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祈直接忽略他,他也十分有眼色的充当隐形人,不过他见向祈一匹布料挑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挑完,这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殿下,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您呢,您看这……”内侍忍不住出声催促。
“闭嘴,”向祈呵斥完他又转向尚衣局的那些人,“挑的孤眼花,每匹布料都给孤做一件。”
内侍和尚衣局的人几乎同时吐槽:那您挑这小半天是干嘛?
每匹布料做一件,那位大尚宫眼含热泪,笑的比哭都难看,她拿着软尺刚想给颜姝量完尺寸好快些开工,就听向祈冷冷的出声提醒,“手往哪放呢?”
大尚宫一个哆嗦收回了手,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子的脸色,“这个尺寸,臣总是要知道的。”
“不用你,”向祈一把夺过软尺,“孤亲自来。”
颜姝乖乖配合,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帮着她量了腰围,想着还是要弄些吃的好好补补,可是再往上……
太子殿下不知看到了什么,耳朵尖突然红了。
如果周围的人观察仔细,就会发现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眼神飘忽不住躲闪,面色虽然还算正常,但是从耳朵到脖颈已经红成了一片,同时那双手颇有种无处安放之感。
向祈默念了几句清心咒,顺手把软尺甩给了大尚宫,自己则倒了杯茶压惊。
大尚宫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不过自己只想早些量完了尺寸早点交差,一直等尚衣局的人忙完了差事依次退下,那宫中来的内侍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向祈这回倒是没难为他,只让人下去备马,不过一直安安静静的颜姝突然开了口,“夫君要到哪里去?”
“进……”战骁默默把那个宫字咽了下去,简言道:“我爹找我,我得回去一趟。”
“那阿颜也去,”颜姝双手握住他的手,“祖母说了,成婚第二日就要面见公婆敬茶的,夫君一直没提,阿颜也不敢说,既然夫君要回去面见公爹,不如带着阿颜同行,否则少不得要被人指点礼数不周的。”
向祈又一次感叹,该记的没记住,乱七八糟的记得太清楚。
向祈是真有心带着颜姝过去露个脸,顺便看看那二老会是什么表情,不过转念一想,又被自己给否决了,自己宫中的眼睛又不是白长的,齐炳进宫告状的消息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帝召自己进宫,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今天的这顿骂,铁定少不了。
“我回去挨骂,你跟着干什么?”向祈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会有一个好凶好凶的老头一直数落你,你怕不怕?”
“不怕,”颜姝把他的手攥的更紧了,“那阿颜更要跟着保护夫君。”
这话说的向祈心头一暖,他抽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可舍不得你跟着挨骂,乖乖的,回来给你带云片糕。”
向祈跟着那内侍来到宫中,皇帝不出意料的拉着一张臭脸。
皇帝嫌他来得迟。
回来几天了?老子不让人请你你都不知道进宫来问候一下老子吗?
向祈深知敌不动我不动,问了礼后就老实的待在一边不在开口,皇帝等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还知道回来啊,”皇帝口气里满是埋怨。
“西境的沙子太刮脸,”向祈答得诚意满满。
“少贫,” 皇帝冷哼一声,不再跟他计较这个,转而道:“听说你都给自己张罗上太子妃了?”
该来的躲不过,再者说向祈也没打算躲,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认了,“原本应该带着她来跟父皇见个礼,可她最近身体不适,若是过了病气给父皇就不好了,等过两天她身体养好了,再带过来给父皇问安。”
“用不着,你要选谁当太子妃问题不在朕这,自个找你母后说去。”
皇帝惧内,这些年被郑皇后指教的服服帖帖向祈也是知道的,向祈望向皇帝的眼神略带同情。
“你那是什么眼神?”皇帝终于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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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就是觉得父皇您这些年饱受欺压,发自内心聊表同情,当然,如果您想重振夫纲的话,儿臣肯定坚定的站在您这边。”
“少在这挑拨离间,”皇帝面带笑意道:“不过你要是想让你母后松口呢,其实也简单。”
“儿臣洗耳恭听,”向祈支着耳朵道。
皇帝看着他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母后不一直想要个小娃娃嘛,你自己看着办。”
向祈望向皇帝的表情一言难尽,皇帝却读懂了他的意思,鄙夷,满满的鄙夷。
“父皇您当年这事干的倒是顺溜,现在外公和舅舅他们还把您当土匪看呢。”
“你什么意思?敢嘲笑你老子?你当街抢亲的事干的就光彩了?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咱爷俩半斤八俩,谁也别瞧不起谁,”说到这个,皇帝陛下略显郁闷,“再说你老子我当年只想抢个人而已,谁知道你母后色心那么大,她都那样了,我能把持得住吗我?”
向祈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正想再多听几句,皇帝陛下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还把我当土匪,你老子我当年只想做一个偏安一隅的藩王,是你母后非逼着老子勤王起兵的,谁比谁更土匪啊?”
“对对对,父皇说的都对,”向祈道:“那颜姝……”
“随你便,既然都把人带回来了,那就别委屈了人家,”皇帝表情慵懒,“不过人镇南侯告状都告到御前了,朕也不好置之不理,待会儿陪朕做场戏。”
向祈自然知道这做的是什么戏,这戏又是做给谁看的,自是欣然应允,还不忘献宝,“过些时日就是父皇的寿辰了,儿臣新得了一幅墨宝,刚好拿来给父皇贺寿。”
“哼,”皇帝露出一个算你有点良心的表情,“朕还以为你带十万大军回来给老子贺寿呢。”
向祈听完这话没有丝毫紧张,甚至轻声一笑,老顽童又在开玩笑了,他可不上这当。向祈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道:“儿臣那几位皇叔会进宫贺寿的吧?”
“原本是要过来的,可是就你回来这几天刚递了折子,说是行至中途水土不服就先回去了,只让人送了寿礼聊表心意。”
“儿臣这刚回来,几位皇叔就同时病倒了,儿臣难不成和几位皇叔八字相克?”向祈嘴里这般玩笑着,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都走了一半了,想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父皇仁善,不忍心对自己的手足下手,但自己的那几位皇叔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皇帝膝下只有自己和承国公主一子一女,自己在西北一待就是三年,这些个老油头免不了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否则怎会这么巧,齐哄哄的入京贺寿,自己刚一回来,就又齐刷刷的病倒了呢?
第10章 。
向祈出宫的时候,父子俩依照商量好的主意,给镇南侯府演了一出戏。
传闻父子俩拍桌摔盏闹得不欢而散,皇帝气向祈不服管教,头痛的老毛病都犯了,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让内侍给镇南侯府送去了礼物好生赔罪,言明逆子不服管教,颜姝估计还得在别院多住几天。
皇帝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你看,不是我不管,我管了他不听啊,而且朕气得头痛都犯了,你总不好再入宫叨扰朕了吧。
镇南侯气得一肚子火没处发,他算是终于知道向祈随了谁了,这摆明了就跟他老子一样,一肚子坏水。
不过镇南侯也只敢默默腹诽这么几句,齐老夫人急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啊,我的姝儿总不能一直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吧?”
“娘,您先别急,”镇南侯对外吩咐道:“备车,咱们再去别院走上一趟。”
向祈十分不能理解齐老夫人心念孙女的心情,相反,他这会儿心情十分松快,甚至颇有兴致的去了京中一家糕点做的颇好的点心斋,给颜姝挑了好几样零嘴,不过当向祈回府的时候,这份松快的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家将来报太医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向祈先让人将小点心带给颜姝,自己则先去见太医,那药颜姝吃了那么久也不见好转,向祈便让太医看看重新配服药来,他原以为是药配好了,不过见完太医,他的脸色阴冷的能杀人。
那太医小心道:“老臣配药总是要考虑药性的,查了药方倒是没问题,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药渣中凭空多加了几味药,清心安神的药生生给改成了乱人神智的啊!”
谁做的?向祈的目光中满是灼热的杀意,她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究竟是谁,还不肯放过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镇南侯和齐老夫人再次登门拜访。
“来得正好,”向祈勉强压制住火气让人将他们请进来,对太医吩咐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跟老夫人复述一遍。”
向祈之前也曾称他为老夫人,若说当时还存几分敬意的话,现下这份敬意算是荡然无存了。
齐老夫人听完不知是惊大于惧还是惧大于惊,和镇南侯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语,向祈阴沉着一张脸道:“颜将军夫妇过世后,阿颜在这世上最亲近的应该就是二位了,孤现在就想知道,阿颜她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明知她心智有失还给她吃这乱人神智的药!”
齐老夫人心疼颜姝的心情未必就比向祈差半分,得知颜姝的药中被人动了手脚他们也是懊悔不已,不过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药里动了手脚,安的又究竟是什么心思。
颜姝平日用的药都是在本草大药房抓的,向祈直接带兵抄了大药房,大队的官兵将药房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抓药的掌柜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只不住的告饶。
向祈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迫他抬头,另一只手将一张泛黄的药方在他眼前展开,“这张药方熟悉吗?”
那掌柜憋的嘴唇青紫,尽力去辨认药方上的字迹,伸着手不住的比划,向祈暂且松开他,那掌柜咳嗽了一阵不住的叩首道:“贵人饶命,我这也是一时见钱眼开,被猪油蒙了心了,贵人饶命啊。”
“谁让你做的?”
“小的不知道啊,”那掌柜不住的叩首道:“那位姑娘面罩轻纱,根本就看不清脸,她给我银钱首饰,告诉我每月的十五若是有人照着这张方子来抓药,就让小的不动声色的多添几味药进去。”
齐老夫人也听明白了,每月十五是府上派人过来给颜姝抓药的日子,知道抓药的时间和药房,还对抓药的丫头了如指掌,想来定是内鬼无疑了。
“你添了什么药进去?”向祈继续发问。
那掌柜的根本就不敢看他的脸色,结巴道:“乱……乱人神智的。”
如果可以的话,向祈这时候是真的想杀几个人来冷静一下,那掌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爬到抽屉边拉出一个小盒子来,他一个不慎,那盒中的东西散落一地,确实都是些银钱首饰,那掌柜的不住嘟囔道:“这都是贿赂我那姑娘给的,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求贵人饶小的一命啊。”
向祈随意捡起一个镯子看了看,冷脸转向镇南侯道:“这人没法查,这首饰二位应该认得吧?”
镇南侯和齐老太太能猜出是内鬼,向祈必然也猜到了,他道:“是侯爷您亲自查呢?还是要孤王帮您清理门户?”
镇南侯看着那熟悉的首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巍巍道:“老臣的家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他们都是颜姝的家人,就算是气得要杀人,到底还是要留上几分颜面,听完他的回话,向祈也不多言,算是由着他去了。
齐老太太本来还想着接颜姝回家,这下算是再也开不了口了,向祈一个外人都能发现那药有问题,自己这个做祖母的,竟由着人给她喂了那么长时间乱人心智的药,简直不能更失职了。
向祈将这边的琐事料理干净,大步回了别院,颜姝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正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玩的开心,见到向祈回来伸着脆藕似的胳膊欢快的朝人扑了过去,嘴里甜甜的唤着夫君,向祈抬手紧紧的将人锁在怀中,像是要将人融进骨血一般。
颜姝被他匝的腰间生疼,忍不住抬手去推拒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位俊朗的夫君今天脸色好像格外差,也不敢多做挣扎,只是忍不住泛着哭腔道:“疼。”
她这么一说,向祈就自觉的松了手,关切的问她,“哪里疼?”
颜姝不回答他,反而抬手抚上他眉心,声音软糯软糯的,“夫君不要皱着眉头嘛,阿颜害怕。”
对着眼前这张天真的脸,向祈再大的火气都得歇菜,心中无声的嘟囔了一句‘小傻瓜’,这才对着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似是讨宠一般,“那你哄哄我啊。”
“好了好了,哄哄你嘛,真拿你没办法,”向祈就在她面前半蹲着,颜姝抬手轻抚他的额头,倒是真有几分哄人的样子,向祈忽而抬头望着她,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情绪,“咱俩究竟谁更幼稚?”
颜姝不知道幼稚是什么意思,向祈也懒得和这小笨蛋纠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来,里面是一颗颗小小的糖果,他捏出一颗递给颜姝道:“牛乳糖,还爱吃这个吗?”
颜姝就着他的指尖将糖果含入口中,香甜的滋味在舌尖间化开,开心的冲着向祈笑的眉眼弯弯,向祈也无奈的对着她一笑,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忽而喃喃道:“对不起。”
“什么?”颜姝不解的抬头望着他。
“没事,你吃糖,”向祈眸子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来。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第11章 。
镇南侯府,全氏正在和齐茉商量出嫁的一应事宜,考量到齐茉的肚子,两家的意思都是这事办的越早越好,因着先前的那桩婚事,迎娶齐茉过门已经够落人口舌了,若是再让人知道她婚前就大了肚子,这两家还不得被众人的吐沫星子喷死。
全氏一边翻看聘礼的单子一边默默的对女儿抱怨,“这陈家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先前迎娶颜姝那傻子都能给六十六抬聘礼,轮到了你,他这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呢?不行,我非得找那林夫人说道说道去。”
齐茉有时候真是气急了全氏这目光短浅的样子,只道:“你姑娘只要做了公府的正室夫人,日后想要什么没有,何须在婚前争这么些短长,你上门去抠搜那么些聘礼,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我是在争这么点聘礼吗?我这是在给你争脸面呢,”全氏拿手戳她的脑袋道:“怎么就分不清好赖呢。”
这母女俩正在吵闹,那边镇南侯和齐老太太派人来请,全氏忙正了神色道:“我估摸着是商量你那嫁妆的事呢,当初颜姝出嫁的时候你祖母可没少给她陪嫁好东西,待会儿给我长点心,给我可着劲的要。”
齐茉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因着先前那档子事,齐老太太这几天正是不待见自己呢,那陪嫁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齐老太太心里必然有数,哪里需请自己过去商量,所以此番走这一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齐茉跟着全氏去了正厅,厅内还有齐家的其余几位长辈,齐老太太先是说起了齐茉嫁妆的事,言明自己给家里的三位姑娘一共准备了三份嫁妆,你大姐姐出嫁时一份,剩下的两份则分别是给颜姝和齐茉备下的,这三份嫁妆不分薄厚,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三份嫁妆不分薄厚,全氏已然掩饰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毕竟齐茉前面这两位出嫁时的嫁妆有多丰厚,全氏可是一早就见识过的,当下心内喜不自胜,不过当她看到嫁妆单子时,这脸色又不觉拉了下来。
“娘,”全氏忍不住争辨道:“娘说这三份嫁妆不分薄厚,那大姑娘咱们就不提了,那姝丫头先前出嫁时的嫁妆可远比这单子上的多,娘这嘴里说着不分薄厚,这实际上不还是厚此薄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