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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_分节阅读_第13节
小说作者:扫红阶   内容大小:492 KB  下载:殿前御史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3-09 10: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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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宅上下唯余烛火高燃之音。

  寂然无声中,孟文椒缓缓跪下,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夜风吹拂,烛火飘摇不定,角落蜡烛熄去一盏。

  她的目光锁在张湍身上。此前拜师授课,今日抚琴送行,他装模作样地顺从听命。原以为他已经长了记性,没想到只片刻功夫,本性就暴露无遗。

  残余的怜惜已被他消耗殆尽,阳奉阴违、得寸进尺之人,岂能轻饶?

  “先打一百杖吧。”她随口吩咐道,“打完若还有气儿,再说旁的。”

  “身死尚且不惧。”张湍漠然抬眼望去,“何惧区区刑罚?”

  “本宫不在乎你怕不怕死。至于你会不会死,打完就知道了。”她眨了眨眼,见其凛然之姿心觉有趣,抬手招人速来施刑。

  薛岸笑叹:“公主,今天阿兰做寿,这一百杖下去见了血,未免太过晦气。”

  “子湄哥哥考虑周到。”她握着近旁崔兰央的手道,“你安心过生辰,我叫他们把人带回宫里处置。”

  崔兰央颔首应下,今日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无论赵令僖处置谁,她都只能袖手旁观。

  以防张湍再激怒公主,次狐先一步上前以布条将其封口,侍卫们随后赶来将人押离宴席。次燕得令随其回宫监刑,薛岸抛一颗青梅入次燕怀中道:“监刑辛苦,送你的。”

  一连发落两人,席间变得死气沉沉。

  将破坏气氛、败坏心情的人送走,她舒坦虚脱,一面吩咐宴席继续,一面令孟文椒起身。又道:“罚他不是因为你,是他屡屡冲撞本宫且不知悔改。为你选婿的事被他搅和了,但你放心,该赏你的定不会欠了你。”

  “民女有幸得公主青眼以待,不胜感激涕零。然民女蒲柳之姿,才疏学浅,不敢高攀京中贵人。”孟文椒轻声低语道。

  “本宫给你定亲,谁人敢说高攀?”她将此事定下,不容推拒。

  孟文椒温顺乖巧,模样好,又有才华,甚是合她心意。她决心要为其寻门好亲事,宴席结束时,索性令崔宅奴仆将孟文椒的行李收整妥当,随她入宫居住。

  次雀领命,预先回宫收整院落,海晏河清殿上上下下抓紧忙碌。清平院中次杏见这阵仗,抓住一人打听,只知公主要将一位小姐接入宫来住着,其他一概不知。再问及张湍,那人犹豫片刻,回说张大人早早被打发回宫,现下应是在内狱。

  次杏慌里慌张将这事告诉成泉,两人如热锅蚂蚁一般,最终成泉心一横,趁着夜色翻出屋院,崴了脚便一瘸一拐地奔向九州山河馆。

  待她携孟文椒回到宫中,一切已准备妥当。次狐亲自安置好孟文椒后,方才回到她身旁伺候。

  次日至晌午,她才昏沉沉睡醒。

  天气愈发湿闷,想是天公酝酿着一场大雨,只等择机泼下。

  不知因昨夜枕上不安,还是久睡愈乏,她尤觉困顿,肢体乏力,吃过午饭就又窝回榻上。次狐见她身子不适,遣人去请御医。

  御医未至,赵令彻却带着暑气来了。

  她懒得起身,在薄毯下缩成一团,两手扯着毯子边缘拉紧,只露出个脑袋。她双腮微粉、双眼含泪,病恹恹地看向赵令彻。

  “这是怎么了?”赵令彻吩咐人去请御医,又遣人去通知皇帝。

  她浑身没劲,有气无力道:“太累了。”

  “莫非却愁昨日亲自去摆的宴席,怎就给累成这样。”赵令彻无奈失笑,从次狐手中接了块浸过冰水的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拭两颊额头。

  赵令彻不常主动过来,她正病着,没有精力同他说笑,闷着嗓子问道:“七哥有什么事?”

  “昨天长淮苑有宫人犯错,我将其打发去内狱受罚,听说你将张湍打了一百杖。是怎么回事?”

  “他不听话。”一绺头发挂上眉睫,她懒得伸手,便试图将之吹开。

  赵令彻仔细替她理顺发丝归于耳后:“我过去时,打了三十杖,半条命都没了。就擅自做主,让人停了。这一百杖如果打完,再硬朗的汉子也得送命。”

  她心生恼意,推开毯子坐起身,直勾勾盯着赵令彻,委屈道:“他当众忤逆我,我只不过罚一罚他,七哥你可怜他,怎就不心疼心疼我?我还病着,七哥就来气我,我不依。”

第19章

  “谁敢气朕的却愁啊?”

  内廷宫闱,能够劳动皇帝亲往的,唯有赵令僖一人。海晏河清殿宫人请御医诊脉同时,将她抱恙不适一事呈奏皇帝。正与宠妃嬉闹的皇帝当即撇下人,命宫中御医全数前往海晏河清殿为公主诊病。

  宫人跪迎请安,赵令彻起身行礼。

  只有她不情不愿地抱着毯子坐在床上。

  “怎么跟我闹性子,总不会是我惹了你吧?”皇帝在床畔坐下,吩咐跪在殿中的御医道,“都起来吧。看看公主得了什么病,需得用什么药。”

  御医诊脉,斟酌议后方才开出药方,道是:“公主所患乃暑温之症,可以清瘟败毒饮解之。”

  “抓药去吧。”皇帝见她仍是悒悒不乐,遂将赵令彻招至近前责问:“说说吧,怎么惹你妹妹生气了?”

  赵令彻跪地道:“儿臣有罪。”

  “老大不小的人了,给你指婚你不愿,缩在宫里没半点儿出息。平日里畏畏缩缩,却在亲妹妹面前耀武扬威,同你母亲一般无二。”皇帝厌嫌道,“朕怎么就有你这种不孝不悌的儿子。”

  “儿臣知错。”赵令彻伏地不起。

  “行了。”皇帝摆了摆手,“出去候着,别在这儿给你妹妹添堵。”

  赵令彻依令退至殿外等候。

  几句训斥,却帮她理出些头绪。若说京中男儿,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顶好的尽在九州山河馆中。恰巧孟文椒擅丹青,赵令彻喜字画,说来也算是天造地设一对佳偶。

  “这可满意了?”皇帝拍拍赵令僖的额头,“躺下歇着,等药煎好了仔细吃药,只等痊愈,我就带你去避暑行宫纳凉。”

  她团着薄毯半趴在床上,露出个脑袋仰面望着皇帝,舒展笑颜回说:“父皇,儿能为父皇解忧。”

  “你不给我添麻烦我都要谢天谢地了,能给我解什么忧?”

  “父皇笑话儿。”她努着嘴,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好好好,父皇错了还不行?快说说吧,要如何给我排忧解难?”

  “父皇挂心七哥婚事,儿有个人选。”她再靠近些,悄声道,“就在儿的宫中住着。”

  “还是却愁令人省心。”皇帝抚着她的头顶叹道,“你哥哥惹你生气,你还在替他着想。是哪家的小姐?我记得你昨?????日去了崔家,莫不是那个常跟你玩在一处的丫头?模样不错,出身虽稍逊色些,倒也无碍。”

  “不是阿兰。”她稍精神了些,命次狐将孟文椒昨夜所作画卷取来。

  皇帝得了画卷,展开一观,道:“画得不错,是出自你所说的女子之手?”

  “是她。”她笑吟吟道,“儿虽不懂字画,但七哥喜欢,如果父皇给他们二人指婚,想必七哥定会满意。”

  皇帝却迟疑道:“投其所好是不错,但官宦世家女子中,皆无此类出挑人物。这是你从哪里觅来的?”

  “是与张湍定过婚约的,不过婚书已被儿烧了。出身书香门第,身家清白,模样也好,温顺可人。”她将画卷卷收起,又叫次狐将画送到殿外交给赵令彻。随后抓着皇帝衣袖撒娇道:“父皇,你就说好不好吗?”

  皇帝皱着眉头道:“家世平常,又定过婚约。你七哥母家再低,到底也是朕的儿子,这女子虽有几分才华,但非皇子正室之选。你若一定要凑这件婚事,就让你七哥纳了做侧室。朕从世家女子中择一人给他指婚,先娶妻,再纳妾。”

  事情定下,皇帝便传令下去,官宦世家若有适龄女子,画像送入宫中,京中三日内送达,省里则十五日内送至。

  等药煎好送上,看着赵令僖服过药,皇帝方才离去,将赵令彻一并带走。

  殿内燃起安神香,她便昏昏睡去。

  病养了三日方才大好,三日内,每日晌午过后必有一场瓢泼大雨,将暑气浇透,总算铺出清爽凉风。她身子爽利,便往取醉园去看花,经三日雨摧,园中满地残红败绿,颇显凄凉。

  “民女拜见公主,问公主安。”

  闻声望去,原是孟文椒。

  “你怎么在这儿?”她离开园子,在廊道小路间闲逛,一路上弥漫着雨汽激起的草木泥土清芬,很是好闻。

  孟文椒紧随其后,回说:“民女听闻公主病愈,特来拜见。”

  “刚巧有好消息告诉你,父皇允了你和七哥的婚事。”她握住孟文椒的手,满心欢喜将这桩喜事告知对方。

  “皇上已让孙内侍将此事告知民女。民女今日前来,亦是向公主谢恩。”孟文椒下跪行礼,又继续说道,“但请公主恕罪,民女家世寒微,不敢高攀皇子,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穹顶一声怒吼,扯出道暗紫闪光。

  电闪雷鸣。

  次狐匆匆撑起油纸伞,以防突如其来的落雨。

  她微微屈膝,双手撑在膝盖上方,探身向前,看着跪立眼前的孟文椒。

  身板直立,目光下垂,神情冷漠。

  难怪与张湍定婚,这样一瞧,竟似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男女。

  一样的自恃清高,一样的不知好歹。

  “次狐,养了几日病,险些忘了张状元。人怎样了?”她站直身子,不再理会孟文椒。

  又是声雷鸣低吼,豆大雨珠顷刻落下。次狐执伞上前为她遮雨,回答说:“内狱行刑那日,七皇子去叫停了刑罚,并将人带回了长淮苑,至今未归。”

  “好啊。先是内狱违抗本宫旨意,再是七哥将本宫宫里的人带走至今不还。你们竟还伙同起来,不将此事通禀本宫。一个二个,怕都是跟张湍学明白了。”

  宫人见她动怒,纷纷跪下请罪,次狐在旁撑伞,亦低头劝道:“公主前几日尚在病中,奴婢只怕这些糟心事讲给公主听,会碍了公主休养,是以未能及时通禀。今日公主大好,已嘱咐次桃、次荷去长淮苑催了。”

  “七哥怎么说?”

  “没有消息。近日皇上为七皇子选妃,想是耽搁着,人不在长淮苑中。”

  “备辇,本宫亲自去长淮苑接人。”她刚走出两步,又回身看向跪在雨中的孟文椒,“你一起来。还未让你见过七哥,借此机会见上一见。”

  次雀快步跑去通知备辇。骤雨凶雷不停,各宫各院忙着避雨避雷,海晏河清殿中却出一队人马,冒着风雨匆匆前往九州山河馆。刚行两步,一众宫人便已浑身湿透,皆不敢有怨言,稳着步子向前行去。

  下了辇便无四壁遮雨。风雨太大,一柄伞难遮雨势,便由几人齐齐撑伞,拥在赵令僖左右,护着她一路行向长淮苑中,以免雨水打湿她的衣衫。

  长淮苑宫人正冒雨摘去门前灯笼,见她气势汹汹走来,一人从木梯上滚下,慌里慌张跪倒问安,又道:“公主,主子早些时候去了钦安殿,如今还没回来。”

  “派人将他叫回来。”她跨过门槛直入正厅落座,“将张湍带到这儿来,本宫要看一看,他的伤养好了没有。”

  宫人一听,便知她是来兴师问罪,忙派一人去请赵令彻,又遣人去看张湍的情况,另有几人奉茶的奉茶,擦地的擦地。

  “公主冒这样大的雨来,先吃盏姜汤驱驱寒吧。”大雨天,各宫各院灶火上都温着姜汤。

  她不喜姜汤,便随口道:“外边站着的是你们未来的主子,将人请进来,这姜汤给她喝吧。”

  宫人听闻连忙去请孟文椒,孟文椒进入厅中便在一旁跪下,并不理睬奉上前的姜汤,只静静等候发落。

第20章

  暴雨砸落,使得伞面倾斜,无数珠串坠下,触地而碎。天鼓雷鸣,似为雨碎之音,绵绵不绝。

  池镜台持伞奔回长淮苑中,衣摆、后背尽湿,立在檐下急匆匆收了伞,递给一旁宫人后,步入正厅。

  “问公主安。不知公主尊驾至此,雨湿衣衫未整,是微臣失礼,请公主恕罪。”池镜台踩下一路水渍,在赵令僖身前躬身长礼。

  赵令僖抬眼看去,眼中怒意更上一层。

  竟忘了他。

  与张湍同居长淮苑竟敢不通禀于她。曾以为是懂事知趣之人,今日看来,亦是个阳奉阴违的小人。

  “押去内狱,赏廷杖五十,打完丢出宫去。”她轻描淡写发落了池镜台,内侍领命即上前封住其口,以免其喳喳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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