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如乐道:“好啊,它走到哪儿就传播到哪儿,要让更多人的看到它,意识它,对它产生好奇心。”
两人七嘴八舌说得热闹,一旁的秦致坤坐在椅子上,笑道:“就你俩名堂多。”
秦宛如看向他道:“爹不懂,我们要让大江南北都知道棉匠是什么,并且还要买它用它,并且还是我们家出的。”
秦致坤:“看你们这架势,是要让它取代蚕丝了。”
秦宛如摆手,“它还没这个资格,咱们大燕的丝绸是能吸引西域胡人来采购的,而白叠子则是从那边传过来的,不过咱们把白叠子做起来了,就可以辅助加强丝绸产业对外的影响力,让更多的胡人知道它的美名。”
秦致坤指了指她,“想得还挺远。”
秦宛如:“等以后有钱了,我还要筹办学府,让大燕遍地都留下我的脚印。”
方氏啐道:“我听你瞎吹。”
嘴上虽然嫌弃,心里头到底是乐的。
第二天夫妻俩由秦宛如带去看龙门村的地,看着那一块块基坯,秦致坤感慨道:“这么多庄稼地,竟全都是商贾的,底下的农户难呐。”
秦宛如:“那是你们朝廷要解决的事。”顿了顿,“把土地搞成国有不就得了吗,不准私人买卖,只有租种权,所有人都是佃农,以税粮抵地租,这样就不存在土地兼并了,因为没法卖。”
秦致坤愣住,诧异道:“土地国有?”
秦宛如:“对,土地国有。”顿了顿,“不过上头的权贵肯定会造反的。”
秦致坤:“……”
那你还说瞎话!
鉴于明日秦致坤还要上值,怕路上耽搁晚了没法进城,他们回去得较早,还没到正午就动身走了。
窦氏等人送了一程。
夫妻俩回京后同秦老夫人谈起闵县的情形,方氏眼里难掩兴奋。
一旁的秦二娘则听得心不在焉,明儿是会试的最后一天,她无比想见一见范谨,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不知他考得如何。
见她心不在焉,秦老夫人问:“二娘怎么了?”
秦二娘回过神儿,“没什么,大约是月事要来了,不大舒服。”
方氏道:“那就去躺着。”
秦二娘懒洋洋地回了后宅。
二月十七日待第三场考完后,十八日那天上午所有参加会试的士人陆续从贡院出来,有人精神抖擞,也有人颓靡。
在那个狭小的号房里关了数日,可算能重见天日了。
孔氏早就在贡院外等着自家崽子,她一个劲伸长脖子张望,直到瞧见范谨背着物什出来,才激动呼道:“少仪!”
范谨朝她挥手,也高兴地跑了上前。
孔氏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他道:“瘦了许多!”
范谨失笑,“阿娘胡说,才不过九天未见。”
孔氏摸他的脸,欣喜道:“知道你不易,我特地给你炖了肉补补身子。”
范谨:“咱们再等等,和同乡薛四郎一块儿回去,问他考得如何。”
孔氏试探问:“那你呢,考得又如何?”
范谨想了想,谦虚道:“登科应是不难的。”
孔氏心里头喜滋滋。
不一会儿同乡薛四郎出来,他那边也有家人来接他,几人一并回去。
路上双方说起这次的策问,各有一番见解,那些见解孔氏是听不懂的,就只觉得自家崽厉害。
会试结束后,举子们的卷子会送到弥封官那儿把试卷进行糊名,然后再递交到考官手里供他们评阅。
每一场考卷都由不同的同考官评审,最后再由主考官终评。
会试是二月初九始,考完二月十七,放榜也是在二月份,相隔八日,即二月二十六日放榜。
在等待放榜的那些日举子们多少都忐忑,范谨倒是平常心,对这次会试是胸有成竹的。
有时候书肆老贾调侃他,他也会笑着打趣几句,只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
孔氏还不放心,把他带去给范父烧了柱香,求老子保佑儿子顺顺利利。
哪晓得范父兴许是没吃饱贡品,并未保佑自家崽子。
待到放榜那天,范谨前去贡院看榜,还没走近时就听不少人闹了起来,有人吵嚷道:“黄景温那种白丁都能登科,为何我就不能了?!”
当时范谨没放到心上,只当是失利的举子心有不甘。
他奋力挤进人群里,这次登科的人员有两百多人,然而当他挨着一个个找下去,却并未看到自己的名字。
范谨的心里头沉了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他的名字。
他落第了。
当时范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饭碗砸了,媳妇儿也没了!
媳妇儿没了!
第143章 会试猫腻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的小可爱!……
周边的嘈杂声吵得范谨脑门嗡嗡作响, 明明胸有成竹的,结果脸被打得啪啪疼。
他隔了许久才定了定神儿,茫然地看着前来看榜的人们, 不知什么时候被挤了出去。
方才吵嚷的举子还在愤怒发泄心中不满, 说自己再差也不会比同乡黄景温差, 他都能中, 为何自己就不能中, 委实想不明白。
范谨直勾勾地看着那人, 他也想不明白, 自己竟然也落第了。
十年寒窗苦读, 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结果打了水漂,意味着他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会试。
想到自家老母亲那张期盼的脸,范谨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
他茫然又无助地扭头看向黄榜, 上头的两百三十七人里偏偏缺了他范谨。
一时间,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满腔报效朝廷的热血抱负统统化为云烟, 只剩下了冷到骨子里的沮丧。
浑浑噩噩之时, 有人大声喊他。
范谨回过神儿, 看到同乡薛四郎向他挥手,他喉结滚动,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四郎神采飞扬,与他的颓然大相径庭,一个登科一个落第,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他面色不佳,薛四郎隐隐猜到了什么,诧异问:“少仪落第了?”
范谨没有说话。
薛四郎是其他人告知的, 还没亲自看过黄榜,当即去瞅,结果他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却未曾瞧见范谨的。
这令薛四郎吃惊。
范谨的才华他是认可的,自认为他在自己之上,不曾想却落第了。
这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薛四郎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范谨强颜道:“恭喜四郎。”
薛四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范谨没心思逗留,转身离去,薛四郎赶忙追了上去,对他宽慰一番。
范谨一直没有说话,他心里头烦,只想一个人找个清静地方缓一缓。
孔氏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好消息,有时候路过的邻里会问她范谨有没有去看榜,孔氏笑盈盈回答应该快回来了。
胡同里的人们会善意祝福,谁料接近正午时范谨都还未归来,孔氏心里头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不其然,下午很晚范谨才归家。见他面色不好,书肆老贾原本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范谨不声不响地回到家门口,孔氏听到动静,忙出来瞧。
范谨脸色灰败,喉结滚动,隔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让阿娘失望了。”
孔氏心中一紧,欲言又止。
范谨:“我想歇会儿。”
孔氏知他心里必定不好受,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只是点头。
范谨独自回了房,像木头一样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跟秦二娘交代。
她是官家娘子,又有大长公主傍身,有大好的前程,他自知配不上,若是登科讨个一官半职,他至少还有些许颜面上秦家的门。
如今,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他没有颜面见她,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见她。
想到那张娇俏又明艳的脸庞,范谨想死的心都有,明明胸有成竹的,却偏偏落第了。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他落第的消息秦二娘也知晓了,一早她就遣贴身丫鬟绿袖去看的榜。
绿袖打小就跟在她身边,也识得些字,把范谨落第的消息告知后,秦二娘的反应倒是比范谨镇定得多,再问了一遍,“那黄榜上当真没有他的名字?”
绿袖点头,“没有,奴婢还不信,仔仔细细看了好些遍,确实未曾见到有他的名字。”
秦二娘沉默。
绿袖不禁有些心急,“小娘子,这下又该如何是好?”
秦二娘看向她,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绿袖闭嘴不语。
秦二娘淡淡道:“今年没中,就再等三年,反正他丁忧也曾耽误过,再耽误一回也无妨。”停顿片刻,“当年我爹不也是熬到近三十岁才登科的吗?”
“可是……”
“没有可是,没考中也无妨,但这门亲得先结了。”
“主母他们会允吗?”
“怎么不会允,他们若是不允,我反倒要问他们了,当初爹虽有功名也是像范谨一样,那个时候外祖他们还把闺女嫁他呢,我这不是走了他们的路子吗?”
“……”
“我明儿要见一见他,你给我想个法子把他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