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也道:“是啊,能登科的都是千挑万选的才干之人,十年寒窗苦读,却盼来这般不公允,不是寒读书人的心吗?”
秦致坤放下汤匙,无奈摇头,“上面的事情,说不清。”
秦老夫人知道范谨跟秦二娘之间的关系,他落第,却又爆出会试不公之事,不由得看了秦二娘几眼,满脸担忧。
秦老夫人道:“现在还没出殿试结果,是吗?”
秦致坤答道:“目前还没到殿试,这就闹将起来了,举子们对中榜生了疑,朝廷定然不能任由他们闹下去,总得出面摆平的。”
秦老夫人:“他们既然质疑那个黄景温,把他请去考上一考,是驴是马一下子就现了形。”
秦致坤无奈道:“阿娘说得倒是轻巧,若黄景温真是走了后门中榜的,那中榜的那两百多人又该如何清查,落第的那些举子又该如何安顿,这事是非常复杂的。”
秦老夫人闭嘴不语。
秦二娘不满道:“倘若人人都能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以后朝廷还如何选拔人才为国效力?”
方氏接茬道:“吃亏的还不是底下的老百姓,长此以往,大燕危矣。”
秦致坤道:“你莫要危言耸听,事情既然闹了出来,上头自有法子。”
事件中的黄景温成为了众矢之的,被落第举子们架到了火堆上烤,礼部那边知道出了篓子,找上了国公府。
卫国公头大如斗,因为黄景温这人走的不是他们的门路,走的是翰林院同考官金盛的门路,要命的是这个金盛是端王的人。
主考官钟泽怀很委屈,黄景温的答卷是很不错的,但是不是他写的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干净的,因为他们也走了好些个门路,反正大家都是默认的了,只要能有本事通关节就行。
偏偏黄景温被爆了出来,大众舆论逼得朝廷不得不做出反应。
卫国公瞅着钟泽怀那张倒霉的嘴脸,恨不得跳脚抽他一嘴巴子。
也在这时,家奴通报,说三郎过来了。
卫国公迅速镇定下来,朝钟泽怀挥手,他连忙退到了屏风后。
不一会儿王简进书房行礼,卫国公问:“何事来寻?”
王简说道:“不知父亲可听闻黄景温的事?”
卫国公抽了抽嘴角,“听说了。”
王简暗搓搓道:“陛下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风声,气得暴跳如雷,说礼部这帮老不死的是要砸他的饭碗。”
卫国公:“……”
钟泽怀:“……”
我冤枉啊!
第145章 复试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的小可爱!!……
见卫国公面色难看, 王简火上浇油道:“陛下让我来问父亲,这事要如何平息为好?”
卫国公盯着他没有吭声,屏风后的钟泽怀不由得出了身冷汗, 这事不细查还好, 一旦查下去, 主考同考一锅端。
卫国公不痛快道:“把闹事的抓起来便是。”
王简挑眉, “然后要如何封口?”顿了顿, “陛下的意思是那黄景温既然遭人质疑, 便亲自考问一番, 是驴是马把他牵出来遛遛便知, 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卫国公沉默不语。
王简故意说道:“挑事的既然是张俊和黄景温,不若将二人杀之?”
卫国公抽了抽嘴角,懊恼道:“此二人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怎可杀之把事情闹大?”
王简头疼道:“那陛下那边要如何敷衍过去?”顿了顿, “他很是激愤,任我如何劝说都不听, 说礼部闹出这样的岔子是打他的脸, 没法再殿试丢人现眼了。”
卫国公:“……”
屏风后的钟泽怀差点哭了, 头上的乌纱只怕是保不住了。
原本就心烦, 被王简一番敲打,卫国公更是心烦不已, 不耐烦挥手道:“你且下去,容我好好想想应对法子。”
王简应声是,知道钟泽怀躲在屏风后, 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施施然走了。
待他离去后,钟泽怀忙出来, 哭丧道:“国公可要救救我!”
卫国公提起桌案上的狼毫朝他砸了去,他本能避开了,无辜道:“这事原本也跟卑职没关系,明明是金盛那边出的岔子……”
“你还说!”
钟泽怀闭嘴不语。
卫国公的太阳穴突突狂跳,头痛道:“你方才没有听到吗,陛下在跟咱们叫板,要废了你们这帮饭桶!”
钟泽怀:“可是……”
“闭嘴!”
卫国公头痛地揉太阳穴。
这个外孙越大就越不容易掌控了,现在会试捅出篓子来,若把闹事的那帮人抓了,上头的外孙要跟他闹,若任其发展,以后科考这块他休要再沾染。
卫国公一时间恨死端王那帮王八羔子,若不是翰林院金盛出了岔子,哪会闹成这般?
钟泽怀也是束手无策,若是把闹事的张俊和黄景温杀了,只怕会闹得更厉害。若是把黄景温拉去考问,一去就露馅,一旦开了个缝,全都得搞砸。
这两年朝廷的官儿委实难做,去年才杀了一批,这才开春又要倒霉一批。
而离开立雪堂的王简则背着手望着明媚春日,咧嘴露出一抹笑。他心情极好地去了一趟寿安堂,去看望王老太君。
老人家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四房的王五郎王汾跟她捶腿讲笑话。
小子今年十三岁,性格比较内向,在府里跟他老娘郭氏一样极不起眼,样貌也生得腼腆,跟女孩似的文静。
在妻妾们都努力跟卫国公亲近时,四房郭氏很有自知之明。
论起傍身子嗣,她没有当家主母姚氏厉害,女儿是太后,儿子是世子;
论起跟卫国公的情分,她也比不上二房乔氏,人家是原配留下来代为照顾的;
论起样貌,她就更比不上三房赵氏了。
郭氏只有王汾一个幼子,母子时常与姚氏和王老太君走动,不像二房和三房具有攻击性,很有做为妾室的本分和规矩,故王老太君也会给母子颜面,维持他们的体面。
王简过来时王汾正逗王老太君开怀,见到自家三哥,他赶忙行礼问好。
王简对他的态度也比较温和。
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未曾沾染污泥,本性也比较温厚纯良,再加上母子不争强好胜,一直谨小慎微,他是愿意给他们生存空间的。
王简问了些他的功课,王汾偷懒有几个回答不出来,王简指了指他,说道:“疏懒了,若是被父亲知道,定要挨戒尺。”
王老太君笑眯眯道:“五郎还小,你这个三哥空闲时也要好生教教他,勿要让他走歪了。”
王简“唔”了一声,同王汾说了好一阵子话,小子才回去了。
待他离开后,王老太君幽幽道:“郭氏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个家里头该如何立足。”
王简淡淡道:“五郎是极好的。”
王老太君点头,“他还小,若有不对的地方,你要及时纠正。”顿了顿又道,“四郎比他要狡猾些,鬼名堂也多,所幸本质不坏。”
王简搀扶她起身道:“四郎惧我。”
王老太君拄着拐杖,“你是国公府的世子,他以后要仰仗你,该惧你。”
王简没有说话。
祖孙进了屋里,王老太君坐到榻上,看向他道:“听说外头闹出事来了,可当真?”
王简遣退闲杂人等,才道:“有举子质疑会试不公,闹得沸沸扬扬,陛下知道了很是震怒,让父亲拿法子出来平众人之怨。”
王老太君皱着眉头道:“你父亲怎么说?”
王简:“他说要好好想想。”
王老太君冷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那黄景温既然被人质疑,直接把他找出来考问考问,肚子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可是哄不了人的。”
王简抿嘴笑道:“陛下也是这般说的,现在还没殿试,这事若不摆平,只怕今年的会试恐难服众。”
王老太君叹道:“不给出一个交代,恐寒士子们的心呐。”
王简“唔”了一声,“落第的举子要求复试,大不了当庭再考一回,有没有本事,一试便知。”
王老太君沉默。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到卫国公那儿就难办不已,可见中间定有蹊跷,要不然他何故这般为难?
王老太君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自家孙子每扒一层皮,她就失望一分,曾经那么引以为傲的一个人,结果却落到了这般田地。
见她神色黯然,王简握了握她的手。
王老太君回过神儿,缓缓说道:“这个家里还有你和四郎五郎他们,是吗?”
王简垂眸道:“对,大哥和二哥走歪了,还有我们下面的几个。”
王老太君:“莫要叫我失望。”
这件事情国公府是压不下来的,皆因对会试提出质疑的不是平民,而是举子,有功名在身的人。
他们本身就受到关注。
最终赵章亲自下旨提黄景温殿试考问,结果不言而喻。
黄景温肚子里连半桶水都没有,正如张俊所说是一个连《论语》都背不全的人,这样的人却能中榜。
当着众臣的面,赵章大发雷霆。
众臣惶恐下跪,齐声高呼陛下息怒等语。
底下的黄景温知道捅了篓子,瑟瑟发抖。
赵章狠耍了一通威风,对“雷霆震怒”这门技巧愈发纯熟,要求亲自主持查审这次的科举舞弊案。
消息传下去后,落第举子们激动不已。
张家胡同里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书肆老贾调侃范谨道:“我就说你小子才高八斗,怎么临场还掉链子,原是上头出了岔子,说不定你就是被人走后门顶替掉了。”
范谨笑道:“还是天子圣明!”
孔氏亦是高兴不已,又兴冲冲买了香烛纸钱去范父坟头烧香求他保佑自家崽能走狗屎运中榜。
这次赵章亲自主持给落第举子们复试的机会,但复试资格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首先得去贡院报名,报名后与自己当初会试写的答卷吻合,如果吻合不存在冒名顶替,御史台会重新过一遍,多数都是维持原来的评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