。
后来闭眼之前,还要求后辈把他跟刘秀娘合葬到一起,也算是个痴情种了。
只可惜,遇人不淑,碰到刘秀娘和祝翠莲这两个搅家精,好好的日子过成了悲剧。
房秋实上辈子在疗养院的时候就经常想,要是刘秀娘当初死的时候她就看出来端倪就好了。
那会儿祝翠莲整日待在祝家二楼,吃饭都是祝鸿来端着送上去的,一上去就是个把小时,还美其名曰,苗苗吃饭闹腾。
可那会苗苗早就懂事了,根本不闹。
她居然信了。
她实在是把人想得太好太善良,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猫腻。
现在她看着生龙活虎的刘秀娘,有点想笑,又有点想落井下石。
她站在门口,微微侧身,避开了刘秀娘的偷袭,等刘秀娘哎呦一声跌在了田甜脚下,她才回头,满目怜悯地看着刘秀娘:“婶子,大姑姐上周赌博又欠了好几百,这么大的窟窿,谁帮她填补呢?总不会又是找你这个当娘的要吧?哎,你说说你,生了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还得腆着一张老脸去找大山叔要钱,图什么呢?大山叔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劝你啊,还是适当地自私一点,别到最后落得个猪烦狗嫌的下场,得不偿失哦。”
房秋实说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淡然地迈进了祝家大门。
刘秀娘听着这话,两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她跟魔怔了似的,难以置信地念叨着:“不可能啊,翠莲的事她怎么知道的呢?我明明没告诉她啊。”
说话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田甜旁边站着的傅茉,厉声呵斥道:“是你对不对?是你告诉房秋实的?你这黑心烂肺的烂货,回去告诉你家嫂嫂,我家翠莲输掉的钱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赢回来,叫她别得意太早!”
傅茉真是冤枉,好好看个戏都能被疯狗咬一口,不过她不怕,笑着睨了刘秀娘一眼:“这倒是求之不得了,我家嫂嫂就是欠教训,输两把也好,免得整天赢了钱就在我们面前臭显摆。你可要让你家翠莲加油啊婶子。”
刘秀娘被显摆到了,气得怒目圆睁,伸出粗糙的手,要去挠傅茉的脸。
这边正闹腾,那边房秋实已经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出来了。
她早两天就在收拾了,就是些衣服鞋袜什么的,夏天又不需要厚床褥,回头重新买张席子就能睡觉。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祝大山喊住了她:“秋实,你过来。”
房秋实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眼正在撕扯头发的刘秀娘,一声不响往回走。
祝大山穿着白色大背心,露出两只粗壮的膀子,手臂上的伤已经包扎起来了,看起来并无大碍。
他的眼中噙着泪花,硬是塞了两百块给房秋实:“这边刚赔了高家几千块,手头不那么阔绰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拿去付住家船的租金吧,至少可以让你缓个一两年的。”
“谢谢大山叔。”房秋实没客气,离婚她只拿了生产队分给她的三亩地和自己的工钱,别的都没拿,现在祝大山补偿她两百块不算多。
她也不嫌丢人,伸手就接了过来,随后笑笑:“还请大山叔帮我看着点我的书,我待会来拿。”
“没人要你的书,也看不懂。你放心好了。”祝大山听不得这一声“大山叔”,鼻子一酸,泪水跟断了线似的往大脚丫子上砸。
房秋实依旧一脸虚浮的笑,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到了门口一看,刘秀娘已经败下阵来,正视图从傅茉手里扯回自己的辫子呢。
一边扯一边哭丧:“杀人啦,救命啊,傅茉这个小贱人要杀人啦!”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停顿了一下,等她弯着腰撅着腚从腋窝下面看到来的是房秋实时,便再也喊不出口了。
她不要面子的吗?
硬生生憋着这口窝囊气,直到房秋实越过她身边往前走了一段,才重新哭嚎起来。
房秋实本打算就这么走了,想想还是要杀人诛心一下,便站在前面回头看着狼狈到不成人样的刘秀娘,问道:“呦,婶子,你那宝贝女儿呢?怎么自己亲娘挨打都不出来看一眼啊。啧啧啧,我房秋实是不会生,可是啊,与其生你女儿那样的冷血动物,还不如不生呢。我就是养条狗,还得护一下主人呢。你家翠莲,难道连条狗都不如?可怜,真可怜。”
房秋实在笑声中扬长而去,这边的刘秀娘却咬紧牙关,半句都不肯说自己闺女的不是。
后来还是二儿媳妇张穗穗出面,跟傅茉说了两句软话,这才把人救了下来。
刘秀娘回到院子里,一边上药一边嚎。
祝翠莲直到这时候才出来,把祝苗苗塞进祝大山怀里,领着自己娘上楼去了。
到了楼上,祝翠莲立马挤出两行泪:“娘,不是我不帮你,我这又怀上了,怕磕着碰着,你别生气。”
“傻闺女,娘能不知道吗?没事的,娘也把傅茉身上薅得青一块紫一块,解气着呢。你听话,沉住气,只要咱熬到你大山爸两腿一蹬,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你和鸿来的?”刘秀娘一想到以后可以不受约束地坐拥万元遗产,就来了精神。
她也不是盼着祝大山死,只是不想让祝大山的家产便宜了别的女人。
祝鸿来总归要娶媳妇的,自己女儿也总归要嫁人的,哪有亲上加亲好呢?
“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大山爸怎么就不懂呢?”祝翠莲也急啊,要不是祝大山铁了心不让她做儿媳妇,她也不至于跟她娘商量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啊。
原以为有了苗苗,祝大山会网开一面,可这死老头子还是不肯松口。
没办法,祝翠莲只好改嫁了。
“你大山爸还不是嫌弃你总打麻将?娘早就跟你说了,赶紧戒了去,只要你把赌瘾一戒,我再给他撒撒娇卖卖乖,哪有成不了的道理?”刘秀娘真的是苦口婆心,都被打成这个鬼样子了,还在为闺女谋划呢。
可惜她闺女不领情,立马柳眉倒竖,怪叫道:“那你不如杀了我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本来鸿来就不太行,我要不是还能打麻将散散心,早就憋屈死了。”
“哎你这孩子,娘会有错话说给你听吗?男人那方面不行不是可以吃药嘛,不然苗苗哪里来的?你再买点就是了,真是的。”刘秀娘有点生气了,这倒霉孩子,怎么总是因小失大呢?
祝翠莲却冷哼一声:“吃药也是个废物,我早就受不了他了。上次是我倒霉,短命鬼一点力气都折腾不了,这次我看看谭晓东行不行,要是行的话,那我就……”
话还没说完,祝翠莲就挨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第015章 只要你同意我娶她,我这就……
这边祝家还在鸡飞狗跳,那边房秋实已经找到了港河边的住家船,开了锁进去收拾了。
田甜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捧着一只煤油灯跟着,一边帮她照明一边感叹:“真离了?”
“离了,以后我就不喊你嫂了,喊你姐吧。”房秋实看了眼,这住家船还算干净,船舱里还糊了手抄报,上面画了不少镰刀锤子闪闪红星,还有一些毛主席语录,看样子船主人是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田甜一猫腰跟了进来,立马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这阵子雨水多,里面一股霉味儿!你说说你,好好的小洋房不住,要来这里吃这种苦受这种罪,何必呢?”
房秋实笑笑:“小洋房也不是我的,毕竟宅基地没我的名字,还不是人家想让我住才能住,不想让我住就得卷铺盖滚蛋?”
“那你住这里还不是一样的?租来的船,也不是你的啊。”田甜实在是理解不了,要是她婆家这么有钱,她才不管男人有没有勾三搭四呢,钱归她管就好。
不过一想到钱,田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探过去半截身子,越过船舱里的小木板床,攥住房秋实的衣袖问道:“他家经济大权是不是归大山叔管啊?”
“嗯。”房秋实动作利索,已经把小床掸干净了,抖开床单一铺,就可以将就一晚上了。
船舱里还有一只袖珍的三门橱,一只梳妆台,再加一张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桌子,和一个煤球炉子,基本上可以满足独居的基本需求了。
明天正好有集市,到时候去镇上买块草席和其他的生活用品就可以正式安顿下来了。
房秋实打开橱子看了看,没什么灰,跟小木床一样,被人提前收拾过了。
这个人是谁,不用问她也知道。
心里不免涌出丝丝暖意。
她把衣服放进去,笑着接过田甜手里的煤油灯,摆在了跟她差不多高的三门橱上:“姐,帮我把这梳妆台挪到那边。”
现在摆的位置不太方便,挡光。
挪到床那头正好。
田甜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大山叔管钱也还行,起码不会乱花,不然早晚被那母女俩败完。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明天开始我天天来这里等你,一起去马大姐那里。”
房秋实明白,田甜是怕港河这里来往船工太杂,她一个离婚独居的女人难免被人惦记,所以田甜过来露露脸,好让这些船工知道,她不是没有亲朋好友的可有可无的人。
虽然她和田甜的很多观点并不一致,但是田甜对待朋友确实没得说,于是她也没有扭捏,利索应下了:“好,就是要辛苦你,绕点远路了。”
“嗨,远啥啊?也就往后面跑两排人家,没事儿。要不今天晚上你在我家凑合一顿?反正你还要拿东西不是吗?今天你这冷锅冷灶的,就别折腾了,走,跟我走。”田甜见她收拾得差不多了,牵着她便走,房秋实本想拿上煤油灯的,田甜却说那灯就是拿来给她用的,也别吹灭了,免得待会回来黑灯瞎火的。
房秋实没有客气,锁上门跟田甜去了前面。
也没敢吃太多,怕陆茂行回头真做了鳊鱼没肚子装,只扒拉了小半碗米饭就走了。
隔壁祝家依旧吵吵闹闹的,原来是房秋实的娘终于从村支书那里把她男人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