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齐老太太也不乐意了,“三个丫头的嫁妆在我这都是一样的,姝丫头的嫁妆多那是她爹娘生前给置办的多,你若是有本事,也给你姑娘置办去!”
齐老夫人一句话将全氏堵得无话可说,她若是有那本事置办,还用在这里跟她争那么点子嫁妆吗?
齐老夫人眼瞧她没了刚才的声势,垂眸道:“嫁妆的事既然没问题了,咱们就来说说另外一件事,”齐老太太让人将那贿赂药房掌柜的银钱首饰拿了出来,让人拿给齐茉道:“你怎么说?”
当时堂内的长辈都正是疑惑呢,齐茉的心头倒是清明,也没开口辩解,齐老夫人气得拿拐杖把地面敲的不住作响,“你妹妹她究竟有哪点对不住你,让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贿赂药房掌柜给她换了那乱人神智的药!”
“她哪里有对不住我?”齐茉勾唇笑道:“姐妹间的恩怨哪里能算的那么清楚,我见不得她好,不行吗?”
堂内长辈皆是一惊,全氏反应过来连忙去捂她的嘴,着急忙慌的解释道:“娘快息怒,茉儿她胡说八道的,这几样首饰虽然是茉儿的,但早些日子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指不定是别人拿了茉儿的首饰办下错事反而赖到了茉儿头上,娘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还茉儿一个公道啊。”
“还她一个公道?”齐老太太反问道:“那被她收买的药房掌柜现下正在大理寺的昭狱中待着呢,要不要请那掌柜过来和她当面对峙啊!”
齐茉轻飘飘道:“我又没否认,祖母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你承认了?”
“是我做的,”齐茉答得干净利落。
“为什么?”齐老太太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痛心多一点,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孙女,她们当中任何一个出了事,自己这个做长辈的都是会心疼的,更何况是齐茉这样直接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为什么?齐茉的心里想了很多,见不得她生来就高人一等,见不得她摔坏了脑子还能讨那么多人的欢心,更见不得她得嫁高门,自己这辈子见了她都抬不起头……
“不为什么,”齐茉满不在意的道:“我见不得她好,恨不得她一辈子都痴傻不堪,恨不得她立刻去死,我只不过换了她的药罢了,仔细追究的话,我其实算是很仁慈的……啊……”
齐老太太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收着力道,齐茉当即被打的一个趔趄。
齐茉随手在嘴角抹了一把,全氏忙蹲下去劝她,“快给你祖母道歉啊,快啊。”
“我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我为什么要道歉啊?”
齐老太太懒得再看她这副疯癫样子,只转向齐家的诸位长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今日请诸位来也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齐茉接连犯下大错,有违齐家家训,特将之从齐家族谱除名,日后齐茉与我齐家再无半分干系。”
齐霖在一旁听了半天,瞧着齐老太太的脸色实在不敢说话,只是这时候实在忍不住,求情道:“娘,茉儿她还小,她不懂事啊。”
“我没追究你教女无方之过,你还敢来求情?”齐老太太这次却是铁了心肠的,“再多说一个字,你也不必做我齐家子孙了。”
此言一出,齐霖和全氏直接瘫倒在地上,齐霖虽然出身侯府,可是自己本人实在不争气,蹉跎了大半辈子也没混出个一官半职来,平日里仰仗侯府和自己的兄长,别人才会卖自己三分脸面,若真是除了族籍,谁还会把自己看在眼里。
齐霖向镇南侯投去求助的目光,见自家兄长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也不敢再多言,齐茉环视一周方才冷笑道:“祖母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去除族籍,孙女正想说呢,我出嫁之后,和齐家再无瓜葛,此生不入齐家门。”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全氏着急忙慌道:“你犯的哪门子倔,快给你祖母认错,你认错啊!”
“我没错,”齐茉梗着脖子俯视众人。
“行,你有骨气,”齐老太太咳嗽着被人给扶了下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对于齐家的这场风波,颜姝一概不知,向祈几经思量,索性直接把她带进了太子府。
第12章 。
当初把人安置在承国公主别院,也不过为了给那些嘴碎之人做个样子,免得那帮长舌之人说三道四,现下既然抢亲风波已然过去了,那将人带回太子府中照料倒也方便,反正现下那些人都还以为颜姝在公主府做女官呢。再者说,经过上次的事,向祈估摸着镇南侯府怕是没脸再来找自己要人了,一来有助于颜姝休养;二来,齐府那是非之地,向祈是真不愿将人送回去平添烦扰。
向祈前一世和齐家来往不多,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齐家二房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颜姝现在这个情况,送她回去怕是只有受人欺负的份。
若是想要名正言顺的照顾颜姝,娶她过门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可是等到颜姝头脑清醒之后,会和自己置气吗?
向祈心里乱的厉害,支着额头斜倚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片刻后,太阳穴上逐渐传来温润的触感。
向祈睁眼正对上颜姝的一张笑脸,温热的指腹还在他的太阳穴上轻和的揉动,鼻尖则充盈着她身上浅淡的药香,向祈深吸一口气,头更疼了。
“夫君好像精神不太好,你乖乖的不要动,阿颜给你按一按就好了,”颜姝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可向祈这个时候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握住颜姝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动作,认真道:“我若是现在不管不顾的娶你进门,以后会生我气吗?”
“可是夫君已经娶阿颜进门了啊,”颜姝不解道:“难道夫君要再娶阿颜一次?”
向祈无奈扶额,心里乱,脑子也跟着不清醒了,在颜姝心里,自己掀了她的盖头,现在已经是他的夫君了,于是就顺着颜姝的话往下接,“那如果我再娶你一次呢?会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呢?”颜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夫君模样生的好看,再娶多少次我都愿意。”
向祈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是该感谢爹娘给了幅好相貌?
“你以前……”向祈愣愣的望着他,无意识的重复下面的话:“你以前没这么肤浅的。”
“那阿颜之前什么样?”颜姝双手支着下颌等他的答案,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随从在车前行礼道:“殿下,到了。”
颜姝这些天听那些人称呼自家夫君,不是太子便是殿下,颜姝早就见怪不怪了,一个称呼罢了,她也懒得过多纠结。她出神的这个间隙,向祈已经跳下了马车,一手挑帘一手已经伸到了她跟前,颜姝轻笑一声握上他指尖,向祈还记得她刚才的问题,温声道:“你之前很好,现在也很好。”
“那夫君是更喜欢之前的阿颜还是现在的阿颜呢?”
“都喜欢。”
少女听了他的回话两颊不自觉染上了些许绯红,抬头不太好意思的冲着向祈轻笑了下,他触及她的视线,便也跟着笑了。
两人在府前下了马车,那太子府的管家已经飞快迎了出来,那管家先跟向祈告了个礼,不动声色的将一旁的颜姝打量一番,虽然她戴着长帷帽看不清真容,但自家太子带回来的想必不会差,于是恭敬地告礼道:“小贵人也好。”
他这么说不打紧,出门迎接的丫鬟杂役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弄得颜姝心下惶恐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望向向祈,向祈一直握着她的手,见她紧张笑牵着她的手轻轻的晃了晃,温声安抚道:“别紧张,你受得起。”
向祈牵着她进了门,这才回过头对着刘管家道:“赏。”
刘管事遂转向众人,让他们起身下去领赏,又匆匆的追上向祈,跟他说着府上的一应事宜,向祈三年未归,现下看着熟悉的景色,倒是有一种阔别日久的放松感。
“府中上下都已经重新命人打扫过了,被褥也已然换上了新的,保管干净暖和,屋里重新放置了熏香……”
“先带阿颜下去休息,”向祈开口打断了他。
“哦,”刘管事顺着他的话往下安排,“小贵人的屋子呢,咱们昨天刚把东厢房给收拾出来,要不老奴现下先带小贵人过去休息?”
“不必了,她住我屋,”向祈淡淡的下了指令,刘管事瞬间有些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按理说之前没这先例呀,要不要让宫里的人先把起居册预备上?虽然没名份,可记档这事断不能出了差错,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就听向祈继续吩咐道:“将书房收拾一下,把我的被褥搬过去。”
刘管事听懂他的意思了,但还是有些为难。
自家殿下向来洁身自好,别说往府中带人了,就连那些个乐姬伶人都没召见过,今儿个破天荒的头一遭往府里捎人,刘管事已经够大跌眼镜了,现在居然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寝殿……刘管事想了想连连摇头。
宫里边自己要不要回个话啊?皇上皇后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说?太子殿下要养个把红颜知己那很正常,可是把人养在自己寝殿那就很不正常了,这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女子该有的待遇?再者说,自家殿下日后还要娶妻的,若是让未来的太子妃知道这殿下的寝殿里之前住过别的女子,这两口子日后还有太平日子过吗?岂不要闹得后宅不宁?
“这好像不合规矩,”刘管事小心道。
“府中谁做主?”向祈反问。
瞧他不说话,向祈扫向众人,是说给刘管事,也是说给一旁侍立的那些人:“孤的内宅日后只会有这么一个人,明白了?”
刘管事再不敢多言,已然将颜姝当作了未来的女主人,带着三分敬意将人重新审视了一番,忙下去安排了。
向祈这么做用意也很清楚,自己虽然将颜姝带回了府中,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照应周全,要是有人趁自己不在给了她委屈受,那绝对不是向祈想要看到的,把颜姝安置在自己的寝殿,有眼力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第13章 。
向祈先让人带颜姝下去休息,后又给府中上下训了话,其实不消他多说,这些人在府中伺候了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很清楚的。处置完这些,他料想颜姝应该也饿了,让人摆了膳食,又喂她用了太医开的新药,这才放她去药浴。
这也是太医想出的主意,颜姝打小体弱,再加上现在心智有失,每天药罐子似的几味药往下灌,索性就将有些口服之药改为了药浴,剩下的汤药由太医出手制成了丸药,外面包裹了一层山楂和枣泥,服用起来倒是不会像先前那般苦了。
不过这药浴嘛,颜姝泡的时间长了,便觉得没甚意思了。
“还要泡多久嘛,”颜姝委屈的拍打水面,带起点点水珠。
“再泡一刻钟,”屏风外的向祈背对着她面不改色随意翻看手边折子。颜姝一个人在里边害怕不放他走,向祈索性就在屏风外陪着她,颜姝继续耍小脾气,“我不要泡了,我要出去。”
“听话,别闹,”向祈头都没抬,丝毫不为所动。
里面的颜姝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向祈感叹这会儿怎么这么乖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水花四溢的飞溅声。
向祈紧张到了极点,丢下折子转向屏风里,只见颜姝突然从药水中站了起来,指尖撩起点点水花,溅在向祈身上竟带出些许热意,一个不知所措,一个则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喜悦。
颜姝身上只罩了一件月牙色的小中衣,现下全被水给打湿了,粘腻的贴在人的身上,勾勒出少女最曼妙的曲线来,白皙的肌理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明明隔了一层中衣,可偏偏更引人遐想。
灼热的红意攀附上人的脖颈、耳尖、甚至连手指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向祈呆呆的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恶作剧的那人这才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慢吞吞的将自己整个的埋进水里:“我错了。”
颜姝认错态度诚恳,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似的将自己埋进水里,只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来,嘴巴则咕嘟咕嘟的往外吐着泡泡。
“水里全是药材,你不嫌苦啊,”向祈神色晦暗,喉结无声的上下滚动,趁她出水的间隙扯过屏风上的素白外罩将人整个包裹住,转而让清音她们进来伺候。
待到颜姝收拾齐整,向祈才重新从门外迈了进来,手中则多了一个红线串着的小银铃。
这是他特意让人去护国寺的方丈那求的,听说是辟邪祈福,可保平安。向祈从前不信这个,可现在却有些犹疑了,颜姝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敢是自己杀戮太重,全都报应到这小家伙身上了不成?
颜姝瞧见这小银铃却是欢喜的紧,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便由着向祈将之系在了自己的脚腕上。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点点火花,灼热的感觉沿着人的指尖直达心底,向祈系好了红线,松开她的脚踝,视线则逐渐上移,停留在她左手手腕那道浅显的伤痕上,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
那年向祈遭人算计,身中毒箭,体力不支的倒在一处雪地中,阖上眼的最后一副景象,是不远处的一座观音庙。
就像没料到自己有此一劫一样,向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绝处逢生。体表逐渐传来雪地中不可能存在的温度,向祈缓缓的睁开眼眸,入眼便是一张菩萨般慈和的容颜。
那年的颜姝正值豆蔻,面若春水,眸似星河,脸上稚气未褪却又饱含少女独有的风情,更惹人注目的是眉心那颗活灵活现的红痣,让向祈一度以为自己遇见了活观音。
“你是天上的观音娘娘不成?”向祈迷迷糊糊有此一问。
少女眼中不知是娇是羞,只掩唇不语,冲着他腼腆一笑,只这一下,向祈心都要化了。
“你既然醒了,说明那药引子还是有些用处的,你自己再用些吧,”颜姝将手中的小玉碗给他递了过去,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大雪封山,我们实在没法子去请大夫,你先将就着喝这个吧。”
向祈将药碗接了过来,满是浓重的血腥气息,更为浓烈的,是自己口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这药引子实在古怪,向祈无声打量一周,那观音似的活菩萨倒是无甚反应,只旁边那两个丫头,目光愤愤的瞪着自己,活像是要吃人。
“这个药引子……”
向祈话未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小丫头打断,“怎么,你还嫌弃不成,我们是没办法去请大夫,可你喝的是我家姑娘的血,我家姑娘本就体弱,这都是第三碗了,连句谢谢都没有还在这挑三拣四,早知道就该把你丢雪里喂狼!”
那丫头嘴跟连珠炮似的,完全无视旁人制止的目光,堵都堵不住。向祈发誓,自己是真没这个意思,眼下更是顾不上解释了,他将自己面前那小观音细细打量一番,果然见她左手手腕处缠着一圈纱布,也证实了刚才那小丫头说的没错。
向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他没欠过别人人情,也不知该如何去还。他只知道,眼下的这份恩情,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还不完了。
看着娇娇弱弱一个姑娘,对自己下手也太狠,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引子,向祈实在是良心难安,半晌才喃喃道:“你不要命了。”
“箭上有毒,我们下不了山,就请不了大夫,事出紧急,我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那少女耐心解释道:“我打小就是个药罐子,入口的药材多了,血里也就沾染了药性,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救你,既然你醒了那就是命不该绝,你且先喝这个,等雪化了我们再帮你请个大夫来。”
傻的让人心疼,素不相识,却能为人做到如此地步,该是多温柔一个姑娘。
“多谢姑娘照应,我已然无碍,”向祈诚恳道:“所以你也不必再割腕给我配这药引子了,恩情太重,无以为报。”
那少女久居陋室,平日里连人都少见,更别提与外男交谈了,是以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轻声道:“你叫我颜姝就好,报答就更不必了,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
向祈的目光在她手腕处停留了许久,细腻的皮肤上一道浅红的旧疤尤为显眼,颜姝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莹白的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向祈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九羽凤翎吊坠上,转移话题道:“这个东西你还留着。”
颜姝愣了一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还记得这个东西是谁送你的吗?”向祈继续问。
颜姝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她不记得这个东西是谁送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她只知道送自己东西的那个人,只要想起来,心内便隐隐抽疼。
颜姝脖颈上的吊坠,也是曾经扎在向祈心口的那枚暗箭,他将暗箭的尾部剪下制成吊坠,这是曾经最接近自己心口的东西,但是他希望,有一天最贴近自己心口的,会是颜姝。
第14章 。
翌日清早,滕子荆和裴铭早早的便到太子府求见,汇报军情。向祈回京之时情况紧急,只带了数名亲卫先行,滕子荆则留在西境处理后续事宜,留了一部分兵力驻守西境,剩下的十万兵马则听从向祈的吩咐带回了京师,只不过大军行程到底比不上一人单骑,是以现在才来汇报军情。
滕子荆将一应事宜汇报完毕,这才认真道:“殿下怎么突然带这么多兵马回京,是京中要有大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