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三万五千六百八十。”
林子信;“怎么这么贵?”
服务员:“有三万多酒水。”
林子信瞧了眼桌上的酒瓶子,又转头看向秦朗:“小秦,你有没有问题?”
秦朗笑盈盈道:“没事没事。”
一开始孙同让他请客,他还觉得理所应当,但对方助理点菜叫酒时,他就觉察不对劲。只怕上次自己抢戏,让对方不满,今晚是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虽然他知道今晚这顿夜宵必然昂贵,但服务员曝出价格时,还是让他差点眼前一黑。
三万五千六百八十。
要搁以前,够他和两个弟弟,外加隔壁那小崽子吃上一两年了。
好在因为有心理准备,他的肉疼只表现在心里,表面还是笑盈盈。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表现出负担不起,孙同就会顺势抢了单,这个钱对自己是巨款,但对明星不过是九牛一毛。用九牛一毛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然后顺理成章在接下来一个月拿捏住自己。
于是,他一面心中吐血,一面风轻云淡地拿出弟弟给的那张卡递给服务员:“刷卡!”
哎,没想到找到工作,还是也要做啃弟族。
而原本想看他出洋相的孙同,不动声色瞪了身旁的助理一眼。
吴鸣心虚地摸摸鼻子,他专门跟程远打听过秦朗的背景,说是家境不好,为了养家糊口才进这行,这几天也观察过对方,吃饭从不浪费,别说是废弃的道具,就是看到有人扔了饮料瓶,也会随手收集起来,交给剧组保洁阿姨去卖废品。
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可能有这种习惯,他怀疑秦朗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实际上,孙同也是这样想的。他笑容可掬佯装随口道:“今晚让小秦破费了。对了,小秦父母是做哪行的?”
正在用纸巾擦拭手指的宋墨,闻言撩起眼皮,朝斜对面的青年轻飘飘看了眼。
只听秦朗坦坦荡荡道:“我父母已经不在很多年了。”
宋墨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孙同轻叹一声:“抱歉,那今晚这顿夜宵还是我买单吧。”
秦朗忙摆手:“不用不用,说了我请客,哪能让同哥你买单。”说着又补充一句,“虽然我是新人,但我们公司待遇还不错。”
一旁的林子信老狐狸一只,这家餐馆他带剧组来过两次,很清楚价格,是以刚刚服务员曝出账单数字时,他心中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一个当导演的,很多时候只能装糊涂。他也不清楚秦朗经济状况,不过看小伙子在前辈面前不卑不亢,哪怕是打肿脸充胖子,也总比被对方轻易拿捏住好。
他也不想孙同总揪着人不放,便拍拍秦朗的肩膀,笑呵呵道:“小秦好好干,你老板可是邱月,迟早会火的。”
秦朗笑道:“那就承导演吉言。”
从餐馆出来,秦朗跟人道别,独自一人来到路边等车,他打开手机短信,查看今晚的消费短信通知,看到那三万多的数字,哪怕余额还有九百九十多万,一颗小心脏还是隐隐作疼。
思及此,他又点开打车软件,将刚刚的订单取消,朝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如今弟弟早已成才,他断然不必这么抠门,但过去八年,是他赚钱养家养弟弟,又习惯了节约,一时实在很难改过来。
夜色已深,站台只得他一人。
公交没来,一辆黑色SUV在他面前停下。副驾驶的窗户慢慢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宋影帝助理安河,他笑眯眯道:“小秦,上车吧,我们送你一程。”
秦朗微微一愣,因为后座的窗户关着,也看不到里面的宋影帝,他迟疑了下,道:“不用了,公车有直达。”
安河道:“哎呀,这么晚了,你赶紧上来吧。”说着,回神伸手将后排车门咔嚓一声打开。
事已至此,秦朗再推辞就有点矫情了,他展眉一笑,拉开门坐上车。
高档车后排座很宽敞,宋墨坐在左侧,两人之间隔了个位子,宛若隔了条河。在他上来时,对方依旧低着头在看手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秦朗道:“麻烦宋老师了!”
宋墨头也不抬,只淡声道:“不碍事。”
前方的安河道:“小秦,你住哪里?”
秦朗:“盛世华庭。”
“啊?”安河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盛世华庭可是市内最顶级的别墅小区。
秦朗清了下嗓子:“旁边的中凯嘉园。”
安河点点头:“那不远。”
秦朗见跟自己隔了一条河的宋影帝,试探着找话题道:“过两天就是和宋老师的第一场戏了,好期待。”
宋墨依旧盯着手机没抬头,淡淡「嗯」一声。
好吧,确定这就是个人形冰山,还是别自讨没趣了。思及此,秦朗干脆往车窗边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低着头的宋墨,半晌没等到下一句声音,缓缓转头,朝右边的青年瞥了眼,只见对方闭眼靠在窗边。
他扯了扯嘴角。
还挺自在。
他原本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他并不想和这个人走得太近,但看到对方被欺负,不知为何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铁石心肠,好的演员要极强的共情能力,但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大众口中的天才演员,实际上很难对人产生共情,他只是天生好像就掌握了演戏这门技术。
他自认是绝对的理性派,因而这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很让他有点不爽。
秦朗原本只是佯装小憩,化解尴尬,不想先前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后劲上来,困意很快就将他席卷,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还是被安河几声「小秦」给唤醒的。
“啊?到了吗?”
安河道:“嗯,到了。”
“谢谢。”秦朗揉了把脸,说罢又想到什么似,转身对那头的宋影帝道,“谢谢宋老师,您早点休息。”
宋墨依旧是冷淡的模样,点点头嗯了声,只是在秦朗推开门下车时,又冷不丁道:“当心点孙同。”
不等人反应过来,宋墨已经吩咐司机开车。
秦朗目送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反应过来宋影帝是在提醒自己,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面冷心热?
作者有话说:
是影帝先暗恋新人的套路
第18章
不过秦朗很快发觉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再回到剧组,宋影帝依旧是一座行走的冰山,对自己比旁人也更加冷淡。
甚至好几次,原本宋墨和导演一起吃饭,导演刚把他召唤过去,影帝就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这种冷淡,甚至连剧组其他人都看出来,以至于程远还悄悄问过他是不是得罪过影帝。
秦朗简直窦娥冤。
他自认虽然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也绝对称得上人缘不错,怎么到了影帝这里,就这么不受待见?
孙同不喜欢自己,面上还假装和颜悦色呢。
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也不为何,他对宋墨有种本能的信任,虽然对方明显不喜欢自己,但人品毋庸置疑,只要自己工作上没问题,绝不用担心被他打压穿小鞋。
当然,宋影帝不给他穿小鞋,他也还是在剧组穿上了小鞋。
接下来几日,戏份很少,也没有和孙同的对手戏。但仅有几的几次拍摄,都不算顺利,不是道具出问题,就是妆容出问题。
这小鞋是谁给他穿的,不言而喻。
只不过对方装大尾巴狼,秦朗自然也要配合装傻充愣。
好在他早有准备,既没耽误拍摄进度,也没给旁人添麻烦,更不会去怪道具师化妆师,还一如既往整天乐呵呵的模样,人缘倒是更好了。
那晚因为吃饭的事,吴鸣在老板那里吃了瘪,迫切地想要再次立功,不想几次三番仍是失败,越来越对秦朗看不顺眼,只恨不得对方狠狠倒个大霉;
但又不能直接来,被对方察觉抓住把柄。因为这一行瞬息万变,今天是新人,指不定几个月后就爆红,回头算起账来,到时候倒霉的是自己。
因而每天表面上对人还挺热情。
至于秦朗不受宋墨待见的事,他很快也发现了。宋影帝是公认的高岭之花,但表面还是很礼貌客气的,唯独对秦朗,「离我远点」几个大字差点写在脸上。
显然,这是个好机会。
与此同时,他终于迎来了片中以及自己的重头戏——劫法场,这也是他在片中第一场武打戏,以及与影帝的第一场对手戏。
武打戏他和武师已经演练过几天,与宋墨的对手戏,则只有一幕,就是他扮演的司徒飞突破重围后,飞身上前,一刀砍断绑绑在郑翰身后的铁镣。
这一段很简单,开拍只象征性试了一次。
进组也这么多天了,打戏又是自己最擅长的,但或许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不是以替身的方式表演,当秦朗拿着手中的道具唐刀,等待上场时,心情不免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等电影上映,观众看到这段打戏,会说这是秦朗,而不是其他任何演员的名字。若是有掌声与喝彩,也是为他秦朗,不是别人。
终于为自己演戏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是大场面的群戏,宋墨扮演的郑翰被被绑在行刑台上,原本意气风发的锦衣卫佥事,经过两个月的昭狱,如今是披头散发,形容枯槁,一双黑眸只剩死寂般的灰暗。
不得不说,影帝的演技确实无可挑剔。
秦朗望着行刑台上的人,导演还未喊开始,便已经被对方带入戏中。
“Action!”
先是行刑台上宋墨的大特写,即将赴死的男人,望着阴霾的天空,慢慢阖上绝望的眼睛。
与此同时,手握唐刀的秦朗,随着威亚,跃过乌压压的人群,跳上行刑台。
跪在地上的男人,应声抬头,看到来人,灰暗的眼神露出一丝愕然。
这一段戏很简单,一条过。
下一条,便是秦朗在行刑台上的那段一对六的打戏。
为了流畅,这段打戏需要他和武师一气呵成完成,直到他扮演的司徒飞砍断郑翰身上的铁镣,才能结束。
打戏对秦朗并不难,又排演了多次,气氛一来,感觉到了,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还不失美感,与武师门配合得行云流水,宛若一个真正的武侠高手。
包括导演在内的人,都屏声静气欣赏着这场无懈可击的表演。
跪在台上行刑台上的宋墨,如剧本所写一样,原本昂着头闭着眼睛等待行刑的男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晦暗无光的眸子,露出错愕的光。
作为一个顶级的技术派演员,他每一丝表情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只是当他望着秦朗那行云流水的一招一式,脑子忽然不受控制的变得混沌,一帧帧模糊画面从记忆中闪过。
他努力想看清楚,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雾,以至于原本在拍摄中的他,一时忘了自己身份,像是忽然陷入癔症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