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堆着一些贺礼还未收入库房,赵如裳正拿着一个刻着妙笔生花的砚台细细端详,乍一见裴渊走来,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手上一松,砚台险些掉在地上。
裴渊眼疾手快的接住,稳稳当当的放回桌上,含笑看着她:“小心些。”
淡淡的酒气随着裴渊到来,在房中无声蔓延,无端生出几分缱绻撩人的气息,赵如裳一张俏脸顿时通红,有些僵硬的移开目光:“你、你你喝酒了?”
裴渊嗯了一声,面色有些疲惫,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大喜的日子,难免的。”
赵如裳见他轻蹙着眉好像有些难受,一时顾不得别的,柔声问:“喝多了吗?是不是很难受?”
“有一点。”
“那你快坐下。”赵如裳赶紧拉着他坐在旁边的软榻上,不用她吩咐,明翘就端着醒酒汤进来,然后十分识趣的把碗给她就退了出去。
赵如裳也没多想,心疼的捧着碗到裴渊跟前:“快喝一点,不然一会儿该难受了。”
裴渊接过碗,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眼眸里闪过微光,声音低沉:“不会耽误正事的。”
赵如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正羞赧着,就见他仰头喝了醒酒汤,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光洁如玉的脖颈,喝汤时喉结上下滚动,莫名地就撩动了她的心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么好看的人,现在是她的了,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赵如裳目光灼灼明亮,裴渊放下碗,唇边有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怎么这么看我?”
“你好看呀。”赵如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能力:“我想我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福分,才能和你在一起。”
也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她和他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上辈子……”裴渊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略有些迷离,赵如裳顿生疑惑,然后便听他有些感慨的开口:“大约是我积了福吧。”
听见这话,赵如裳心底蓦地划过一丝怪异,没容得她细想,忽然觉得肩膀一重,裴渊垂首,额头抵在她肩头,滚烫的呼吸正好喷洒在她耳畔,赵如裳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你……”只吐出一个字,赵如裳顿时又浑身紧绷起来,因为她感觉到裴渊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赵如裳不争气的咽了咽唾沫,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摆,才强忍着没有躲开。
耳边传来裴渊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厚实干燥的手从她脸颊抚过,裴渊冷幽幽的眼眸里映着满室温暖的烛火,半晌才收了手,缓缓起身:“我去沐浴。”
那紧逼而来的男子气息与酒气瞬间远离,赵如裳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了下去。
净房就在隔壁,不用出房门,裴渊一去便是一炷香时间,赵如裳在软榻上坐了一阵,想了想又做贼似的去把亮堂堂的烛火吹灭了几盏,屋子里立马就暗不少。
门上有模糊的影子,是明翘和宫人守在外头,外头的人见状迟疑了片刻,悄无声息的退远了。
赵如裳这才松了一口气,床榻离净房有几丈远,隔着一道门帘,真真切切的能听见裴渊沐浴时的水声。
赵如裳心如擂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爬上床,从枕头底下摸出陶嬷嬷给的那本册子,迎着不甚明亮的烛火认真的研究着。
方才陶嬷嬷在她不好意思看,这么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本,赵如裳逐渐开始目瞪口呆。
食色性也,画册上的男女亲密纠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姿势也不嫌累。
赵如裳品鉴了半晌,翻了一页,看到画中的女子以一种异常大胆的动作,骑跨在男子身上,双手十指相扣,让人忍不住地面红心跳。
没等她细看,外面似乎有了动静,赵如裳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就把册子塞进枕头下,匆匆扯过被子裹住自己,感觉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加快,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裴渊拿剪刀剪了灯芯,寝房里比方才还要暗了,赵如裳一边紧张,一边翘首以盼的期待着,悄悄露出脑袋看着他只留下案几上龙凤呈祥的红烛,从容地往床边走来。
身侧的位置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裴渊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好,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低声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赵如裳僵住。
什么玩意儿?
她等了半天,说服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就等来他一句‘睡吧’!
这不符合常理啊!
温热的身躯相贴,赵如裳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她的融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裴青云。”
“嗯?”裴渊才洗漱完,呼吸间有青盐的气味,格外好闻:“怎么了?”
赵如裳揪着他的寝衣衣襟,仰起脑袋,不死心地问:“这就睡了吗?”
裴渊在黑暗里点点头,合上眼轻轻拍她的背脊:“我瞧你累坏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这一瞬间,赵如裳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什么情绪都没了。
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一整天的嫁衣,被沉甸甸的凤冠压得喘不过气,折腾得腰酸背痛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赵如裳不甘心的翻了个身,半趴在他胸口,咧着一口白牙:“不行!不许睡!”
裴渊被她吓了一跳,忙睁开眼,在黯淡的光线里看清了她脸上的怒意:“怎么了这是?”
她咬牙,支起身子,恨恨道:“今儿什么日子?”
裴渊叹了一声气,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良久,才低声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太劳累了。”
哦,所以说他也知道这是什么日子。
赵如裳鼻子里哼了哼,细声嗫嚅:“那你的意思嫌弃我是累赘了?”
“怎么会?”裴渊哭笑不得,无奈道:“我是担心你吃不消,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
“那不一样,今日是我们大婚啊。”赵如裳十分不满他的态度,心里就扭捏了一瞬,便伸出腿去勾住他的腰,一双手在他身上胡乱的摸索着。
裴渊脸色微变,夜色里赵如裳没能看得清他发红的耳根,他伸手把在那只在自己衣襟里点火的手捉出来:“别闹……”
话音才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忽然动了动,直接坐在了他小腹上,摸摸索索的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直接把他的双手压在头顶,彼此双手十指紧紧交缠。
裴渊眼角跳了跳,这姿势让他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只能竭力控制自己,让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朝她一笑:“公主,您这是做什么?霸王硬上弓?”
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赵如裳的长发在他脖颈处掠过,炽热的气息夹杂着幽兰的香气紧贴在他耳畔,让他紧绷的那根弦有崩塌的征兆。
“赵如裳。”裴渊声音暗哑的一塌糊涂,第一次唤了她名字:“离我远一些。”
赵如裳恼羞成怒,很不服气地在他耳垂上咬了咬,不出意外地听见裴渊倒吸冷气的声音:“谁叫你晾着我的,做驸马得有做驸马的觉悟,亏得我厚着脸皮看了那么厚一本画册,你竟然无动于衷,连看也不看我一眼。裴青云,你是不是不——”
赵如裳话没说完,猛地觉得天旋地转了一番,已经被裴渊压在了身下,喋喋不休的指责瞬间咽了回去。
裴渊呼吸紊乱起来,惩罚似的在她唇角咬了一口,目光晦涩不明:“我是为你好,怕你累着,非要折腾我做什么?”
“我身子好着呢!”赵如裳抬脚勾着他的腰往下一压,彼此的身躯紧紧相贴,隔着一层布料,她能感觉到他逐渐张扬的气势。
赵如裳有些欣慰,看来裴渊应该并无隐疾,于是很自然的用起了激将法,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要什么都没发生,明儿传出去,别人就该笑话你这个驸马无能了。”
跳跃的烛火映在床帐上轻轻摇曳,裴渊眼底遍布浓烈的暗光,手掌掐上那段细腰,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轻语:“公主执意如此,那便试一试你那册子上的姿势吧……”
纠缠不休的气息从她的眉眼到心口,在浑身上下流连辗转,每一处肌肤逐渐变化,细腻的汗水与翻涌的浪潮交叠,无声无息的缠绵着。
支离破碎的嘤咛被风浪撞击的暧昧不清,十指相交的手试图挣脱,又被禁锢在头顶,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四肢百骸都颤栗着。
风浪绵亘不断,卷起天边层层飘浮的乌云,风声呼啸不止,波澜壮阔起伏跌宕,乌云密布的夜空在刹那间挤压出细微的缝隙,浪潮裹挟一缕金光,穿透厚重的黑云,半空有万千尘埃浮动,日羽朗耀,波涛渐息,最终归于宁静。
芙蓉帐暖,春宵梦长。
赵如裳的意识,已经被翻涌的浪潮搅成了一团乱麻,喉间火辣辣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浑身上下,连手指尖都泛着酸。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裴渊抱着她,呼吸仍有些急促,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满意了吗?”
“满、满意……”赵如裳欲哭无泪,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应付了一句话,便彻底陷入黑暗里了。
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自己被翻来翻去,有人温柔的擦拭着身上黏腻的汗水,重新套上干净的里衣,温暖的怀抱近在身边,赵如裳不受控制的贴了过去,心满意足的踏入梦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进小黑屋的边缘疯狂伸jio,祈祷明天没有噩耗(卑微
第93章 千尊万贵
赵如裳醒来时仍旧觉得头重脚轻, 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迷茫,天色还未大亮,僵硬的动了动身子, 发现身边还有一团源源不断的热度,意识尚模糊才反应过来, 裴渊的手臂还圈在她腰上。
“天还没亮, 再睡会儿。”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半掀开眼皮,依稀辨认出裴渊的气息, 又忍不住沉沉的睡去。
再等赵如裳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临近晌午,秋日阳光正浓,暖烘烘的洒在窗棂上,泛起浅浅的金芒。
明翘开了门,宫人们鱼贯而入, 捧着温水衣裳伺候赵如裳穿戴, 又往桌上摆了各色的早膳。
近身的宫人都是先前在雍和宫伺候的,跟着她一道出了宫,赵如裳原本还扭扭捏捏的起身, 有些赧然, 见到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那点尴尬也就消散了不少。
训练有素的宫女自然不敢指摘主子,低眉顺眼的候在一旁, 倒是明翘这个贴身大宫女,收拾床榻时,悄悄露出欣慰的笑。
赵如裳穿好鞋子起来, 脚步虚浮险些摔倒,明翘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公主小心!早膳备好了,您赶紧吃一点。”
赵如裳莫名心虚,等坐下拿起筷子,才想起来:“裴青云呢?”
明翘道:“驸马在书房,需要派人去请吗?”
“别,不用了。”赵如裳脸上发烫,一想起昨晚,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我等会儿自己过去。”
赵如裳匆匆吃完,梳妆完毕对着镜子照了照,脸颊脖颈白皙如玉,裴渊的动作还是很温柔的,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否则真没脸出去见人了。
公主府自建成以来,她也来过几回,是富丽堂皇,却没有什么人气,然而明明才住了一晚,就叫她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
从今以后,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和裴渊的家。
院墙下几棵金桂开得正盛,袅袅桂花香弥漫在呼吸间,尤为清甜芳香。
赵如裳脚步一动,才走两步迈下台阶,就见院门窗牖一抹深色一闪而过,定睛看过去,就见垂拱门下站着个人,身如玉树,风姿绰约,有着让人过目不忘,无法忽视的俊美容颜。
赵如裳感觉到自己心跳又在无端的加速,只看了一眼,便羞涩的移开目光。
裴渊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唇边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要走走吗?”
赵如裳红着脸点头,挪着脚步过去,冷不防一只温热的手掌覆过来,牵着她的手,不急不缓的往外走。
能工巧匠用时一年,建造了一座无与伦比的府邸,画栋雕梁,丹楹刻桷,曲折长廊,假山流水,无一不透着精巧与气派。
赵如裳置身其中,都忍不住感叹父皇的大手笔,虽然她也不同赞同皇帝对自己如此肆意的偏爱,传出去难免让人心生不平,可仔细一想父皇先前说过的话,也就释怀了。皇帝曾说,她应该拥有与身份对等的尊贵,将来才能不至于被别人看不起。
裴渊察觉到有异,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赵如裳顺手在旁边枝桠上摘了一片树叶拿到手里把玩,闻言一笑:“我在想我们这公主府富丽堂皇的,太子府邸还没着落,也不知他会不会多想。”
“太子说并不会新建府邸,现在的辰王府换一个匾额也就罢了,为了他再劳民伤财不值得。”
两人并肩而走,身下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裴渊垂眸看了看,眸光流转,笑容浅淡。
赵如裳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昨晚宴上听他说的。”裴渊偏头看她:“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你所拥有的,都是你应得的,你是千尊万贵、众人景仰的公主,一身荣耀金光,不因皇上的偏爱而有任何变化。”
一下被戳中心思,赵如裳顿时有些窘迫,悻悻的不敢接话,彼此沉默着往前走了一阵,裴渊脚步忽然顿了顿,轻声问她:“累不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如裳蹭的一下红了脸,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忙不迭的摆手:“没有没有。”
“是吗?”裴渊面带质疑,上下打量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昨晚累着了,怕你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