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暴——怒——了。
哪里有人来?
一点就炸的火气蹭蹭上涨,脚步生风,蹭蹭不带停顿,一鼓作气出了因循湖。
随意揪住一侍从就咬牙切齿问:“长忘住哪间客房?”
侍从习以为常阿莼的气势压人,淡定指了方向:“前走落叶树十棵,然后左遇千年不死树,过前厅,再直走路遇花木,右到建木树附近便是了。房名:千春。还有五殿下是:庭春,九殿下是:进春。”
虽说朱雀生为神,总耐不住还是只鸟,鸟本性便是喜欢居于树多花朵叶多的茂密之地,所以,那年春,处处是郁葱浓绿的树,而且还处处是枝叉,盘根错节的那种。每条小路都很狭窄但全由鲜花铺成,长度很幽深,香气很清芬,初来乍到的同族类旁枝,经常不是迷路就是被树枝划伤。
每日道路经常繁琐变换,但即便变换,总归是有规律,而这种规律被归纳为感觉。
就像是,阿莼经常出入的地方,闭着眼也能走到。
但对于长年不待客的客房,她极少出入,所以为不浪费必要时间,直截了当为上策。
阿莼非常准确无误寻到千春,一步跨上,砰砰砰,狂敲,一副,你不马上开门,我就踹开的架势。
但偏偏,屋内的人十分沉得住气,在阿莼忍无可忍脚已经抬起,力度发好,就差一踹时。
门,慢悠悠,吱呀,开了。
腿尴尬收回。
幽深目光透过微微上挑的凤目,如一柄飞刀狠狠甩过来,海棠红的唇紧抿,墨色的发未束冠,而是简单将碍事的几缕发用冰蓝绳缠起来,一身银月蓝素花长袍,在开门瞬间带进风,如清泉带起涟漪。
此等潋滟相貌,不知怎的,阿莼突然想起昨晚的梦,梦见是一回事,人真站在面前又是一回事。万年老流氓,竟出乎意料生出点不自在。
一双剪水瞳死寂渐消,略没底气:“又怎么不去?我在因循湖可是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也不管长忘愿不愿意,反正她是不请自进的从他侧边进入房间,寻了个椅坐下。
长忘眼皮垂了下,略思,或感觉孤男寡女同室不妥,索性没关门,反而大敞,然后回到自己方才离开之处,坐下,闭目,静坐。
阿莼见他待自己如透明,还闷不吭声,房门不关反敞,这是嫌她没礼貌,私自闯入,所以下逐客令?
此人,真是……阿莼已经气得想不出任何词来描述这位绝世罕见‘奇——男——子’。
静默,阿莼捏捏眉宇,也罢,自己为何要与奇葩置气。
进屋,长忘未说一句话,阿莼已脑子补出一部情感纠葛山路十八转的话本。
长忘还在案几后的蒲团上坐定,扇形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小片眼影。
阿莼靠不过。
“长忘,我就纳闷了,你怎么不出家?”
长忘不应。
“按说,以你的心性,修为,法力,能力修佛绰绰有余,一旦大成,拯救十方世界,人人膜拜供奉,岂不披靡无敌?”
长忘不应。
阿莼就没打算他反驳,继续喋喋不休:“按理说,如若你不舍得这三千烦恼丝,也可以理解,无非舍不得凡间俗情。我听说云阳各色女仙女仙侍你都看不上眼,就连绝色女上神都能无动于衷,可见,你对这等小爱也没什么感觉。长忘兄,尔等境界如此之高,别再犹豫,选个日子,堪破世间,绝迹红尘,普度众生去吧!”
慷慨激昂,冷嘲热讽好一会儿,阿莼竟觉得好爽,好舒服!
闭紧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如刚睡醒般黑眸上蒙了层薄雾,薄唇终于开启,长久习得的良好涵养,不温不火四个字:“有劳挂心。”
阿莼刚消下去的火,有席卷重来之势。
因为接下来是长忘说的话:
“你是我见过最聒噪的人。”
阿莼惊,她以为他只会嘣最多四个字。
“你不觉得自己很烦?”
面对一张无可奈何脸。
阿莼尴笑,哭笑,最后脸色七彩纷呈后,哑然。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说她烦!
不想活了,这是!
长忘本打算从案几上随意拿起书看,可又心明阿莼怕是百折不挠、斤斤计较缠人角色,于是,当下,正准备速战速决。
“怪不得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在身!”
长忘:“.……。”
“怪不得这个年纪还没有婚约!”
长忘:“.……。”
“怪不得这个年纪连个心仪女子……。!”
长忘听不下去打断:“寒酥姑娘年纪应与我差不多。”
阿莼:“.……怎样!”
长忘:“难道寒酥姑娘现在是待嫁或已有婚约在身,又或有心仪男子?”
阿莼咬牙切齿:“你这是打算斤斤计较啊!”
长忘语态淡定自然:“寒酥姑娘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阿莼仰天长笑:“巧了,我也是。”
长忘起身做了个送客手势:“请吧!”
阿莼稳坐泰山,下不去那口气:“就不!”
长忘甩袖施法将房门一甩,啪!关上!
阿莼:“殿下这是又不注重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长忘:“既然姑娘不打算嫁人顾忌名节,正巧我也不打算娶,就无需在意虚无名声了!”
阿莼哭笑不得;“咱们初次交谈,殿下就准备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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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怕我死
长忘沉了沉,不在相较:“你要我看何种灵器?”
阿莼还沉浸在如何更有力度的反驳之中,耳边再次响起淡淡声音。
她见这朵奇葩还算有良知。
灵器之事还真不是信口忽诌。
手掌翻开,小搓火光耀眼出现,然后向下一翻,瞬时,火光闪过,当手心再朝上时,如莲花绽放般松开手指,显现出一根十分小巧的金干寒羽。
“就是它。”
长忘从未见过此类精巧法器,两指小心从她掌间拿起,来回翻看。
此羽手拿如玉温和,形似发钗,羽干呈金色,绒毛呈蓝色,根根如刺如针,坚硬如铁,有几根挨起成排,似刀锋利。
这羽,周围灵光密集,寒气凛冽,如细细用指尖感受,在蓝羽尖梢处,竟有丁点红光,此红光有着令人毫不察觉的暖意。
长忘上手一试试,差点被灼伤,竟是火。
明明一件极寒的灵器上面竟有烈火。冰火共存的法器?
阿莼在对面一言不发,细细观察长忘见寒羽反应。
很明显,他有了疑惑。
于是开口侃侃道。
“这是我朱雀族品级至高灵器,子女四人,各持一枚。”
长忘想起什么:“我见那年春侍从也有这羽,颜色灵光差异很大。”
阿莼点点头:“朱雀族统领鸟族,羽是鸟族必有灵器,一根有灵的绒羽,境界不同,修为不同,这羽颜色也不同。世人皆知我母亲修行属火,且还是毁天灭地之火,为红色火羽。而她的子女,我们,竟可笑的没丁点像她,全是极阴寒体质,为蓝色寒羽。所以,母亲很失望。”
“因为不让母亲失望,你要逆行修火?”长忘不冷不淡目光重新落到阿莼身上。
对体质极阴致寒人来说,要修一门相反相克极阳极烈法术,无疑自毁灭绝。
所谓修行,是可以同修两术,通常都是,两术在体内或一强一弱可以压制制衡,或极为接近相似。
可偏偏,阿莼非要修两个极端。
事实证明,寒羽尖端这极不起眼的红光,偏要逆向而行的执拗还小有所成。
“确定要两者共存?”长忘感受寒羽上灵光特别细腻,可见阿莼的修为造诣虽与自己不能持平,但也不会低于自己太多。
三言两语,就能准确无误把阿莼的想法表述出来,不自禁打量,略略认为眼前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语气极不正经打趣:“长忘,不知你这是了解我啊,还是咱俩心有灵犀啊!”
长忘肃清,置若罔闻,奉劝: “你会被反噬,最后走火入魔。”
“所以啊,找你帮忙。”阿莼拉着尾音,手指缠着衣带,转啊转,似有讨好之意。
长忘认真拒绝:“不帮。
“为何?”
长忘沉默。
阿莼举止轻浮的勾了下他手心,眼神似有看穿:“难不成,你怕我会死?”
长忘手像被针扎了般,猛地抽回,继续沉默。
阿莼饶有兴致的调戏:“事后,怕我万一变得半死不活,赖上你?”
长忘敛下眼皮,语气冷硬:“姑娘还是谨慎行之。”
阿莼意味深长也收回手,不以为意:“不就是死吗?朱雀一族乃不死之身,我命硬,你放心。”
长忘不松口。
阿莼幽幽说道。
“当年,母亲闭关前曾留过一句话:若有朝一日谁能真正学会、掌控毁天灭地之火,她就出关。现在我想想,她心可真大,明知道根本不可能,但还是留下这么句让逼我们自己琢磨,否则此生再也不见。”
“所以,从母亲闭关第二天起,大姐为寻火术与寒术共存之法,万年未归,一直云游在外。族内神山不能一日无主,二哥便将山主担子暂时扛起来。”
长忘深思:“朱伯母身为天地共主,看事长远,能说出此话,必有深意缘由。寒酥姑娘,还是不要单理解表面意思罢。”
阿莼点点头,继而一摊手,一耸肩:“所以,从那时起,整个那年春,就我一闲人。看门外了没?连个侍从都比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