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喻温白第一时间询问的是玉石的完好情况,甚至没在意过金额。
难道是老人在被抢后,喊人帮忙的第一反应是抢回坠子,所以他才知道玉石的存在的?
徐嘉珩隐隐觉得,某些被他忽略太久的问题,似乎终于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你刚才擒拿的手法,也是和顾清逢学的么。”
道别老人后,两人提着购物袋回到车上,徐嘉珩发动汽车:“篮球赛的时候就想问你,你这一身力气是从小练的?”
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也不知道投篮时横跨整个篮球场的力气是哪来的。
“算是吧。”
喻温白低头系好安全带,提出要先回家一趟,继续解释:“我们这一行会面对各种紧急情况,强身健体是基本需求。”
坦诚又猝不及防的答案,听的徐嘉珩眼皮直跳,斟酌回答道:“......做你们这一行,还要从小锻炼出这种本事?”
这可不远不止是强健体魄的程度,毫不夸张地说,上XX达人秀都绰绰有余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是父亲对我们要求较高。”
喻温白回忆起幼年每日天不亮的晨功,轻声感叹着:“这也是为我和哥哥好,毕竟很多时候想要满足客人的需求,不谈能力好坏,首先身体要能吃得消。”
“......”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
徐嘉珩打开车窗,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们还挺敬业的。”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连向来有话直说如徐嘉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直接问能不能不做这行会十分无礼,继续讨论他又问不出口。
偏偏喻温白完全听不出他语气的敷衍,转头看人的眼睛单纯澄澈:“嗯,也算是对自己负责。”
“大多数情况下,来找我们的客人都处于弱势,这种时候如果我们不能掌控好局面,很容易造成双方受伤的局面。”
徐嘉珩的情况同样如此,即便他本人知道煞气存在也做不了什么,所有结果只能依赖于喻温白一个人。
徐嘉珩听的表情越发严肃。
处于弱势、需要掌控局面......所以他们在圈子里担任的不是承受方,而是出力的那个?
夏敏给他推荐的那些书上是怎么说的?
所谓的「攻受之分」?
所以,喻温白是因为无法承担攻方,才会从小被训练、却始终没入行的原因吗?
“无意冒犯,”徐嘉珩仿佛在万米高空上踩钢丝,用词都万分谨慎,“你上次说你没入行的原因——”
“哥哥说我性格太闷太软,很难掌控局面,再者这个行业太复杂,也不太适合我。”
喻温白没想过,徐嘉珩会对除煞的事突然感兴趣。
除了师父和顾清逢,他见过的绝大多数人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徐嘉珩不介意甚至愿意多了解的态度,他自然高兴。
见人沉思几秒,欲言又止地嗯了声后彻底陷入沉默,喻温白以为是他没解释清楚,提议道:
“如果你很好奇的话,我等下可以带你实地参观一下,我们是怎么接客的。”
“......”
猝不及防地刹车让座位上的两人都猛地前倾,徐嘉珩双手握紧方向盘,滚动的喉结阵阵发紧:“......现在?”
“嗯,今天家里正好来了客人,”喻温白理所应当地点头肯定,“哥哥让我先回去代他接待一下。”
涉及到客人隐私,喻温白谨慎道:“不过你不能和客人接触,我只能带你去看看,上次原本要带你去的地下室。”
徐嘉珩还记得喻温白说过,通常情况下都是客人来家里找他们,只有他是因为强烈要求,喻温白又不好拒绝,才破例将地点换在他的公寓。
但听过是一回事,强行面对又是另一回事了。
喻温白点开顾清逢最新发来的消息,眼神微亮,契而不舍地再次发出邀请:“趁着哥哥现在还没回来,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男生说话时眼中带笑,开合的唇瓣和尾音的雀跃都让徐嘉珩心神微恍。
然而下一秒。
“上次为你准备的道具还在,”喻温白倏地凑过来,鼻尖相距寸许,青柠清香混着点冬日寒气,笑容天真而魅惑,
“你想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锁到昏厥,就这样吧
第35章
“小徐啊, 这件事麻烦你一定要保密了。”
双层别墅的门前草坪,意外碰面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眼里各自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男人左脸的长疤自颧骨横穿到耳后, 看向徐嘉珩的眼神无比诚恳:“你阿姨和小岚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想让他们操心。”
说着又是一声重重叹气。
徐嘉珩脸上的表情很淡:“杨叔放心。”
在喻温白的盛情邀请下, 两人很快驾车来到位于西城区的别墅区;这里虽然赶不上徐家老宅的寸土寸金, 住在这里的人也同样非富即贵。
不等徐嘉珩决定要不要去地下室看看,两人就在门前草坪意外遇见赶回来的顾清逢,以及他身后愁眉不展的杨瞿。
杨瞿早年是混黑白两道的,手里难免沾上些人命;直到二十年前遇到现任妻子后一见钟情, 才终于下决心要金盆洗手,也是近两年才和徐家有生意来往。
徐嘉珩和杨瞿没有交集, 对其印象也仅限于传闻中的爱妻和杀伐果断。
没想到见面还不过三分钟, 原有的印象都被打破;分明可以一句话撇清、甚至闭口不言,却连面对他一个晚辈都自乱阵脚。
大概是做贼心虚。
“好好好, ”杨瞿窘迫地搓手找话题, “小徐最近生活不顺利吗,怎么也来这里——”
“陪男朋友来的, ”徐嘉珩淡淡应答, 看向喻温白时眼神才柔和几分, “我没有和杨叔同样的需求。”
观战的顾清逢双手抱胸, 听见「男朋友」的称呼后, 无声地挑眉看向喻温白。
“男朋友?”杨瞿显然认识喻温白, 先是一愣后讪笑道:“哦哦小白是吧,小白人很不错的, 你们两个要好好处。”
这次徐嘉珩只冷淡地嗯出单个音节, 气氛肉眼可见的低冷凝结。
最后还是喻温白打破僵局, 等顾清逢和杨瞿先后进入别墅,才回身轻拽徐嘉珩衣袖:
“忙的话先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公寓。”
“不忙,”徐嘉珩反握住他微凉的手,眉间紧皱,“能不能再问一次,你真的只是去帮忙吗?”
“是,我只需要做些准备工作,”喻温白以为对方担心自己,柔声安抚,“杨叔叔是哥哥长期的客人,按规矩我也不能插手的。”
徐嘉珩看着纤瘦的背影走进别墅,内心五味杂陈。
他明白即便是亲密关系的两人也该有私人空间,强行插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作一种不尊重——
但他到现在都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不用紧张成这样,我说过不会让小白入行。”
等不到人所以来围观的顾清逢懒懒出声,他后背靠着墙,纤长食指扶起金丝框眼镜,冲着徐嘉珩勾唇,笑意不及眼底:
“在这一点上,我比你更心疼他。”
“......”
“说说吧。”
杨瞿在休息间准备时,顾清逢在茶水间门前拦住喻温白,下巴朝窗外扬了扬:“你和徐嘉珩,真的在一起了?”
“是的。”
喻温白将茶包放进瓷杯,拿起盛满沸水的茶壶倒水,没打算向顾清逢隐瞒:“就在元旦那天。”
顾清逢靠着门框,回想起徐嘉珩对杨瞿带有敌意的眼神,忽地问道:“他知道你的情况吗,包括我的真正职业?”
沉吟片刻,顾清逢又换了种说话:“或者说,你跟他说明白了吗。”
喻温白点头:“他知道的。”
顾清逢半信半疑地眯着眼,并不认为小师弟的话具有可信度,只不过眼下显然又更重要的事。
徐嘉珩和偷摸尾随他回家的某人,都先放放再说。
杨瞿算是顾清逢的老顾客,早年沾上不少人命,让他这辈子都注定无法摆脱邪祟怨念,只能靠定期除煞缓解症状。
他夫人当年冒着全家的反对嫁给他,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孩跟着他吃苦多年,这几年好不容易富裕起来,杨瞿再不忍坦白让夫人担忧。
所以暴脾气如他才肯向晚辈低头,请求徐嘉珩不要乱说话。
“小白啊,”趁顾清逢在地下室准备,杨瞿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你看小徐他——不会我的事说出去吧。”
“不会的。”
叠层黑雾缭绕中,喻温白依旧能感受到杨瞿的深切担忧,他弯腰将泡好的安神茶放下,轻声道:“徐嘉珩答应的事,都会做到的。”
“嗯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等待过程中杨瞿一直停下来地抖腿,厚重的黑眼圈难掩焦躁,状态比喻温白上次见他还要糟糕很多。
生死相隔的冤魂怨念最深,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摆脱,煞怨会像共生在体内的寄生虫,起初或许看不出端倪,却能在日积月累中一点点寝室宿主理智,最后将人折磨成神智不清的疯子。
不是所有人都像徐嘉珩一样足够幸运,有喻温白甘愿用自身作容器吸食繁衍的煞气,又恰好能找到煞怨的源头。
大多数人的下场只会像杨瞿一样,即便有顾清逢从中帮助,最后也会被煞念活活折磨至死。
无声叹气,喻温白站在沙发旁弯腰,手假装不经意地搭靠上杨瞿肩膀:“冒犯了,您这里有个飞虫。”
上次和杨瞿见面还是高考后,老来得女的男人总忍不住谈起孩子,爬满疤痕的脸上笑容慈祥。
转移煞气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但喻温白总觉得能帮上一点也是好的。
几秒时间过去,连杨瞿都察觉异常地回头,不理地看向愣怔原地的喻温白:“怎么了?”
“.....没事。”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碰到了,杨瞿身上的黑雾都不曾减弱半分,反倒在自动吸汲周围的煞气。
“喻温白!过来。”
冷喝声从门后响起,顾清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沉着脸看向慌忙收回手的喻温白:“过来,别让我说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