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上了马车,梁嬿彻底忍不住了,被赵千俞揽在怀中,抱着他絮絮哭了好久,啜泣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后只留了片刻就让我离开了,也没说等今日过完。”
梁嬿仰起头来看他,眼眶蓄满泪水,娇艳的面颊上淌着两道泪痕,整个人楚楚可怜。
以往半披着的头发尽数被绾起,发髻高耸,镶了紧致的发钗。
衣襟被温热的泪水浸湿,赵千俞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一手抬起,指腹拭去她的泪水。
俯首,额头蹭了蹭梁嬿额头,赵千俞安抚道:“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就当去南朝游玩,等年底我们就回来了,届时一大家子人在宫里团圆。”
梁嬿顺势抱住赵千俞,“我从未离家这么远,一走就是大半年。我也是嫁人后迟早要离开,但没曾想会嫁到数千里之外的南朝。”
自从成婚后,许是有了能依靠的人,梁嬿变得爱哭了,每每哭泣,赵千俞总是心疼。
他抚摸梁嬿的头,轻声哄着。
京城街巷的喧闹声渐渐小了,大队人马出了京城。
六月底,南朝。
人人皆知,当今三皇子睿王要迎娶姜国长公主,且已经去了姜国提亲,那倾城国色的长公主不日就会随睿王回都城完婚。
赵千俞携梁嬿回都城时,沿街围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众人都想一睹马车中长公主的风采,想看看她是否如传闻中那般有着倾城国色。
夏风拂过,吹动马车窗帷。
梁嬿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外面,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百姓轰动的场面了。
当然,赵千俞那什么醋的性子,自是不会让梁嬿别其他男子瞧去半分。
马车窗帷被赵千俞系紧,任风怎么吹也吹不开了。
两国成婚的风俗略有不同,在姜国成婚后,两人回到南朝在武宗帝的主持下,举行了场隆重的婚宴。
而依照南朝的习俗,新娘成婚前三日,不能和新郎官见面。
已经和梁嬿拜堂成婚入了洞房的赵千俞无奈,无奈之下让已经在睿王府住下的梁嬿又暂时送到了五妹妹及笄后搬出皇宫的府邸。
在府邸分别那日,梁嬿担心赵千俞不守规矩,安抚他道:“夜里你莫要再翻墙进来了,三日眨眼间便过去了。”
赵千俞道:“我知晓,淼淼在这府中若是缺东西,让仆人回睿王府说一声。”
三日而已,忙起来眨眼间就过了。
他是个守规矩的人,在大事上懂得分寸。
梁嬿看着赵千俞离开得干脆,这心却没有完全放下来,诚然是不相信赵千俞会如此听话。
成婚的礼节大同小异,宫中派来教习嬷嬷,所教的礼仪梁嬿皆知晓,故而这次轻松许多。
经历过一次,梁嬿知晓大婚当日礼节颇多,能从一早忙到夜里才能歇,故而这几日打算早些歇息,养足精神。
夜里,正当梁嬿要歇息,窗边传来一阵响动。
梁嬿警醒,脱了一半的外衫又重新穿了上去。
她两次在夜里被歹人掳走,夜里稍稍有些风吹草动,思绪便格外敏|感。
“王妃莫担心,府上守卫森严,兴许是府上的小猫,奴婢去看看。”秋月从架子上拿了鸡毛掸子,警惕地走向窗边。
秋月小心翼翼开窗,当看到夜色中站在窗外的赵千俞时,有些惊讶,“姑爷?”
将鸡毛掸子藏在背后,秋月回身对梁嬿道:“王妃,是姑爷。”
梁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缓缓送了一口气。眉头微微蹙起,她就知晓,依照赵千俞的性子,不会乖乖听话。
拢了拢衣衫,梁嬿去到窗边,她刚一走进,那开着的窗被赵千俞关上。
只听赵千俞说道:“隔着窗户说话,不算大婚前见面。”
梁嬿哭笑不得,她看了秋月一眼。秋月明了,识趣地出了屋子,去屋外守着。
梁嬿搬了绣墩在窗边坐下,烛光将赵千俞颀长挺拔的身影印在窗户上。
靠在窗边,梁嬿伸手去摸那影子,仿佛是亲手摸到他一样,“今日走的时候说好了不能夜里偷偷来,怎夜里还是偷偷来了。”
窗户外,赵千俞垂眸,望着梁嬿在窗户上的影子,道:“府上没有你的身影,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不过才分开了两三个时辰,赵千俞便感觉过了有一年之久。他去书房看了会儿兵书,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梁嬿的身影。
后来,天色渐黑,总算是快过完一日了,距离大婚还剩两日。赵千俞准备早早歇息,醒来后就是第二日了,这样一来距离婚期更近了。
夜里入眠,赵千俞习惯抱着梁嬿入睡,而今却对着一床被褥。
赵千俞翻身起床,从衣架上取下衣裳踏着月色出府,悄悄来找梁嬿。
哪怕听听梁嬿的声音也行。
“我陪淼淼说说话,听听声音。”赵千俞道。
他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竞对梁嬿这般依恋,更是不敢想象倘若以后看不到梁嬿,他恐是会疯。
梁嬿一时间不知该与赵千俞说些什么,便与他讲了他离开府上发生的事,“嬷嬷们不像在姜国时严厉,教的礼节我都知晓,便也不累,过得还算惬意。”
露出浅浅的笑意,梁嬿嗔怪赵千俞,道:“倒是三郎,一点也不稳重。”
赵千俞承认,笑着说道:“在夫人面前,我何时稳重过?”
“睿王殿下,你怎在此处?”嬷嬷无意间路过,看见梁嬿屋子外面站了个熟悉的男子身影,拎着灯笼走进才发现是赵千俞,当即便要将人请回去,“殿下快请回去,虽说王爷和王妃在姜国已经成婚,但该有的礼节还需守。奴婢知殿下和长公主情深似海,这还有两日便是婚期,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破,殿下还是先回府,等大婚之日再来迎娶。”
就这样,赵千俞被赶了出去。
秋月进屋,服侍梁嬿换了中衣,“姑爷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
梁嬿太清楚赵千俞的性子,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一缕乌发,“他何时守过规矩?也就失忆时刚到长公主府上头几日守过规矩。”
秋月回想,颇有感受,“也是。”
服侍梁嬿去了床榻歇下,秋月放下床幔,去了烛台边检查蜡烛是否快燃尽了,好及时更替新蜡烛。
轻纱薄幔间,梁嬿依稀看见秋月在烛台边换蜡烛,道:“屋里的蜡烛都熄了罢,往后不用再燃着蜡烛睡觉。”
她不怕了。
区区黑夜,她不害怕了。
裹了裹被子,梁嬿侧身躺在床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大婚之日,都城热闹非凡。
梁嬿又穿上了那件婚服,凤冠霞帔何其精美。
比起头次的欣喜和期盼,梁嬿这次的情绪淡了几分,但还是有不少期盼。
因年初尹况留在晋王府给赵千瑮治腿上伤的原因,路燚也留在了晋王府;而花无影离开都城,不知去了何处。
梁嬿于南朝大婚之日,往日长公主府的三人又聚在了一起。
在屋中等着新郎官,梁嬿听见院子外嘈杂,原是那三人在闹接亲队伍。
三人各自准备了一道关卡,等着赵千俞逐一通过,才能让他进这屋子把人接走。
羽扇换成了金丝线绣的鸳鸯红盖头。
梁嬿看不清路,被赵千俞牵着出了屋子,又被他小心翼翼扶上轿撵,后来在轿撵落下的时候也被他牵着下轿。
夜色寂寥,王府院子里的虫鸣蛙叫格外清脆欢愉,仿佛知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赶不上白日的丝竹声,在这黑夜中也要单独庆贺一番。
赵千俞在前院宴请完宾客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新房中。
梁嬿被大红盖头遮住,只听那熟悉的脚步声越发近了,她垂眸,紧张地看着绣鞋上的珠子。
她一整日都被这红盖头盖住,还未偷看过一眼赵千俞,也不知他今日穿的婚服有没有姜国同她拜堂的那套好看。
嬷嬷递去如意秤,道:“请睿王殿下挑开盖头。”
嬷嬷此番话,让梁嬿更加紧张了。
她恼自己不争气,明与他已是夫妻,她竟还未因为这句话心跳如擂。
只听赵千俞沉沉嗯了一声,带着酒气。
梁嬿蹙眉,不知他喝了多少。
她心里发紧,因为赵千俞每每饮酒,在那事上的精力都尤为旺盛,想出的花样也是她难以启齿的。
嫁妆箱子里放的那册子,赵千俞可谓是读得滚瓜烂熟。
红盖头一角被撩起,梁嬿悄悄看了他一眼。男子清隽的面颊上染了层薄红,眼底的笑意如繁星闪耀。
他凝这她芙蓉般的面容上,舍不得离开眼,还是嬷嬷再三催促下,他才舍得挪开目光。
合卺酒,喝了。
吉利话,屋中侍女也说了。
闲杂人等,赵千俞也赶走了。
赵千俞贴心地替梁嬿卸下凤冠,又拿了干净帕子擦去她面颊上浓浓的脂粉。
太艳了,他担心再多看几眼,便忍住想欺负她。
无论淡妆,亦或是浓妆,梁嬿都适合。
淡妆清润;
浓妆妩媚,但却让赵千俞欲罢不能。
赵千俞回身将帕子放在盆中,梁嬿嗔他道:“你怎还是这般心急。”
“三日没见到夫人了,如隔三年。”
赵千俞说道。
梁嬿看见他去了箱子边,似乎是还在翻找什么东西,等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个册子。
面颊和耳根子同时红了,梁嬿难为情,声音小了几分,“都看过了,你又拿出来作甚。”
初次新婚之夜时,赵千俞便哄着梁嬿把太后塞在嫁妆箱里的这册子拿了出来,上面的
两人都也试过了。
且赵千俞在这事上悟性极高,已是熟能生巧。
梁嬿真不知他还拿这图出来作甚,明明他都会了。
说话间,赵千俞已经拿着避|火.图,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