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泽淡淡道:“你伤刚好,不宜着凉。”
清妧愣了愣,然后有些忍俊不禁——莫非他以为自己刚刚向他靠近是因为冷?
外袍上还带有好闻的雪松香气,清妧看着二人如今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低头勾起唇角。
“师叔是怕我着凉之后,又找借口赖上你吗?还是说……”她向容泽靠近些许,“师叔在关心我?”
月光下,少女眉眼弯弯,眼神中含着一抹灵动的狡黠,像只藏起了尾巴的小狐狸,白白软软,可爱又狡猾。
容泽却不上套,重新端坐好后,冷冷清清道:“并无分别,只希望你莫要再生病,浪费药材。”
清妧:……
她开始思考把容泽毒哑的可能性。
美人若是不会说话,她想必会更加喜欢他。
可她刚刚对容泽的判断到底对不对呢?她忍不住把落情簪摘下来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片花瓣已经微微有了颜色。也就是说,容泽确实开始注意到她,甚至对她有一定好感了。
这冰花精,还挺傲娇。
知道容泽不像外表那样不动如山,清妧很容易就原谅了他的毒舌。对于冰花精来说,毒舌可能是最后的倔强。
她愉悦地把落情簪插回发中,像是半点没受到影响般嘀嘀咕咕:“不管为了什么,师叔如此在意我的身体,我得给师叔点谢礼。”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在清筑小楼中得到的那面镜子。
镜子两面皆可照人,在得温尧讲解之后,清妧才知这灵镜的奥妙。微转镜柄,镜子从中间分成了两面,她将一面递给容泽。
“师叔,这是我在清筑小楼中得到的灵犀镜,可分为乾镜和坤镜。相传灵犀镜落在有情之人手上,可在任何时候互通灵犀,我们试试好不好?”
她说着催动灵力,然后便见容泽手中的那面乾镜上,出现了她娇俏的面容。
“真的可以!师叔,我们心有灵犀诶。”
容泽垂眸淡淡看着手中的乾镜,透过乾镜,可以隐隐感受到旁边坤镜的气息,似乎有种若有似无的联系,建立在他与清妧之间。
“灵犀镜只要施加灵力便可互通讯息,不必心有灵犀。”他平静的话语,再次击碎了少女营造出来的浪漫气息。
清妧如今内心笃定,瞎话睁着眼就能说:“可它落在了我们手上,不就连通了我们两个人的灵犀吗?”
少女的头侧向一边,纤细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显露出冷玉一般的光泽,看上去羸弱而美丽。容泽的目光微闪,想到少女在秘境中晕过去时,剑霄对他说的话。
“师弟,修道之人各有因果,你与清妧皆不是我能干涉,只是……她如此努力,你若不应下她的请求,反而欠她一个因果。”
“不若给她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他不信什么因果,却还是在玄明殿上点了头。
又或许,他不是不信因果,而是不相信自己。
他将灵犀镜放回到清妧手上,声音如同夜风一般清冷:“即便是连通,也是暂时。”
他东西还得迅速,没想到清妧的反应比他还要迅速,马上就把乾镜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既然可以暂时,那我就可以想办法把它变成永恒。”少女仍是笑盈盈的模样,话中却充满了霸道与笃定,“有的事情,不去做,永远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清妧庆幸刚刚看了眼落情簪,若是容泽对她半点动容都无,这话很容易起到反效果,可如今容泽的心已经开始向着这万丈红尘倾斜……
那她这番强势的话,便可以在他的心防上再添重击。
她期待地看着容泽,对方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矛盾纠结,反而又变回了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
他没有继续清妧的话,反而举起手中的镜子,淡淡道:“灵犀镜作为一品灵器,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传讯工具,乾镜可攻击,坤镜可防御,乾坤二镜相合更是攻守皆可……”
清妧原本还想方设法把话题往回扯,挽留一下她辛苦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没想到这朵冰花精技高一筹,竟给她开了一晚上的灵器使用讲解与来历科普。
偏偏还讲得挺好,让她越听越上头。
当晨曦的光慢慢将夜色驱逐,容泽刚好将修界前十的一品灵器讲完。
他抬眼看了眼天色,整理下衣袍起身道:“天亮了,回吧。”
清妧:“这就回了吗?我还想听。”
容泽:“若是对灵器感兴趣,霁学长老的灵器课值得一听。”
清妧摇摇头:“不,我只想听师叔讲的课。”
晨光照在她发顶的落情簪上,折射出一道莹亮的光,容泽不经意扫过,无意道:“你这发簪……倒是品相不俗。”
清妧心下一惊,忙打哈哈:“是吧?好像也是我师父之前送我的吧,我整理东西时觉得好看便拿出来戴了。”
容泽不是爱多问之人,只是觉得这发簪不似凡品才有此一问,清妧回答了他便未曾深思,转而看向清妧身上披着的外袍。
清妧被落情簪问得有些心虚,生怕他发觉落情簪的奇异,不似以往多加调戏,乖乖把衣服还给容泽。容泽接过后,却隐隐觉得衣服上沾染了些许清淡花香——同清妧身上的味道一样。
两人心情各有古怪,头一次气氛算得上良好的各自分开。
等清妧回到住处,温尧早已经等候多时。
“师妹,昨晚的星星好看吗?”
赴约前,清妧终是告诉了温尧自己的打算,是以温尧此刻笑得挤眉弄眼,十分促狭。
清妧大方点头:“好看,美极了。”
温尧敲了她脑门一下:“瞧把你美的。这几年在宗门里可待得厌烦了?”
清妧有些疑惑,忍不住道:“厌烦?”
温尧:“对啊,你仅有的几次下山游离也都是在宗门附近,想不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比如……楚国?”
“楚国?”清妧有些错愕,那不是原主的老家吗?
温尧拿出一封信,笑着点头:“没错,楚国给宗门来了两封信,一封给你,请你这个求道多年的公主回国为太后庆祝六十大寿。”
她将信递给清妧,满脸八卦道:“另一封给的便是我们清霄师叔,楚国想要奉他为楚国国师,请他前往楚国受封。”
清妧接过信,快速地反应过来——楚国的话,第二个任务对象不就在那里?
还要和容泽一起去?
真是想想都刺激。
第9章 一同出门
原主顾清妧是楚国公主,但并非当今先帝亲生,而是为国捐躯的顾将军一家遗孤,从小养在太后膝下,长到十岁时被剑霄长老看中,带回太玄宗做了关门弟子,一去就是七年。
如今正逢老太后六十大寿,于是请清妧回去探望。只是她以楚国公主的身份回去,讲究便多了。
清妧看着面前成群的侍女,又看看侍女们身后不下于王母娘娘天街游行的阵仗,想了想原主记忆里的公主做派,规规矩矩地上了马车。
虽然修士讲究道心自然,但牵扯到凡尘皇室,那就没有能自然的,况且原主在楚国皇室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血亲,所以才多年未曾回过楚国故土。
如今被邀请回去的这一趟,多半还是因为容泽——楚国想奉太玄宗长老为国师,自然要多多拉近与太玄宗的关系,清妧可不就是现成的工具么。
不过对清妧来说,这一切都在帮助她完成任务。
她掀开轿帘,看了看前面那辆更华贵更精美的马车。因着楚国派来了迎接国师与公主的使臣,因此容泽在应下国师一职后,便同楚国使臣一起上了路。
可惜与清妧不同轿。
这是最令清妧不满的地方——这轿子这么大这么宽敞,坐两个人不行么,干嘛浪费另一辆的人力物力!
坐以待毙是对生命的浪费。她果断掀开推开马车门,在一众侍从惊讶的目光中跳下马车,然后来到容泽的马车前脆生道:“师侄有问题想向师叔请教。”
马车内未曾应声,她却像得到了回应一般,喜滋滋地道了句“多谢师叔”,然后便使唤旁边的侍从为她打开车门。
那侍从颇有些直白地看了清妧一眼,引得清妧下意识回视过去,倒是见这年少的侍从生了一副极为俊俏的好相貌。
清妧朝他笑笑,低声道:“有劳。”
那侍从也笑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他从善如流地为清妧打开车门,然后在其余侍从错愕的目光中把门关上。
马车外似乎是寂静了半晌,在为首的使臣说了几句什么后,马车才再次动起来。
容泽手持一卷佛经坐在马车一侧,对清妧的进来毫无意外,也无甚反应。清妧倒是自得得很,熟络地坐到马车另一侧,给容泽续了杯茶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然来看看师叔,这无聊的旅途也能变得美好。”清妧拿起桌上的一块芙蓉糕,幸福道。
容泽眼睛并未从佛经上移开,却还是精准打击:“你分明是来用饭的。”
清妧眨眨眼,放下手中的芙蓉糕坐到容泽身边:“糕点只是顺便,莫非师叔吃醋了?”
容泽:“……”
他专心看着佛经,不再回话。
清妧倒也不着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喝完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咦,我拿错杯子了?”
容泽猛地从佛经中抬起头,略带紧张地看向清妧,看到对方一脸促狭的表情和他身前未曾移动的茶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警告地瞥了清妧一眼,然后重新看向自己的佛经。
只是这一次,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清妧捧着茶杯偷乐,乐着乐着竟发现,容泽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阳光透过杏色的窗纱打进马车内,渲染出一片闲适温馨。而姿容胜雪的美人在此种环境下耳根微红,更为车内环境添上了几许桃园春色。
清妧自然懂得见好就收——逼得太紧把美人逼下马车可就不好了。
她拿起一块圆形的白色糕点来咬了一口,发觉是她不爱吃的杏仁酥便又放到一边,继续拿了一块芙蓉糕来吃。
容泽这人每每用话将人逼退千里,可你若能无视他这些虚张声势,便可以发现这人其实比谁都好相处。
清妧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跑到他的马车里刷存在感。当然,那已经微微变色的落情簪也给了她不少底气。
因着来接二人的使臣与侍从皆是普通凡人,因此路上走得十分缓慢,二人要甩开众人独自御剑也不太可能,因此清妧每天都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
容泽自是不可能陪她聊天解闷,他每日都捧着不同的书一个人读得十分专注。后来清妧憋得不行了,便不时坐到马车门口,与那个俊俏的年轻侍从聊天。
那小侍从似是刚入这行没多久,动不动就因为不懂规矩被带队的使臣数落,清妧碰见便帮他拦了几次,那使臣一脸深意地看她几眼,便作罢走开了。
小侍从冲着使臣离去的背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倒让清妧很是新鲜。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小侍从拽着缰绳,看着倒也规矩,只是骨子里似乎总散发着一股不羁的味道:“蒋、回公主,蒋也。”
“蒋也……”蒋姓似乎是楚都贵族,行为乖张些也说得过去,清妧点点头,“我就叫你小蒋吧。”
蒋也看起来有些不太乐意:“公主你、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前面加个‘小’做什么?”
清妧望着他那张可爱又俊朗的娃娃脸:“因为你比我小啊。”
蒋也马上反驳:“谁说的?”
清妧:“我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