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好奇是什么事情令她为难,屏退侍女悄悄近前,绣面上一株海棠绣得好看,另外一株……难看到针脚乱如麻,而那根手指压着的就是那株丑陋的海棠。
小女人的脑袋一点一点,嫣红的下唇被咬出一个小小的印记,他冷不防的泼了冷水:“周姑娘的针线就这么差?”
“哎……”周云棠针尖扎错了地方,戳进了指腹里,顿时豆大的血珠子淌了出来,她急忙将手指戳进了自己的口中,哀怨地望着秦昭。
秦昭做事心虚,转看向其他地方。周云棠心眉心一动,将那副绣面及时藏了起来,站起身冲着秦昭温柔笑了笑,“殿下怎地过来了?”
“陪你去见侯夫人,不愿?”秦昭声音柔和了些许,眼睛不自觉看向太子妃唇角上留下的血迹。妖艳的花开在了血池中,多了些妩媚,衬得周云棠面色如玉,白净无暇。
周云棠眸色湛亮,立即欣喜的点头:“谢殿下,殿下恩情,妾铭记于心。”
瞧着那个欢快的身影,秦昭感觉哪里不对。
第5章 春光 圆房了吗
春日里光色包裹着马车,春光乍现使得万物萌生,从永福门出去后就横街。
熟悉的路再走一遍,周云棠坐在车里也知从哪道宫门经过,在哪处拐弯,到了横街后就算出了东宫门。
从官道上走过后,就听到行礼的声音,周云棠一抬首就瞧见秦昭眸子里凛冽的寒意,她咬了咬唇角,“殿下可是还在烦忧昭应县的事情?”
秦昭诧异,太子妃露出腼腆的笑意,贝齿咬着下唇,琉璃的眸色就像晶莹的露珠,他冷笑了一声:“你有办法了?”
周云棠摇首:“不知道,妾不知详情,兄长与我话家常的时候提过行宫温泉,又说起您曾路过昭应县,那名县令受到百姓爱戴的事情,若还是那名县令,多半就是泄洪。”
“那名县令是今日的京兆尹,周云棠走后,昭应县令政绩好,孤将他调入京来。”
周云棠秀眉颦蹙:“如今的昭应县令是何人?”
秦昭被她湿漉漉的眼睛盯得心里不舒服,掀开车帘看向外间,“是一当年进士,三年政绩很好,脑子顽固了些。”
车外的光漏了进来,恰好照在周云棠的面上,给她的白皙镀上一层金光,昳丽而明媚。
“是否有内情呢?”
“我令人去查了泄洪之地,是以□□炸毁的,县令说是河水暴涨,为免堤坝决堤,选一地泄洪,减轻河水压力。”
周云棠的目光落在那道拧起的剑眉上,事情如果是这么简单,沟渠里的水泄到良田里,意味着当地百姓这一季的收成就没有了,昭应县令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殿下是否觉得其中有古怪?”
秦昭没有隐瞒,冷凝的眸子里漾着深邃的暗波,“是当地良田被淹没的百姓来到京兆尹处将他告了,案子由孤处理,棘手在与那名县令的政绩尚可,若是因此而断送前程,未免可惜。另外朝堂上不少人盯着孤,不论怎么解决都会有人反对,是罢免还是继续任用,孤有些拿不准。”
周云棠恍惚明白过来,问题不在于县令本身,而是与秦昭过不去的朝臣。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周云棠选择不再问了,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她明白过来,秦昭这个太子的位置来得简单,嫡长子,可是坐得太艰难了。
诸位皇子都不是酒囊饭袋,更不是省油的灯,她亲眼看着秦昭一路走来的。
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她不能错过,秦昭是周家的依靠,她努力思考其中的关隘。
车里陡然变得安静下来,秦昭这才收回视线,太子妃白玉般的指腹摩挲着袖口的牡丹花,那双手倒是生得与众不同,纤长柔软,一下一下地摸着牡丹花蕊。
看过那双手后,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嫣红的唇角就像是山中的丹果,引人采撷。
若不是看惯了周云棠后,周云渺的美色远胜长安城内的闺阁小姐。
转过视线之际,耳畔传来娇柔的声音:“殿下,大可从百姓身上着手。”
“哦?”秦昭阴暗的眸色跟着一亮,昨日李侍郎也提过从百姓身上着手,具体策略没有提出来。
眼看着秦昭陡然变了神色,周云棠心口颤得厉害,主动靠近着秦昭,闻及他身上凌冽的香气后大胆开口:“妾的想法就是症结在于百姓,查清源头,赔偿百姓,到时不需朝廷出面。您大可顺水推舟,令县令继续留在昭应县。”
“嗯,百姓主动替他说话,朝廷也管不得。”秦昭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让人听了似是不悦,但看向太子非的眼光里多了些赞同,“如何让百姓替他说话?”
周云棠淡笑:“妾在书中听过一物,叫万言书。”
“哪本书看到的?”秦昭眼眸微凝,就这么盯着对面的太子妃。
秦昭看似温润,可骨子的高贵与傲气让他的温润添了一层寒,高处不胜寒。周云棠熟悉他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的秦昭明显就怀疑了,当年陪着秦昭读书的时候,授课先生说过万言书。
至于哪本书,她着实不知道。秦昭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妾不记得了。”
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裹了蜜糖的包子,秦昭咬了一口,觉得太齁了,不满意,“你不记得了,脑子动得那么快,怎么就记不住了。”
周云棠耷拉着脑袋,磨磨后槽牙,“记不住了。”
秦昭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将那股疑惑按回心里,手指勾着她的小耳朵就动了动:“坐近些。”
周云棠不敢违逆,稍稍动了动双腿,挨着秦昭坐下,眼睛瞄了秦昭一眼,“殿下有何吩咐?”
“周云渺,我不和你圆房,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圆房?周云棠听到这两字中羞得耳根子都跟着红了,双手在袖口里抓了抓,拿着周云棠就做借口:“不瞒殿下,妾的兄长说了您不会亏待妾,所以妾不急。”
不仅不急,我还希望殿下忘了圆房这件事。
“你兄妹二人给孤下套?”秦昭觉得怄气,眼中流泻出幽幽的光来,下意识就去戳着太子妃的脑门,“你最好保佑你那个哥哥长命百岁,他欠下孤的还有还清。”
修长的手指戳了几下,额头那块肌肤就红了,他觉得周云渺也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讪讪地收回手去。
周云棠感觉一阵疼,郁闷道:“妾替兄长还你,可好?”
“你拿什么还?”秦昭上下打量她一阵,从颤抖的眼睫到不堪一握的纤腰,不免就讽刺道:“那你这副小身板还?”
“不不不,殿下想多了。”周元棠忙挥着手,“哥哥做的差事我也可以。”
天晓得她喝了这么多年的药,虽说不伤身体,可男女欢好的事情还是免了。
再是如何做,也不会拿自己身体来还债。
太子妃的反应让秦昭的一颗心坠入渊底,周云渺入宫是做幕僚来了?想着就来气,“孤还有没有嫌弃你,你就来嫌弃孤,你别忘了你的本分是什么。”
周云棠被训得乖乖点头,“妾都记住了。”
阳奉阴违。秦昭唇角弯出嘲讽的弧度:“记住什么了?”
周云棠脑袋埋得更低,就差埋进衣领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秦昭不满意,伸手捏起她的下颚,声音里充斥着阴冷:“说话,你进宫是做什么的?”
周云棠不需抬眼就撞进秦昭阴狠的眸子里,修长的密睫颤了颤,脸色陡然转为苍白,“做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妻。”
“还有呢?”秦昭不满意,捏着下颚的手劲渐渐变大,眼看着那块白皙的肌肤转为红色,“周云渺,我们今晚回去就圆房。
周云棠浑然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直到秦昭松开她才缓过神来,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不高兴的人。
圆房?她是宣平侯世子,以后将会继承侯爵,圆房以后怎么办。
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外想起李晖的声音:“殿下,娘娘,到宣平侯府了。”
周云棠下颚处一片深红,与周遭肌肤行成对比,一眼就知道是被捏出来的。秦昭没有想到自己轻轻一捏就会造成这样,心中后悔得很,在车里暗柜找了药膏给亲自给她涂抹。
“你别动。”
周云棠僵持着身子,感觉到那只强有力的手落在自己的腰间,一刹那,就像烙铁一样烙上,烫得她立刻想坐起来,心口酥麻难耐,虫蚁咬舐。
她用力稳住自己,免得自己再惹恼了秦昭。
秦昭伏低做小给她伤药,怕自己力气大了,指腹抹了药膏轻轻磨砂那处淤痕。
他自觉满意,周云棠忍得辛苦,额间沁出满头汗水,秦昭伤药无异于上刑,折磨着她的身体心神。
外间等候的李晖不知里面的情形,小心地出声提醒:“殿下,侯夫人在候着了。”
听到这里,周云棠眉心涌起愁绪,浓浓得化不开,母亲来了。
秦昭收回手,对自己精雕玉琢的人尚算满意,自己掀开车帘就下车,回身伸出手,示意太子妃搭着他的手下车。
给足了太子妃的颜面。
侯府门口站着不少人,宣平侯夫人唐氏给秦昭见礼,眼睛巴巴地盯着车上,须臾后,一只纤细的玉手伸了出来,再是女儿熟悉的面容,心口陡然松了口气。
秦昭很会做人,牵着太子妃的手拾阶而上,一面同唐氏寒暄几句。
唐氏心神不定,眼神都黏在自己女儿身上,太子说了什么话,压根都不记得了,秦昭见状也没有停留,令人带他去周云棠的书房。
唐氏这才牵着女儿进入自己的屋子,将门紧紧地关上,握着女子骨节分明的手,焦急道:“你同太子圆房了吗?”
第6章 笔迹 亲近殿下
屋内光线本就黯淡,照得面上几乎光色,唐氏一句话让周云棠的面色变得苍白,渐渐地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粉红。
周云棠的反应让唐氏心中有了底气,并不是她心急自己女儿与太子的亲事,而是周家担不起欺君的大罪。小女儿莫名其妙地始终让她整日不得安宁,府门外见到太子风平浪静的神色,她才稍微安心。
“我明日就会回去,再去找找你妹妹,若是她回来了,太子妃的位置还需由她来……”唐氏话意一顿,抬头打量大女儿的反应,见她神色并无不平就安心道:“前几日有人说见到你妹妹,我已让人去看了,多半、应该会有消息。”
唐氏语气不确定,连同两个估算词,周云棠心中渺茫,但当着母亲的面却没有说出来,反而来安慰她:“殿下不曾为难我,我与他有三年没有见面,就算有疑惑也会慢慢打消,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妹妹找回来,以免夜长梦多。”
妹妹周云渺失踪的事情颇为奇怪,成亲前半月的时候她整日来找自己玩,‘兄妹’二人在一起玩是寻常的事情,她只记得最后那次见面的时候。
那日午时,她在书房歇下了,云渺陡然推门进来,不说二话就躺在她罗汉床上,赶都赶不走。
从小到大,她都是与云渺分开生活,因此,云渺将她当作真正的兄长,年岁大了以后,她恐自己的形态会露馅,对于云渺主动亲近都会选择回避。
当真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就会选择冷脸将人赶走,那回她都发火生气,却不见云渺有一丝的伤心。
云渺反而拉着她的袖口,纤细的指尖摸到她的手腕,那双杏眸里更是漾过从未见过的澄澈,纯洁无暇,还有对未知道路的向往,云渺忽而感慨道:“哥哥若是女子,那太子妃肯定是你,我就选择去做我喜欢的事,从小至今日,我都被‘太子妃’三字困住了。我羡慕哥哥可以自由出入,可以自己做选择。”
虚无缥缈的话说来也是无用,她听得厌烦,若是可以,她还想做一个真正的女孩子,都将秦昭与烦心的宣平侯府的事情都抛开。
然在父亲战死的那刻,所有的事情都在冥冥中注定好了。
听到云渺的感慨的话,她蓦地有了几分颓丧,安慰她一番:“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你放心,有哥哥在,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也不知云渺有没有听进去,话说完以后,云渺就露出奇怪的神色,小嘴里里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就跑开了。
起初她是不明,等事态稳定后细细回想那日的事情就觉得颇有古怪。
云渺像是故意离开。
这样的想法一经生根后就迫不及待地发芽成长,但她不敢泄露一丝想法,这样的结局会带来特别大的影响。她更不敢让母亲知晓,告诉她你的小女儿是故意离开,故意将整座宣平侯府置于危险之中。
“母亲安心,长安城内有女儿在,断然不会让侯府陷入危险中,太子若再往封地寄信,您让人转交东宫,我到时随机应变。”周云棠从回忆中走了出来,不管是不是故意离开,对于眼前的困境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唐氏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辛苦你了,没有你,周家也要撑不下去了,你叔父又使人往你养病的地方打探,总想捏着我们的把柄。”
周家二房虎视眈眈十多年了,巴不得周云棠早就生病死了,好让他来袭爵。
周云棠眼皮都未眨一下,二房损计很多,大作用也没有多少,无关大雅,母亲总是害怕,也不知当年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让她扮作男孩子。
“再过几年等我弱冠就会袭爵就会好过多了,妹妹处一有消息,您就告诉我。”
唐氏急得也没有办法,现在的局面总好过寄人篱下,被二房压着好,她见女儿面色红润,星眸璀璨,比起在府上还要好些,感知太子还是顾念着兄弟情分。
周云棠安慰母亲一番,察觉时间不早就去书房寻秦昭。
侯府的构造与从前一样,假山流水,廊檐屋阁,就连她喜欢的海棠话都还在,一大片的花圃看着让人心情不知不觉间就好了起来。她站在花前,感受着这一切,海棠无香,有是只是浅淡的青草气息,干净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