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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氏璧(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4节
小说作者:吴蔚   内容大小:238 KB  下载:和氏璧(出书版)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7-01-05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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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楚国一年一度的云梦之会,慕名赶来看热闹的外地人、外国人不少,客栈人满为患。华灯下的大堂中满满当当,醉饱酣乐,合罇促席,男女杂坐,比肩齐膝,恣意调戏,乱而不分,极是喧闹。

  孟说略微一扫,便留意到了白日在纪山上见过的赵国商人主富,他正与两名华服男子拍案争吵,身后四名青衣随从手按剑柄,俨然有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要立即上前动手之势。

  孟说走过去问道:“几位在做什么?”

  两名华服男子一见到一身公服的孟说,便各自住了口,互相使个眼色,坐下来继续饮酒。

  主富忙道:“你是孟宫正吧?我在纪山上见过你,你来得正好,请宫正君评评理,这两人好生无赖,非要女乐唱什么靡音淫曲,人家不愿意唱,他们就要动手强逼。”

  孟说这才留意到一边还有一名红衣少女,虽生得眉清目秀,却是惊慌异常,抱着琴瑟缩在墙角中,料想是客栈请的唱歌娱乐食客的女乐,便问华衣男子道:“事情是这样么?”

  那两名男子也不回答,其中一人悻悻“哼”了一声,神色极是倨傲。

  孟说便问那人道:“瞧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楚国人,你叫什么名字?来郢都做什么?身上可有关传?”那男子霍然起身,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楚国宫正孟说,不过就凭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

  孟说丝毫不动怒,只淡淡道:“足下形迹可疑,我不过是按例询问一句。既然你不肯回答,少不得要得罪了。来人……”正要命人将那两名华服男子逮捕,送去官署盘问清楚,卫士庸芮忽然凑上来叫道,“宫正君,那边有人叫你。”

  孟说转头一看,墨者唐姑果正站在楼梯口处朝他招手,心念一动,回头命道:“先看着他们二人,不准他们离开。”

  主富见已有卫士监视看管华衣男子,便走过去扶起那红衣少女,安慰道:“没事了,不用再怕他。”又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那少女低声答道:“桃姬。”

  主富赞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彼美淑姬,可以晤歌。好名字,堪可配你。走,桃姬,到我那边去坐。”

  孟说走近楼梯,饶有意味地道:“想不到先生也会来这种地方。”

  唐姑果低声道:“适才冒昧顶撞宫正的是腹巨子的爱子腹兑,另一位是他的好友司马错。他们年轻气盛,少不更事,还望宫正君手下留情。”

  孟说这才会意过来,原来唐姑果来到与墨者身份不相配的十里铺,全是因为腹巨子的宝贝儿子住在这里,当即道:“好说。”招手叫过卫士。又道:“我有一件事要请教唐先生,不知道可有方便谈话的地方?”

  唐姑果遂领着孟说进来自己房间,问道:“孟宫正有何见教?”孟说道:“孟某是为白日纪山行刺一事而来。唐先生是何时留意到那刺客的?”唐姑果道:“嗯,应该说我留意到他很久了。我一直站在广场的北侧,他原先则是站在南侧,恰好就在我的对面。我见他对场中的舞蹈熟视无睹,只是怔怔地望着台座上发呆,所以就多看了他几眼。”

  孟说心道:“广场上多少男子都是为看华容夫人和江芈公主而来,刺客盯着台座看,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是不知道他真正的目标到底是谁。”只是不便明说,又问道:“刺客是什么时候到北侧的?”

  唐姑果道:“就在最后那场《尸女》表演开始后不久。当时我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他挤来了北侧,觉得很是奇怪。但正好我听到有两名男子在议论台座上楚国公主的美貌,转念也就明白了,那男子不顾人流汹汹,费力挤来这边,一定是想要看到楚国公主。”

  当时台座上的座次安排,楚王和华容夫人居中而坐:熊槐虽然失宠,依旧有太子名分,地位最高,所以和妻妾及同母弟公子兰一方坐在左下方,也就是王座的北边;江芈公主和公子冉、公子戎则坐在南边。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若想要看清江芈公主的面容,最佳的视线角度确实是广场北首。

  唐姑果续道:“但我跟那男子擦肩而过时,正好碰到了他长袍下的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走出几步后,才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等我再回头来找那男子时,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不久,《尸女》表演结束,我远远看见台座上楚国大王站了起来,人群开始散开,那男子手正捂着腰间,逆着人流,朝台座前挤去。我本能地意识到不妙,一边大叫,一边挤了过去。但人实在太多,根本没有人留意到我,终究我还是迟到了一步。”

  孟说道:“那么,当刺客从长袍下取出弩器时,唐先生距离他有多远?”

  唐姑果脸色微变,不悦地道:“莫非孟宫正今晚大驾光临,是赶来怪罪唐某未能及时出手阻止行刺?”

  孟说忙道:“唐先生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弄清事实真相。”他本是豁达之人,当即说了实话,“有人怀疑刺客要行刺的对象并不一定就是我国大王,他又不肯招供吐实,所以我只好四处寻找先生,想详细了解刺客行刺时的情形。”

  唐姑果先是一愣,随即走到雕花的木窗边,倚窗而立,默然凝视外面星火点点的龙桥河。

  孟说不知对方如何会突然露出如此深沉的神色,便挥手令卫士退出房间,亲手掩好房门,问道:“唐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唐姑果道:“唐某大概明白孟宫正今晚来的目的了。你希望我怎么回答,说刺客本来的目标是华容夫人?还是说刺客要射的是楚国大王,只不过被我扑了那么一下,弩箭偏离了方向,意外射中了华容夫人?”孟说一愣,道:“我当然是希望先生能据实回答。”

  唐姑果摇了摇头,悠然问道:“孟宫正可想知道我这次来郢都的目的?”孟说道:“愿闻其详。”

  唐姑果道:“本来这是我墨家的机密,孟君虽不是墨者,却是孟巨子后人,论起来也不是外人,唐某愿据实相告——我这次奉腹巨子之命来楚国,不为别的,只为得到和氏璧。”

  孟说虽然意外之极,但却依旧不动声色,道:“听说中原有传闻,得和氏璧者得天下。若是旁人打和氏璧的主意也就罢了,但却不知道墨者何时也起了觊觎江山社稷之心?”

  唐姑果道:“我墨家的首要宗旨就是要阻止战争。昔日墨子为阻止楚国攻打宋国不惜亲自来楚国与公输般论战,又派禽巨子①率领三百墨者持守城器械在宋都防守,为此大大得罪了楚王,墨者因此在楚国没有立足之地。这些往事,孟宫正想必都是知道的。”孟说道:“不错,这些都是尽人皆知之事。”

  ①指禽滑厘,初从子夏学儒术,后从学于墨子,尽传其学,精于攻防城池之术,为墨家第二任巨子,但死在墨子之前。孟说祖父孟胜是墨子亲自选定的第三任巨子。墨家家教气味极浓,巨子是终身职,类似后世的教祖。巨子于死前选定继任者,而后传授之,类于佛教徒的衣钵相传。

  唐姑果道:“而今有了和氏璧的谶语,各诸侯国蠢蠢欲动,有心强取豪夺的不在少数。秦惠王也是势在必得,本欲出兵强取。腹巨子不愿意看到秦、楚两国战火再起,所以出面向秦惠王说情,愿意派墨者来楚国,为秦王取得和氏璧。”

  孟说冷然道:“我早听说墨者已经被秦国收买,竟想不到传说原来是真的。墨家的先辈们可真是该羞愧死了。”唐姑果却不理睬他的嘲讽,道:“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秦国变法成功,民富国强,将来必能统一天下。”

  孟说道:“既然秦国早晚要吞并众诸侯,秦王又何须派墨者来楚国夺取和氏璧呢?”

  唐姑果道:“当今的和氏璧不仅仅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而是一种象征,凡是有野心的人都想得到它。楚国而今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以你们楚国目下内忧外患的局面,自认为有能力与天下众诸侯、众豪杰抗衡么?”

  孟说问道:“莫非先生是想要我助你取得和氏璧?”唐姑果道:“不错,孟宫正,你是个聪明人。而今和氏璧在楚国令尹昭阳手中,他位高权重,又跟太子槐是连襟,他会不会用武力支持失宠的太子即位尚不可预料,但他一定会因为那句‘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谶语而坐立不安,这是楚国的内忧。外患嘛,我不说你也知道,秦国、齐国、魏国、韩国这四大与楚交接的邻国,没有一个不想得到和氏璧的。听说北方的赵国、燕国也有蠢蠢欲动之势,是强取,还是豪夺,这就要看各国的本事了。楚国与和氏璧等于成了被众诸侯逐捕的白鹿。倘若孟宫正能说服楚王将和氏璧交给秦国,等于将这块烫手的山芋转手,其实是大大有益于楚国。这非但不违背墨家的道义,也成全了你的忠君爱国之心。”

  孟说虽然一直保持着冷静的风度,但他到底还是个性情刚烈之人,终于忍不住拂然色变,道:“唐先生的话我全然明白了,想来先生也不会轻易说出刺客行刺时的真相。孟说这就告辞回宫,将先生适才所言向大王如实禀报。”

  唐姑果道:“等一等!孟宫正,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等于与全体墨者为敌?”

  孟说却不回答,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先生意欲染指和氏璧,又关系华容夫人遇刺真相,无论如何都难以轻易脱身。目下城门已经关闭,若是大王下令拿人,先生难以逃脱,我劝先生还是早做打算。”他如此明言,自是指点唐姑果快些逃走了。

  唐姑果道:“孟宫正既肯念先祖之情,何不就此为我墨家效力?”孟说冷冷道:“这是我为墨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下次再见面时,我和先生是敌非友。”

  卫士缠子等人一直等候在门外,见孟说神色凝重地出来,忙上前问道:“刺客的目标到底是谁?”孟说摇了摇头,道:“尚没有眉目。走,我们回宫一趟。”

  缠子道:“这墨者是关键证人,难道不要系捕他到官署么?”孟说微一迟疑,道:“还是等我禀报过大王再说。”

  04

  几人下来楼梯,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大堂中安静得出奇,那女乐桃姬正坐在堂首,一边抚琴,一边嘤嘤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楚地最著名的歌谣,名为《越人歌》。当年楚国令尹公子皙举行舟游盛会,坐船出游时,有爱慕他的越人船夫抱着船桨对他唱歌。歌声悠扬缠绵,委婉动听,韵味绵长,深深打动了公子皙,当即让人翻译成楚语,这即是《越人歌》词的来历,是中国的第一首译诗。公子皙明白歌意后,非但没有生气,还按照楚人的礼节,走过去用双手扶住越人的双肩,又庄重地把一幅绣满美丽花纹的绸缎被面披在她身上。

  孟说下楼时,正好听到桃姬唱到最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只觉得凄婉的女音把人的心轻轻摄起,悬在半空,似揪非揪,似落非落。一时心有所感,竟然呆住。

  05

  楚国地广物博,是疆域最大的诸侯国,实力不弱,作为楚国王权象征的王宫自然规模也相当大,占据了几近城区近六分之一的面积。楚国王宫位于凤凰山西,坐北朝南,建筑宏伟,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堂邃宇,层台累榭。廊腰缦回,檐角高耸,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按照功能,王宫前后可以分为“朝”和“寝”两大部分——“朝”即朝政,指代王城,是国君和大臣决策处理政务之处,是行使最高权力的地方;“寝”即是宫城,是国君和王族成员居住和休息的场所。

  “朝”又有外朝、治朝、燕朝之分。对应三朝的则是三门,分别是:库门,即外门;雉门,即中门;路门,即寝门。外朝在库门之内,是中枢官署所在地,譬如大司败断狱决讼即在此处;治朝又称正朝,在雉门之内,是大臣每日朝见国君的地方,是王宫最重要的大廷所在,凡重大的政治活动如献俘、册命、听朔多在这里举行。祭祀王室祖先的宗庙也在正朝中;燕朝则在路门之内,是国君听政的地方。古者视朝之仪,臣先国君而入,国君出路门立于宁,遍揖群臣,则朝礼毕,再退回燕朝处理日常政事,诸臣则至外朝官署治事处治文书。

  “寝”则分为正寝和燕寝,均位于路门之内。正寝又名路寝或大寝,是国君斋戒及疾病时居住的地方。国君正常死亡都应在路寝,“寿终正寝”的说法即由此而来。燕寝又称小寝,是国君日常休息居住的地方,所谓“然后适小寝,释服”,即表示国君回到小寝后可脱下朝服,宽松宽松。但小寝并非后妃寝宫,后妃在小寝北面各有居住之所。

  孟说一路驰来王宫,到库门前下马。库门是王宫的第一重大门,又称茆门。楚国律法规定,卿大夫、群臣以及诸公子入朝议事,任何人不得乘车或骑马进入库门。倘若马蹄踏到库门屋檐下的滴水之处,负责执法的廷理就可以动武,砍断车主的车辀,杀死驾车的车夫。楚威王还是太子时,有一次进宫,正逢大雨倾盆,王宫的庭院里积满了水。当太子的马车临近库门的时候,廷理立刻上前拦住,恭敬而严肃地道:“请太子殿下下车,您的车不能进入库门。”太子不耐烦地道:“父王有紧急事召见我,庭院里积存了那么深的水,马车不进库门,你叫我怎么进去?”命强行驾车闯入。廷理不但毫不退缩,还下令守门武士攻击马车,将太子的车子打坏。太子无奈,只得蹚水进宫。楚宣王知道后,非但不怪罪廷理,还重重赏赐了他。

  孟说将马交给卫士,步行进库门,正好遇到了司马屈匄,见他一身革甲,腰佩宝剑,身后跟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兵卒,一副即将披挂上阵的架势,不由得颇为吃惊。

  屈匄忙解释道:“孟宫正受命专心协助平弟破案,宫中卫士无首,大王特意召我来王宫,命我暂代宿卫之职。”

  孟说道:“南宫正人呢?”屈匄叹了口气,道:“听说南宫正一回来王宫,就被太子叫去太子宫了。”孟说道:“原来如此。那么王宫禁卫之事只好多劳烦司马君了。”遂拱手作别,赶来路寝。

  06

  路寝是一座双层宫殿。整座大殿为一体,金碧辉煌。内中又分出若干宫室,即所谓的“重屋複室”。宫殿有大门、楼台、楼梯和大厅。屋顶为重檐四坡式,很有特点。柱子和屋顶之间采用了独特的斗拱结构作为过渡,可以将荷载传递到立柱。斗拱向外出挑,使得出檐更加深远,愈发显得宫殿神秘莫测。斗拱中间伸出一个要头,雕刻着一只立双式的代表楚国王室的青色龙头,造型优美,栩栩如生。

  宫殿的四周环绕着廊庑。殿前有轩,堂下有池,池边的碧桃花正迎风怒放。

  尽管这里荡漾着浓郁的春天的气息,但寂静中还是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死气来,这一点,从侍立的内侍、宫女及卫士面上的不安就能看出来。

  司宫靳尚打起珠簾,引孟说来见楚威王。楚王躺在朱红的床榻上,半倚在江芈公主怀中,面容在烛光下的闪耀中显得阴森森的,有点怕人。医师梁艾正跪在床榻前,一口一口地喂他服药。

  孟说详细禀明了墨者唐姑果所言,又跪伏在地上请罪道:“臣本该立即逮捕唐姑果及其同党,送交官署严刑拷问,但因他是墨者身份,臣祖父与墨家渊源极深,臣一时未能忍心下手。这就请大王治臣徇私枉法之罪,臣绝无怨言。”

  楚国律法极其森严,他之前在十里铺放过唐姑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料来这次即使不被鞭打后发遣边疆,也必定会丢官去职。

  楚威王果然脸色一沉,推开梁艾的手,梁艾会意退开。楚威王扶着女儿坐正身子,喘了几口气,尚不及开口,江芈抢先道:“父王,这实在不能怪孟宫正,他为人素来坦荡,那墨者既肯对他开诚布公,他也不能无情无义,对吧?他立即回宫据实禀告,承认错误,丝毫不加以隐瞒,满朝文武大臣,能做到这一点的能有几人?臣女实在不忍心见到父王因为一点小错就此失去良臣,不如再给孟宫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命他查出真相。”

  楚威王本就疼爱女儿,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眼下她又新遭母丧,更不忍心当面拒绝,只好道:“好吧,就听你的。”沉声喝道:“孟说,念在公主为你求情,恕你无罪,起来。”孟说道:“是,多谢大王,多谢公主。”

  楚威王道:“但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寡人命你除了协助屈莫敖查明纪山行刺真相外,还须护得和氏璧周全,若是一件办不到,一并加重治罪。”孟说道:“是,臣遵命。”

  江芈道:“和氏璧既然干系如此重大,父王何不立即从令尹手中收回来?”楚威王道:“好孩子,哪会有一块玉璧就能得到江山的道理?我楚国拥有和氏璧三百余年,不是也没有能占尽天下么?这定是敌国有意散布所谓的谶语,好将华夏的火焰引向楚国,多半是韩国所为。况且我楚国有功必赏,令尹是因为功劳太大,官职、爵位无可奉上,所以寡人才决定将镇国之宝赐给他,这是激励楚国军民士气的最好办法。而今哪能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谶语,就要从功臣手中收回赏赐!”

  江芈道:“父王胸襟广阔,高瞻远瞩,令臣女茅塞顿开。不过墨者来到楚国,心怀不轨,父王预备如何处置?”楚威王道:“嗯,那墨者身上关系到华容夫人遇刺的真相,自然是要系捕拷问的,不过不必移交官署,就交给孟宫正和屈莫敖讯问。”

  孟说只得躬身应道:“遵命。”楚威王道:“寡人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孟说退了出来,刚走不远,江芈便追了上来,叫道:“孟宫正。”孟说应道:“公主有何吩咐?”

  江芈道:“我有话问你。”挥手命周围的卫士和侍从退开,这才道:“孟宫正既然当场放过唐姑果,想来也会暗中指点他逃走。你有情有义,他可未必会为你着想,他知道你这一徇私,面临的很可能是重罚么?”孟说道:“多谢公主适才及时为臣求情。”

  江芈道:“你为何始终不敢抬头看我?我生得很难看么?”孟说道:“不是,公主美貌无双,天下尽知。臣……臣不敢冒犯公主。”

  江芈道:“生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幽幽叹了口气,曼声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孟说心中登时“怦怦”直跳,心道:“原来公主已经有了意中人。她忽然提到这两句《越人歌》,是说给我听的么?那么公主的意中人是……是……”

  一时不敢想下去,又是怅惘又是迷茫,只觉得胸口“突突”跳个不停,心好像就要立即从身上迸挤出来。

  江芈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去,走出几步即顿住身子,一边饮泣,一边举袖拂泪。

  孟说见她如此伤心难过,只觉得喉咙处憋得难受,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公主!”江芈道:“嗯。”

  孟说道:“请公主节哀顺变,臣一定会查明真相,为华容夫人报仇。”

  江芈似是不能相信他的话,叹道:“那刺客如此桀骜,看起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孟宫正预备如何查明真相?”孟说道:“臣已经与屈莫敖商议过,他虽然年少,却是饶富智计,我们决计不再关注刺客本人,而是改从他背后的主使下手。”

  原来屈平认为刺客是刻意使用韩国弓弩,好嫁祸韩国,挑起楚、韩两国争斗。如此做的结果,受益最大的无非是齐国、魏国、秦国,所以只要扣住刺客,不让外人接触到他,那么他是否真的招供与否,外人不得而知。若是魏、齐两国果真卷入其中,在楚国做人质的公子定然也知情,他们听到刺客被秘密关押在屈府拷掠的消息,担心他挨不过酷刑,又抑或是被巫女阿碧巫术所迷而吐露真相,必然会有所行动,或是想方设法杀刺客灭口,或是派心腹回国通知备战。只要预先派人严密监视各国质子和使臣,观察他们的动向,就能大致判断出谁牵涉其中。

  江芈道:“难怪屈莫敖会指名要巫女阿碧协助,原来是这个用处。计是好计,可一切的前提是刺客行刺的目标是父王,万一他要行刺的就是我娘亲本人呢?”孟说道:“推此及彼,是一样的道理。如果目标是华容夫人,主使必然也担心刺客供出真相,一定会有所行动。”

  江芈恍然大悟,道:“果然是这个道理。屈莫敖真是个聪明人,他指名要孟宫正协助,也是因为王宫里的卫士全是你的下属。”她朝太子宫方向努了一下嘴唇,冷笑一声,道:“这么说起来,孟宫正已经在那边安排好人监视了。”

  孟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夜深了,请公主回寝宫歇息。案情有任何进展,臣会立即进宫向大王和公主禀报。”

  江芈道:“嗯,好。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孟宫正。”孟说道:“但请公主吩咐。”

  江芈眼睛晶晶发亮,一字一句地道:“那刺客,他杀了我娘亲,我要你派人用尽酷刑拷打他,让他受尽苦楚而死,你能答应我么?”孟说迟疑道:“这个……”

  江芈道:“反正他对破案已经毫无用处,不是么?”

  她的眼中含有泪光,原本深邃的眼睛像是染了雾霾,越发地深不可测了。娉娉婷婷地走近孟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容臭①,为他结在腰间,柔声道,“我本来是要在云梦之会上送给你的。”

  ①即香袋,是楚人喜欢佩带之物,后世称为香囊,里面放有香草、香料,芬芳怡人。

  孟说的心“咯噔”一下,就像是有人在平静已久的水池里,抛下了一颗石子,自此泛起了层层涟漪。愣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公主你……你怎么会……”

  江芈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娘亲她也很喜欢你,本来是要劝说父王将我许配给你的,若不是纪山上出了事……”江芈泪眼涟涟,再也说不下去。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江芈仰起那张粉润的脸,吹气如兰,呢喃如丝,对心爱的男子吐露真实心意,娇羞无限。孟说则心乱如麻,既意外又震惊,不敢相信这位令全天下男子艳慕的高贵公主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

  他知道公主一向待他很好,他多少有些感觉,但理智总是不断提醒他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绝不能有任何妄想。是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尽可能地避免跟公主见面,从不敢多看她一眼。然而如此春意盎然的温柔月夜,公主亲手为他结上容臭,等于公然表明心事,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么他自己呢?虽然他从来不敢正眼看公主,但他心中自然也是爱慕她的。江芈有着妖娆美丽的容颜,骄傲狂野的性情,总让他想起纪山上的野桃花来。但她又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仅仅是因为楚国公主的身份,还有那份超逸的王者气度,惊艳逼人。她跟她的母亲华容夫人一样热衷于权势,一样积极参政,一样有见识,令人不敢小觑。宫里许多人都曾经议论说,若是江芈公主是男儿身的话,怕是大王早就改立她为太子了。

  江芈又问道:“你喜欢我么?”孟说不知怎的心头一热,竟然答道:“当然喜欢。可你是公主,臣从不敢……不敢奢望。”

  江芈道:“你是楚国第一勇士,还有什么不敢的事么?”孟说脸涨得通红,再无半分昔日精干之气,只嗫嚅道:“臣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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