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
铁制房门重重关上,顾清逢面无表情看着低头背手的喻温白,冷冰冰道:“你是不是生怕杨瞿察觉不到?”
“帮徐嘉珩我不说你,因为他对这些不懂,”顾清逢连轴转了几天,缺觉让他本不多的耐心更加匮乏,
“以杨瞿的情况和对煞气的了解程度,如果让他知道你的特殊体质,你以为他会怎么做?客客气气把你请回家,还是想方设法把你囚困起来?”
这就是顾清逢坚决反对喻温白入行的原因,永远会心软,永远意识不到这幅体质对其他人有多大的诱惑力。
“师哥,”喻温白忍不住出声打断,直勾勾地盯着碰过杨瞿的右手,“好像,没用了。”
“什么没用了?”
喻温白茫然抬头:“我的特殊体质,好像彻底失效了。”
如果在商场遇到的黑衣男是意外,那么刚刚他碰到杨瞿都毫无反应,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是不是他已经不再会吸食他人气息了,无论阴阳凶煞。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几天帮徐嘉珩驱煞时、越发停滞不前的进度,似乎也找到了缘由。
顾清逢闻言表情有一瞬的空白,随即意识到杨瞿在隔间等太久会起疑,先低声嘱咐喻温白别担心,才深吸口气推门大步出去。
交谈声自门缝里钻进耳边,是顾清逢笑着和杨瞿抱怨喻温白毛手毛脚打碎他花瓶,算是把故事圆过去。
很快两道脚步声走远消失,耳边只剩下单薄的呼吸声。
喻温白意识到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垂眸看向掌心错综的纹路,像是他此刻混乱复杂的心情。
阴气过重的体质让喻温白从出诞生那一刻,就注定要被其他人承受更多:自小被父母丢弃、记事起就从未停止的嫌恶和诋毁,让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应该是世上最痛恨这种体质的人。
而当他很可能不必再承受这些时,喻温白却觉得身体被生生挖空一块,比起预想中的喜悦,更多的是怅然。
剥夺他过去一切所拥有、也同样给予他现在一切的体质,就这样不痛不痒地弃他而去,那他曾经经历过的都算什么。
现在所拥有的,还能留下来多少。
喻温白不知道答案。
顾清逢暂时不需要他,喻温白慢吞吞地回到主厅,弯腰收拾杨瞿喝过的茶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几次才猛然回神。
“......忙完了吗。”
男声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更显低沉,恰到好处地安抚着躁乱的心绪。
“现在不忙的,”喻温白抱着手机听对方说话,类似委屈的情绪慢慢涌上来,“徐嘉珩,你现在在哪。”
徐嘉珩低声报了个位置,是别墅区附近的一家法式餐厅,开车大约五分钟距离。
喻温白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问,顾清逢在忙他不可能走,为了这点小事让徐嘉珩赶来,又太小题大做。
嘴唇张开又抿紧,情绪和想说的话同时卡在喉咙里,在长达十几秒的无声对峙中,喻温白一声不吭,又倔强地不肯挂断。
“喻温白,你是不是在难过。”
电话那头的徐嘉珩再次开口,哪怕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到对方表情:“我现在想见你,让我过来好不好。”
喻温白抿唇立刻点头,想起对方看不到,飞快补充道:“好的。”
“我现在和程野在一起,十分钟左右过来。”
“好。”
“......”
徐嘉珩挂断电话,离开别墅半小时内积攒的烦躁和不安,都在这通电话里飙升到顶峰。
他不知道喻温白经历了什么,电话里的呼吸声都是压抑的颤音。
压下心底烦躁,他将信用卡递给脸红看他的女服务生,看向闷头喝酒的程野:“最后问一遍,鬼鬼祟祟来这干什么。”
程野明显心情不佳,不客气道:“你干嘛我就干嘛。”
“我?家属陪同。”徐嘉珩耐心不多,“你和顾清逢在一起了?”
他还清楚记得跨年当晚,两人在他朋友圈下的评论互动。
以及聚餐那天,缺席的程野在朋友圈发的景点打卡,又恰好是喻温白说过顾清逢出差去的城市。
“暂时还没——”
程野反应过来话中深意,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嘉珩:“你真和喻温白在一起了?你不是直男吗?”
徐嘉珩反问:“你不是直男?”
两个曾经的直男对视片刻,程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和你不一样,我要不是被睡了.......”
后面的话徐嘉珩没听清,意外地打量了眼人高马大的程野,想起高挑精瘦的顾清逢。
没想到程野居然是被睡的那个。
“说这些没用,”程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压低声音问,“既然是喻温白带你来的,你应该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吧。”
徐嘉珩:“知道。”
“那你......一点都不介意?不对,你一点都不担心?”
“这件事和喻温白没什么关系,”徐嘉珩接过服务生送回的银行卡,耐心耗尽地起身要走。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颓废的程野:“确定不跟上来?”
“.......”
十五分钟后。
顾清逢才送走杨瞿,此时靠墙看着沙发上的两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就没正眼看过自己,饿狼似的眼神盯着喻温白。
至于另一位才跟他睡过的,正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过来,卫衣下的锁骨上还有他两小时前咬出来的齿印。
无声叹气,顾清逢疲惫地按揉眉心:“所以你们两个通过气了?现在想来质问我什么?”
“不是质问,是担心你,”程野一对上顾清逢就蔫巴,耷拉着眼像是无家可归的弃犬,
“你要不要考虑转行,毕竟这行.....太危险了。”
徐嘉珩闻言微微皱眉。
危险?
顾清逢捕捉到徐嘉珩表情里细微的错愕,没理会可怜巴巴的程野,转头看向喻温白:“你确定,你和他说清楚了?”
喻温白迟疑片刻:“......嗯。”
“行,”顾清逢双双手抱胸,对在场三人全都不抱希望,随意朝徐嘉珩扬下巴,“那从你开始,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喻温白沉吟半晌,委婉道:“......特殊服务行业。”
顾清逢握茶杯的手微顿,挑眉无声从鼻尖哼出点笑,斜眼看向毫无异议、甚至还默默点头的程野,选择了直接无视。
视线转而落在喻温白身上:“所以,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直觉让喻温白感到异样,仔细想却挑不出徐嘉珩话里的错误——他们在做的事的确特殊,也绝对算得上是服务行业。
既然两者皆有,组合成词也不该出错。
“他说的对。”这是喻温白的回答。
“......”
“你们三个语文高考能及格,也算是人类第九大奇迹,”顾清逢诚心喟叹,摇头低语,“行,那就一个个速战速决。”
他率先看向浑身委屈的程野,扬唇勾勾手指:“过来。”
说完顾清逢后仰陷入柔软沙发,手指有意无意蹭过下颌。
程野顺着他动作,视线黏在顾清逢衣领,最上两颗金丝圆扣在锁骨两侧敞开,纤白颈侧在灯照下隐隐可见新鲜的狰狞咬痕。
举手投足都像是蓄意的勾引。
喉结滚动,程野回过神时已经被顾清逢扣住手腕,轻而易举向内一拉,上半身重心不稳地摔进顾清逢怀里。
幽冷檀香环绕鼻尖,顾清逢提着他衣领凑过神,滚烫薄唇不紧不慢摩挲在他耳廓,语气暧昧。
“这件事我们晚点回家说,”顾清逢微微眯着眼,享受地看着失神的程野,“今晚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弄我都可以。”
话落他轻笑,侧头启唇轻咬在程野耳垂:“但现在先回去好吗,老公。”
“......好。”
目送失魂落魄的程野仓皇而逃,顾清逢满意点头,抬手随手整理凌乱不堪的衣领,重新望向在场两人。
“坐,随便聊聊。”
长腿交叠,顾清逢勾着被咬到微微发肿的唇,先吩咐喻温白:“小白先去整理地下室,把杨瞿的气息收拾的干净点。”
“还有,今晚你守在家里,”顾清逢语随和却不容拒绝,“我有话对你说。”
喻温白下意识先看向徐嘉珩后沉默点头,从记事起,他违逆顾清逢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事关体质失效的事还是第一次。
最重要的是,徐嘉珩体内煞气还未彻底消除,喻温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清瘦身影在两道注视中起身离开,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消失,顾清逢懒懒散散地支起手撑脸,面向对面的视线锐利。
场面安静到诡异,两人四目相对,顾清逢开门见山:“我不知道小白以前是怎么和你解释,但我们家不是色/情生意。”
徐嘉珩表情一凝。
“长话短说,小白主动接近你,是因为你身上有煞气缠身,很可能会影响生命——这个概念你不需要理解,你只需要知道,他最初是处于感激选择帮你,牵手、拥抱或其他身体接触,就是他帮助你的方式。”
顾清逢话说的直白到残忍,停顿几秒:“你们的事小白都和我简单说过,有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
单个词句都简单明了,放在一起理解却变的晦涩难懂;徐嘉珩整整用了半分钟,才彻底明白顾清逢的话。
喻温白以前并不喜欢他,暗恋是他凭空而成的幻想。
所有扰乱他心神的牵手和拥抱,都是喻温白处于善良、才深伸出援手的结果。
徐嘉珩声音沙哑:“那次喻温白说要邀请我来这里做,也是——”
“你身上的煞气很复杂,简单的身体接触无法根除,”门外响起轻微脚步声,顾清逢语调微顿,继续道,
“上次邀请你来家里,是小白想让我帮忙出手解决。”
“但当时你强烈拒绝我的加入,说一定要和小白在自己家里,于是我们决定尊重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