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重新点了灯,一众人侍立在屏风外面,大气都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歇,颜姝意识逐渐回笼,咬在向祈手臂上的力道也轻了。
“出气了没?没出气换个地方继续咬,”小麦色的手臂上一圈带着牙印的咬痕格外显眼,不断往外渗着血丝,向祈不甚在意道:“下口还真狠。”
颜姝清醒了些,可是却更委屈了,她发病的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她不想伤人的,更何况伤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捧着向祈的手臂,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我这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委屈成这样?”向祈从旁边人手里接过热手帕,先帮她把脸擦干净,然后唤人进来帮她把衣服换了,颜姝红着眼扯着他不撒手,向祈只能先哄:“我待会儿再回来。”
向祈冒雨前来,这身衣服也早就湿透了,免不得要去换一身来,等一切都收拾停当,颜姝拉着他在榻边坐下,取出刚管他们要的金疮药,这是要帮向祈上药的意思了。
向祈本想说这么点伤不至于,但瞧着颜姝满脸愧疚的样子,索性由着她去了,用玩笑般的语气道:“这是把我当成谁了?你这是恨不得把我生啃了啊?”
但是很可惜,就像颜姝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颜姝这会儿也实在记不起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她只隐约记得,也是这样的天气,一直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新嫁娘,被绊马索撂倒的马,还有一张看不清轮廓的男人的脸……
说起来也奇怪,在自己记忆中分明恨极了那人,可却实在记不起他的样子。
向祈怕刺激到她,眼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也不再多问,只温声道:“离天亮还有小半个时辰,再睡会儿?”
“你别走,”颜姝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乍一看是个极为亲密无间的姿势,向祈却感受到了了单薄身躯的颤抖,颜姝牙关打颤道:“我怕。”
“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你,”向祈诱哄她把手松开,扶着人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安慰道:“我就在这,睡吧。”
颜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眉头微蹙,还时不时的说上几句梦话,向祈一直守着她,破天荒的,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午时。
府里的人原本不敢这个时候来打扰的,可是眼下的事他们底下的人实在拿不定主意,刘管事只能硬着头皮在屏风外通传,向祈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想轻轻的将颜姝紧握自己的五指掰开,可是颜姝却握的更紧了,这么一折腾,颜姝自然而然的也就醒了。
“吵醒你了?”向祈拿手去贴她的额头,昨晚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着,颜姝有些微微发热,还好现在已经不烫了,“昨晚上没睡好,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要是不困,就起来用点东西?”
颜姝点头,这是要起的意思了,向祈喊人进来帮她梳洗,自己也终于得空起来伸了个懒腰,因着颜姝睡的不安稳,他这一夜都没敢怎么动,腰腿酸麻的厉害,刘管事见他出来,这才终于寻着了机会道:“几位王爷到了,在前厅等着呢。”
向祈想起来了,也是时候把这几个给料理了。
“传膳,请他们入座,”向祈打了个哈欠,“孤马上过去。”
向祈回过头,颜姝早已收拾齐整,他道:“我前边还有点事,我让他们做些你爱吃的,你先用着,待会儿回来陪你。”
向祈转身欲走,颜姝却突然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向祈无奈,只能转过身来把人抱在怀里哄,“还害怕?”
颜姝不说话,但也不松手,反正就是不让他走。
“怎么这么黏人?我待会儿就回来了,”向祈好笑道:“带你一起过去?”
主厅之内,幽王他们几个久等太子不至,原本忐忑的心里更添了几分惶恐,一时也搞不清楚太子究竟是几个意思,本想问问身旁伺候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太子府的人出了名的嘴巴严,刚巧刘管事过来,幽王他们几个一起迎了过去,刘管事尴尬的笑笑不做言语,他总不能说颜姝昨晚上受了惊吓,太子正忙着哄他那心肝吧。
又过了片刻,终于听人通传太子到了,幽王他们忙起身见礼,向祈带着颜姝在众人眼前迈过,在主位落了座,接着将长帷幕放了下来,遮住了内里风光,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唤他们起身。
“几位皇叔久等了,”向祈寒暄道:“上菜吧。”
侍候的小厮鱼贯而入,一道道精美的珍馐被摆上餐桌,可幽王他们几个却实在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尤其是在看到桌上的一盘炭烤兔肉时。
幽王属兔,平素用餐的时候是绝对不食兔肉的,向祈究竟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的?他上这么一道菜来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幽王无声的拭了一把冷汗。
向祈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道:“这些兔子都是庄子上养的,打小喂的就是各种蔬果,烤兔肉用的炭也是上好的果木炭,皇叔快尝尝可还合胃口。”
幽王踌躇许久,终是举筷挑了后腿上较小的一块肉,硬着头皮直接吞了下去,放筷子的时候右手都在微微发抖,其余两位王爷的神色也都说不出的难看,可向祈权当不知,依旧是一幅温良无害的模样,“皇叔,好吃吗?”
“好……好吃,”幽王不知他到底几个意思,只能随口附和。
“合皇叔的胃口就好,”向祈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皇叔喜欢,你去伺候皇叔用膳。”
那小太监依言上前,从托盘中取了一把小刀来,幽王顾不上体统,狼狈的脸上写满了失色,挣扎着便要后退,正在他紧张的时候,向祈却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那笑声清脆响亮,可幽王他们几个心里却愈发的忐忑难安,向祈打趣道:“帮皇叔处理兔肉罢了,皇叔想哪去了?总不会以为孤王要在这结果了皇叔吧?”
向祈刻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幽王回过神来,也跟着尴尬的笑,“臣失态了,让太子见笑,罪过,罪过。”
谈话间的工夫,那小太监已然上前帮忙处理兔肉,他手法娴熟,先是用刀干净利落的将那兔头切了下来,看的幽王神经紧绷,丝毫不敢放松,而后是兔子的四肢,最后再将肋骨上烤的焦香四溢的肉一片一片的剔下来……幽王掩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他突然想起一个词,凌迟!
向祈正帮颜姝处理一条鲫鱼,这鱼虽细嫩鲜美,但就是刺太多,处理起来颇要费些工夫,颜姝喜食鱼,但你要放她自己吃,她宁愿不挑刺也绝不吃一口鱼,是以这活计就落到向祈这了。
向祈将挑出的一小碟鱼肉放在颜姝面前,嘴里淡淡道:“既然喜欢,何不多用些?”
幽王大着胆子往帷幕里瞥了一眼,奈何什么都看不清,随后又和常山王他们两个对了下眼色,那两人动唇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幽王却看懂了他们的口型,“快吃。”
“臣谢太子殿下,”幽王说完这句,也顾不得体统,筷子都没拿,只用手大把的抓着兔肉往嘴里塞,一口未嚼直接生吞,中间噎呛了好几次,可向祈却像没看见似的,中间还甚有闲心的帮颜姝剥了只肥美的大闸蟹,等到一盘兔肉见了底,幽王勉强控制住自己不露怯道:“承蒙太子殿下盛情款待,臣实在是吃不下了,关于殿下查封黑作坊的事,臣还有言要辩。”
向祈放下最后一只蟹壳,终于憋不住了吗?
第21章 玲珑 这小丫头平时聒噪大胆的很,也就……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向祈终于缓缓开了口。
“皇叔怎说是有言要辩呢?”向祈一脸迷茫的样子,“咱们昨晚不都说清楚了吗?这作坊是常山长平二位皇叔开设的,皇叔您只是依言办事跟着赚点小钱而已,咱们都是自家人,孤又岂会抓着这点小事不放?要孤说,皇叔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昨晚居然还特意跑来请罪,弄得好像侄子是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此话一出,不光幽王脸色变了,常山王和长平王也跟着变了脸色,这黑作坊是幽王名下的产业,他们兄弟俩才是想跟着赚点小钱反而被连累的倒霉蛋好吧,怎么等到幽王跟向祈请罪的时候,就突然变了味了呢?这烫手山芋谁不想早点抛出去,合着他为了脱罪就把他们兄弟俩卖了?怪不得今天这混蛋这么不对劲,做贼心虚吗这不是!
幽王更是无辜,自己昨日想到今天要见向祈,实在是睡不着,想到自己从眼线那听到的消息,说是太子得了个美人,宠的不得了,幽王私心里想着讨好了太子的身边人也就是讨好了太子,于是就让人给颜姝备了份重礼悄摸送了过来,只盼今日向祈能对自己从轻发落,自己只是送个礼而已,这怎么就变成了自己为了脱罪不惜拉自己的二位兄弟下水了?
幽王偷偷打量常山长平二王,二人皆是十分厌弃的把脸撇开,幽王实在心累,这两人是信了向祈那小王八蛋胡说八道并且恨上自己了。
向祈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不动声色的继续道:“孤王也清楚,几位皇叔开设作坊不过是想赚点小钱而已,按理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孤还能怀疑几位皇叔不成?”
那几人短暂的松了一口气,可没等这口气松完,就听向祈继续道:“可是旁人就不这么想啊,更何况几位皇叔开设作坊居然生产火/药和军/械,这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啊!皇叔想赚点小钱,你说生产别的什么不好,非要生产火/药,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位皇叔有不臣之心呢?这就不好办了不是?”
“臣万万不敢啊,”这几人皆是立刻叩首请罪,向祈笑道:“皇叔这是做什么,孤还能不相信皇叔不成?”
常山王眼珠转了几转,心道,反正幽王已然把他们兄弟俩卖了,他也没必要再帮他打掩护不是,这黑作坊几人都有参与,大不了大家一起亏,总比赔了命强。
“殿下,”常山王叩首道:“殿下说臣等有不臣之心,臣等百死莫赎,可臣实在是冤枉啊,臣愿将这些年作坊中生产的所有火/药,军/械悉数上交朝廷以表忠心。”
长平王附和道:“当如常山王所言。”
向祈不说话,只是抬手拦住了颜姝拿酒的手,将之换成了解渴的冰镇酸梅汁,又帮忙剥了颗小青芒给她,这才不紧不慢的拿了帕子拭手。常山王见他没反应,狠了狠心继续叩首道:“臣愿罚黄金五千两抵罪,封地岁赋再加一倍,只求太子殿下从轻处置。”
京官犯错有罚金抵罪的先例,更何况这几个都是堂堂亲王,此时若在揪着他们不放,倒显得向祈不近人情了。
向祈觉得今日这戏也演的差不多了,适时收了手,和煦笑意未敛,“孤自然是相信几位皇叔的,这样吧,罚的太重也非孤王本意,封地岁赋再加一倍便可,罚金就不必了,否则旁人还以为孤对皇叔有多严苛呢。”
堂下的几人终于松了口气,向祈又派人将几箱罕物抬了上来,这都是昨晚幽王送来的,向祈淡淡道:“孤说了不必罚金,也该一视同仁才是,昨晚幽王叔送来的,如数奉还,只是孤有必要提点一句,大家都是同宗,互相抹黑就很不必了,皇叔说是吧?”
向祈这话说的巧妙,警示的同时又将幽王提前送礼陷害兄弟的事拉出来鞭尸了一波,也算是给那两位王爷提了个醒。
幽王心里更是冤枉,自己只是提前送礼讨好,经向祈这么胡编乱造,自己倒成了那个事情败露拖兄弟下水的卑鄙小人了,再看常山长平二王的脸色,幽王恨不得上去堵了向祈的嘴。
你少说几句,我们几兄弟自然和睦。
一直悬着的事有了处理结果,几位王爷片刻也不想在这阎罗殿多待,皆是客气的领命告退,常山长平二王率先离去,幽王有心解释误会,奈何现在根本就说不清。
眼见众人离席,向祈吩咐左右:“告诉滕子荆,交代他的事可以办了。”等处理完这些,向祈这才转向颜姝,“吃饱了吗?”
颜姝将手中最后一个虾仁放下,点了点头,向祈拿了帕子帮她擦嘴,“昨晚你也没睡好,待会儿是想去午睡还是带你出去玩,京郊有处跑马场,原本是给你准备的新婚贺礼……”
向祈止住了话头,“不提这个了,想不想去跑马?”
马,颜姝又记起来了,暴雨天,新嫁娘,突然被绊倒的马,记不清轮廓的男人面孔,暗无天日的地宫……她的脑袋疼的厉害,这种抵触和抗拒是向祈万万没想到的,他不敢再刺激她,只能先带她回去休息,心下却隐隐有些不安,颜姝受伤是和马有关吗?
可是颜姝骑术并不差,她的骑术是向祈手把手教的,向祈当初还夸她学的快,可是一个骑术精湛的人又因何会为马所伤,这中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月楼,琵琶好似在弹奏者的手中活过来了一般,时而激昂,时而柔美,时而急促,时而缓和……长平王举杯先敬了常山王一杯,常山王却不接酒,好似想什么出了神,经人提醒这才接过酒杯,犹豫着道:“你说向祈真的放过咱们了?”
“估计是年纪小好糊弄吧,再者说,封地每年再加一倍的岁赋,他也该满足了,”长平王含糊道:“不提这不痛快事,喝酒。”
常山王却实在痛快不起来,向祈回京的时候带了十万大军,拿着多雨路滑什么的当幌子,现在刚好停在他们封地的边境线上,就像是一把尖刀刚好插在自己脖子上一样,别提有多难受了。
提到这个常山王又想起了幽王,若不是受他蛊惑跟他一起弄了个黑作坊还刚好被向祈给查封了,现在哪来的这档子事,现在出了事,那王八蛋倒是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自己头上这个黑锅是注定摘不掉了,总而言之,倒霉的全是自己。
二人又多碰了几杯,酒劲上头,不由得又把幽王拉出来骂,这个时候乐音突然停了,二人一同望去,那伶人索性把琵琶翻给他们看,“弦断了。”
那伶人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可那身段和样貌又是截然相反的味道,轻纱罩面,看不清容颜,单是一双美目就已然将纯与欲演绎到了极致。
男人喝多了酒都是一副鬼样子,长平王已然摇晃着去扯她的袖子,那伶人不动声色的将人推开,为两人重新斟满了酒,语气依旧冷淡的紧,“二位爷言语间很是不快,是我们满月楼招待不周吗?”
常山王不做理会,奈何长平王一心讨美人开心,将今日太子府发生的事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末了又将幽王骂了一顿,扯着那伶人的衣袖道:“美人怎会招待不周,我这是跟幽王那老匹夫生气呢。”
伶人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道:“我这倒是有几个问题,二位王爷和幽王本应是一条船上的人,数十年的交情,理当情谊深厚,怎得听完了太子的一面之词就与幽王站在了对立面呢?还有,幽王贿赂太子的钱财,太子若真有意拒收,什么时候还给他不行,为何要当着二位的面退还,二位可有想过?三位王爷内斗不睦,最后得利的又是谁呢?”
这伶人话虽不多,可句句直击要害,让人不得不多想,究竟是太子蓄意挑唆还是幽王有心出卖呢?
常山王一时之间还真得不出什么定论,太子蓄意挑唆是有可能的,幽王这个老匹夫他也确实信不过。
他们之间虽然有数十年的交情,但情谊深厚还真谈不上,背后互相捅刀子的事谁也没少做,万事讲究一个利字,有利自然聚,无利自然散,就是这个道理。
长平王一心和那伶人搭话,更是顾不得想这些,已然开始出言挑逗,“姑娘大好年华,怎能在这名利场中这般蹉跎,本王买处宅院安置你如何?”
“不好意思,这名利场正是我名下的产业,王爷要断我财路不成?”那伶人也不客气转身就走,“二位有事吩咐,失陪了。”
“不带脑子的东西,自个都小命难保了,还有心思在这操心别人,”那伶人随手扯下面纱一脸嫌弃的远远丢开,楼下的小丫头急匆匆的上来寻她,脸上满是怯意,玉玲珑立刻会意,这小丫头平时聒噪大胆的很,也就那人来的时候能安分一时片刻。
“我先去换身衣裳,待会儿过去,”玉玲珑吩咐那小丫头,“你把我前些日子挑出来的芽尖给冲泡了,记得要过三遍水,屋里的熏香就不要点了,他最烦那个,多摆些水果就是了。”
第22章 往昔 我的阿颜定然要做世上最幸福的新……
玉玲珑推门进来,只见那少年凭窗而坐,一身白衣衬得他愈发的清冷寂寥,发丝稍乱,玉带飘飘,手边则是险些被薅秃的紫穗槐。
“又祸害我的花,”玉玲珑把花盆抱走,顺便把窗台清理干净,适才门外那小丫头奉了新茶上来,看到向煦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手忙脚乱的倒了两杯茶就自觉退下了。
室内的氛围说不出的诡异,玉玲珑定定的打量他半晌,这才下了结论,“你又欺负她了?”
“阿姐偏心,”向煦委屈道:“阿姐每回都认定是我欺负了她,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她自己见了我就跑,怪我吗?”
“要不是你每次见了人都摆着一张冷脸,她能见了你就跑?”
向煦赌气道:“明明就是阿姐爱她更胜于我,所以每每都觉得是我欺负了她。”
“你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玉玲珑好气又好笑,“她今年十三,你多大了?”
“十三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都能嫁人了,”向煦道:“凭什么她十三岁的时候衣食无忧有阿姐百般爱护,我十三的时候夜夜噩梦时刻担心屠刀悬颈。”
向煦说着便红了眼睛,王驰乱政那年,向煦才六岁,那逆贼听信妖妃谗言,偏爱拿孩童取乐,昔日尊贵无比的太子自然成了首当其中的戏耍对象,他们发明了投壶站桩术,命幼童持壶单脚站立在巴掌大小的木桩之上,逆贼和妖妃投壶取乐,而那木桩上的孩子,不是被箭刮伤就是从木桩上跌落,出了人命反而更能刺激那逆贼的玩性,小向煦就算命大,也经常被折磨到半死。
那妖妃为了讨好逆贼,还想出了个将人和狗关在一个笼子里,不给投食看谁活的久的昏招,向煦每每噩梦惊醒便是那饿狗从挡板的另一端朝自己扑过来的凶相,小向煦心惊胆战了整整五天,最后趁着那恶狗同样疲惫,解下自己的腰带,用尽全力勒上了挡板另一端的脖颈……
此后的十余年间,噩梦连连。
向煦眼含泪花,“阿姐是我一个人的阿姐,我只是想让阿姐更疼我一点!”
幼时的阴影需要用一辈子来治愈,两人相依为命十余年,玉玲珑又岂会不疼他,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能等他情绪稳定,玉玲珑才缓缓说起了正事。
幽州黑作坊的事向祈重拿轻放本就惹人生疑,再加上那边境线上的十万大军,由不得人不多想,玉玲珑道:“向祈那性子,八成要动手。”
向煦点头,“单单一个黑作坊便也算了,我的人还打听到幽王豢养死士,扩充军队甚至连龙袍都做好了,咱们能打听到的消息,向祈又不傻,怎会轻饶了他?就是不知道是一家下雨还是三家一起端?”
“打个赌,三家,”玉玲珑唇角微扬,又想起刚才那两人:“两个没脑子的被向祈逗得团团转还感恩戴德谢太子不杀之恩,若向祈真的有意放过他们,就不会蓄意挑拨他们和幽王的关系了,无非是等他们内斗的差不多了,坐收渔利而已。”
“总归这局面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必要的时候添把火就是了,”向煦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从怀中取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红玉簪来,上面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打眼的紧,他道:“刚才不该和阿姐置气的,这个给阿姐赔罪。”
“送东西就送东西,说什么赔不赔罪的,手艺不错,收了,”玉玲珑打趣道:“多大年纪了还时不时的耍小孩子心性,日后得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治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