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褚逢程正好折了回来,将马交予于蓝,于蓝帮忙饮马。
“苏墨呢?”不见白苏墨,褚逢程问起。
顾淼儿笑道:“睡了,流知在车里照看。”
褚逢程瞥目:“可是闷热中暑?”
神色中有关切,却又不显怀,好似朋友一般。
顾淼儿便笑:“不是,她是认床,换了地方就容易睡不好,正补觉呢。”
褚逢程这便没有多问。
凡事关切,又点到为止,不逾矩。
这样好的人,顾淼儿只道可惜了。
钱誉也想起先前白苏墨在车中说起的褚逢程之事,方才一幕钱誉也尽收眼底,便微微低了低眉,唇边隐晦笑了笑。
钱家生意遍布燕韩,他阅人无数,何时看错过?
褚逢程半拢了眉头看他。
钱誉也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饮茶。
褚逢程忽得觉得,先前钱誉应当是有意戏弄他。
但钱誉全程却都只是在饮茶,连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褚逢程只得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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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墨是被流知轻轻摇醒的。
“小姐,到府中了。”流知道。
白苏墨微微打了个呵欠,片刻,才蹙了蹙眉头:“府中?”
平燕和缈言都已下了马车,流知正好撩起帘栊,可不是国公府中的清然苑吗?
流知扶她起身。
帘栊外不见钱誉,褚逢程和顾淼儿等人身影。
流知会意:“马车申时便回了京中,钱公子似是还有旁的事,便将马车留下,带小厮先走了。马车先送顾小姐回了顾府,小姐一直睡着,回府时候于蓝将马车直接驶进了清然苑,眼下都快黄昏了,奴婢才来唤小姐。”
她竟睡了这么久?白苏墨意外。
流知叹了叹:“许是车中有这檀香木佛珠的缘故?听闻檀香木能宁神静息。”
白苏墨果真见一侧那串檀香木佛珠,应是佩戴在身边许久,只剩了清淡的檀香木味道,上马车时都未曾有人留意,她先前正是靠着这檀香木佛珠入睡的。
趁流知扶她起身,这串檀香木佛珠自然不是顾淼儿的,白苏墨看了看系绳上的坠子,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誉”字。
誉?
白苏墨笑了笑。
他叫钱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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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知扶白苏墨下马车。
尹玉来了跟前:“小姐,国公爷那头遣人来了,说国公爷留了褚公子一道晚膳,厨房那头正备着,国公爷让人来请小姐一道。”
白苏墨看向流知:“褚逢程怎么还在?”
流知似笑非笑道:“国公爷早前就让齐润在大门口候着,见到马车回府,便将褚公子领去万卷斋见国公爷去了,便是想走也走不掉……”
白苏墨额头三道黑线。
爷爷还想乱点鸳鸯谱。
白苏墨朝尹玉道:“尹玉,先同爷爷说,我换身衣裳就来。”
“是。”尹玉去回话。
入了屋内,流知取了衣裳给白苏墨更衣。
“小姐,看来国公爷很是中意褚公子。”流知笑语。
白苏墨道:“爷爷喜欢褚逢程,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流知看她。
白苏墨笑:“爷爷一生戎马,便是如今在家中颐养天年还津津乐道边关之事,军中之事。京中这些个公子哥,哪个入得的爷爷的眼?许相的儿子,爷爷嫌他不学无术;同庆郡王的儿子,他又道唯唯诺诺;秦将军家的公子,他嫌胸无点墨。就褚逢程像爷爷年轻时候,爷爷自然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倒也是。”流知也笑笑,“不过,褚公子是真与国公爷投缘。方才听宝澶说,昨日国公爷听说褚公子婉拒了陛下想留他在京中做禁军左前卫副使时,国公爷特别高兴,说我苍月男儿就该如此!”
白苏墨微怔。
流知又道:“然后国公爷便让褚公子来容光寺接小姐了。”
白苏墨迟疑:“宝澶有没有说,褚逢程昨日为何事来的府中?”
流知道:“似是说褚将军前回同国公爷推演的那局沙盘未完,褚将军回去一直琢磨着,昨日终于琢磨了出来,可褚将军在校场点兵抽不开身,便让褚公子来了国公府。褚公子同国公爷一道做完了那局沙盘,国公爷很是高兴,便留了褚公子一道午饭,听说便是午饭时说到褚公子辞了禁军左前卫副使一职的事,国公爷赞不绝口,恰好晌午下起了暴雨,国公爷就让褚公子来容光寺接小姐。”
难怪……
爷爷的性子,白苏墨其实再清楚不过。爷爷惯来尊重她的意思,自上次见过褚逢程回来,她没有主动提及过褚逢程,爷爷也应当猜到其中一二,她也一直当爷爷清楚她的心意,所以爷爷便是再喜欢褚逢程,过后的两日也没有多过问了,褚逢程的事在爷爷那里也应当告一段落。
可昨日,爷爷忽然让褚逢程来了容光寺接她。
她还意外。
原来竟有此翻缘故!
昨日过后,爷爷应当是太喜欢褚逢程这个人了,觉得若是不将她同褚逢程凑成一堆,心中都实在是憾事一件,才会让褚逢程来容光寺接她,又留了褚逢程今日在府中同她一道吃晚饭。
爷爷对她的亲事向来纵容,都是她自己拿捏,这仿佛还是头一遭。
白苏墨娥眉微蹙。
第16章 投其所好
更衣完,白苏墨同流知一道往尽忠阁去。
国公府很大,却只有她住了一个清然苑,爷爷住了一个月华苑,别的地方大都空置了,也显得冷清。
尽忠阁月华苑中用膳食的地方。平日里爷爷招呼客人都在前厅,用饭在偏厅,这尽忠阁已是国公府内院,除却她外祖父这边的亲戚来府中,爷爷从不在尽忠阁招呼人。
褚逢程这是头一份。
白苏墨心中对褚逢程忽得生出一丝说不清微妙感。
似是……
白苏墨微拢眉头,不再妄加揣测。
“媚媚。”等到尽忠阁,已见宁国公同褚逢程在一处边饮酒边等她。
听到爷爷在褚逢程面前提“媚媚”二字,白苏墨顿了顿。
“爷爷。”白苏墨上前福了福身。
尽忠阁多是祖孙二人用饭,桌子不大,小且温馨。
今坐三个人似是也正好。
“昨日京中罕见暴雨,幸亏逢程到容光寺接你,爷爷这才放心。正好今日逢程也在,爷爷留逢程在家中简单吃口饭,一道喝盅酒。”如此场合既显得莫名正式,又似随意家宴,白苏墨也说不清。
白苏墨笑笑。
“媚媚,听逢程说回京路上遇些意外,马车底部承重木梁断裂,险些要半夜才回,所幸还有马车路过,可有吓倒?”宁国公问。
白苏墨莞尔:“顾淼儿是吓倒了,爷爷,我本就会骑马,便是没有马车,也能骑回京中。”
褚逢程看着她,礼貌笑笑。
恰到好处。
宁国公却道:“是,骑得同个三脚猫似的。”
“爷爷?”白苏墨惊愕,爷爷竟会在旁人面前说她丑事,这也是头一遭。
褚逢程适时低眉,唇边勾了勾。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举止风度皆有。
“逢程敬国公爷。”他坐得笔直,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又自有气度。
如何看,都似恰到好处替她解了围。
宁国公哪里看不明白?
褚逢程是在维护媚媚。
白苏墨也笑着看他,他若不是极有心,便是极聪明。
早前她为何不察?
宁国公也罕见仰首将杯中饮尽,酣畅淋漓。褚逢程便牵袖给他添酒,酒杯添至大半多一分,给自己却斟得满满。
宁国公看在眼里,心头赞许。
白苏墨也尽收眼底。
褚逢程行事处事皆得爷爷欢心。
“逢程,后日便是游园会,太后邀了年轻后辈前去,听闻接到帖子的人不少,届时必定人满为患。你可与媚媚同去,也算有个照应。”
白苏墨转眸看了看宁国公。
宁国公特意瞥目看向褚逢程,避过。
褚逢程微怔,宁国公亲自给他斟酒,褚逢程才应了声好。
白苏墨知晓爷爷今日是铁了心,便没有再作声。
酒过三巡有多。
宁国公饮了多少,褚逢程便是他的两倍至三倍。
爷爷常说酒品看人品,爷爷今日应当就是特意留褚逢程在尽忠阁饮酒的。褚逢程酒量实则不差,但桌上就两人,来来回回间本就饮得多,还急,褚逢程醉得实在撑不住,期间倒也一直恭敬有礼,不见有旁的不同,只是实在撑不住时,便在饭桌上直接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