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苑里养的都是各个属国进贡来的珍稀猛禽,除了狮子老虎之外,再不济都是孔雀,他可不想成为史书上唯一一个养鸡皇帝。
宋訾已经戴上了那副清秀少年模样的面具,对着这样一张脸,司马彦很是能硬下心肠,他面带微笑,色若春晓:“小鸡叽叽喳喳多吵闹,你带进来会被发现的。”
面对阿言的体贴,宋訾十分感动,正是如此,他愈发不能放弃替阿言改善伙食的想法,“没关系,我可以弄点鸡蛋孵小鸡。”
就算没有母鸡,用孵蛋器也可以,成功率低点没关系,反正他们是养来吃的,又不是要开养鸡场创业。
司马彦委婉道:“我怕我养不活。”
说的也是,阿言这一双抚琴焚香的手,的确不适合喂鸡喂鸭。别看小鸡毛茸茸的,禽类都是令人头疼的直肠子,还会到处拉屎。放养的小鸡若是乱跑,指不定会踩坏他们精心侍弄的这一小方菜地。
“我再想想。”宋訾面带犹豫。
“时间已经不早了,阿言你该换班了吧。”
“啊,差点忘了,那我走了,你记得吃鸡蛋饼,不用早膳容易低……低头会头晕。”差点脱口说成低血糖了,书里的时代还没有这种说法。
少年一路在宫城狂奔,整个人像是疾驰的风,大红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底下闪耀着七彩的色泽,奔跑中的少年灵动,整座宫城也仿佛随着这鲜活的生命从黑夜中苏醒过来。
谁也想不到,组成这美好画卷的点睛之笔满脑子都是吃的:夏日里最适合吃的还有咸鸭蛋,傍晚吹着夜风坐在竹床上,面前摆一张小方桌,放上煮成米花的白米粥,配一小碟脆生生清爽开胃的腌黄瓜,腌制的流油的咸鸭蛋……
下次给阿言弄点咸鸭蛋来好了,装在小坛子里带过来,然后用密封的袋子带一些风干的腊肉、腊肠。腊肉香肠比起鲜肉好保存,而且切一切,直接放在米饭里就能蒸,香喷喷的,苦夏的人都能一口气干掉一大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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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审刑司。
“这个案子就是这种情况了,商量一下吧,谁去?”
一个身强力壮,肌肉发达的汉子发言:“我不合适吧,哥,你看我三大五粗的,一看就没有那种气质。”
“宋小七!”某个因为劳动量太大,忍不住瞌睡犯困的少年被点了名。
后者的脑袋一点一点,脸埋在了手心,耿奇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听案子动容,现在看来,这家伙竟然第一次就开小差,公然在会议上打瞌睡。
耿奇叫了一声,这小子竟然还没有反应,看着不远处自家头领眼带嘲弄的脸。耿奇手中细细竹篾直接冲着宋訾落了下来,破空声很响,但仔细看的话,这竹篾只打在宋訾的手边,并没有伤到他的手。
“黄焖鸡好吃!”宋訾被惊醒,他还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脸上还有手撑出来的红印子。
“你昨晚做贼去了。”耿奇没好气道,“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没有,巡逻了半夜,昨日没睡好,就被叫来了,不好意思啊耿哥。”他做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梦到了自己坐在家里,开着空调吹着冷气,等着外卖的黄焖鸡,好像是因为一直有人在耳旁提小鸡什么的,梦境世界受到了外界的影响。
他以前都是有午睡习惯的,到了这个点就犯困,这次因为是正式人员,大中午的被拉过来开会,还不能很好地对抗大脑发出的休息指令。
耿奇松了一口气:“审刑司和书局可不一样,第一次也不是借口,你还是要多做训练,尽快地跟随司里兄弟的步伐。”
宋訾立马坐得笔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这听起来是耿奇在训斥他,实际上是在替他开脱,新人第一次,总是情有可原,不是偷懒怠惰。
“不用改,就他去吧。”
玉质的长杆烟袋落到了宋訾跟前,被其他人惯有活阎罗之称的凌夷丹凤眼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他,现在这个形象正合适。”
耿奇闻言上下打量了宋訾一番,没有磨灭的少爷气息,生面孔:“的确正合适。”
“啊?”因为之前不小心打了瞌睡的宋訾一脸懵逼,他到底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耿哥,你说什么合适?”
耿奇长话短说:“有人报案,云香楼和百花楼离奇死了好几个姑娘,你配合老大打辅助。”
云香楼,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哥,你说的云香楼是。”
“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原来会议里的鸡不是指可以上餐桌的小鸡,而是吹拉弹唱的妓子。
耿奇上下审视,挑剔道,“这身审刑司的打扮不合适,你去换衣裳吧。”
卧槽,宋訾直接拒绝:“我不去!”他可不去烟花之地。
“宋小七,人命关天的官司,这是命令,你又没对象。”
宋訾紧紧拽住自己裤腰带,下意识脱口而出:“谁说的,我有对象了。”
一屋子的单身汉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宋訾硬着头皮,挺起胸膛,“所以由我来扮嫖客不合适,这要是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你让我怎么和对象交代?”
耿奇深吸一口气,感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又不是真的让你去睡小姑娘。”
他指了指自家皮笑肉不笑的头领:“你,嫖客,老大,花魁,懂?你要是担心,老大替你做保,都是男的,会发生什么事?”
宋訾胆大包天:“不懂。”
他顶着死亡视线和耿奇失望的目光,硬着头皮发言:“是首领才可怕……我的对象也是男的。”
第11章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凌夷,论起颜值的话,他们这些粗人当中,就数凌夷最为貌美。如果忽视凌夷狠辣的手段的话,他们的司长的确是拥有一张男人瞧了都心动的脸。
凌夷原本因为嘲讽而向上翘起的嘴角似乎都有些僵硬,他的手指一折,金玉雕铸的长烟袋在灰黑色大理石桌面看似轻轻那么一敲:“咚”金石相接,清脆悦耳,格外提神醒脑。
别看审刑司的人平日里互相插科打诨,他们对凌夷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当即不敢再看好戏,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移到少年那张清秀的脸上,满脸钦佩之色:初生牛犊不怕虎,新人当真勇士也。
满院寂静,宋訾耳朵尖动了动,听到有些奇异的声响,只看看那平滑的石头桌面,竟是硬生生被那细直烟袋敲出一道曲折裂缝。宋訾早听闻过凌夷厉害,只是没想到对方武力高到这种程度。
只听凌夷性感烟嗓响起:“教你第一条规矩,入了审刑司,第一条就是得听从命令。”
宋訾当然知道,进了体制内,肯定要听管辖,若是没刺头的本事,最好不要做刺头,特别是在审刑司,因为凌夷就是旁人眼中最大的那个刺头,心狠手辣,为非作歹,杀人不眨眼。
耿奇反应过来,立马打圆场:“就是首领,你才不用担心,你放心,咱们老大喜欢的是女人。”
就小七这个小身板,就是想对他们首领下手也得有那个本事。再说了,之前还担心年轻人被云香楼里的姑娘勾走,色迷心窍坏了事,现在看来,作为断袖的宋小七正合适。
“当然,入审刑司之前,我就做好了为组织牺牲的准备。”宋訾他清了清嗓子道,“不过去之前,我得先同心上人解释一番,通个气。瓜田李下的事,先说一声才好。”
这次凌夷看向了耿奇,后者站起来:“接下来教你第二条规矩,审刑司办案,任何人都不得提前泄露,若是真败了你的名声,大不了到时候我和老大亲自陪你去那位面前解释。”
也让他看一看,小七藏得这么好的心上人是谁。
宋訾:……来个人告诉他,现在退出组织还来得及嘛。
“算了,他身份特殊,实在不方便。”
其实他知道耿奇说的有道理,审刑司办案必须保密,否则家里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办案不力受罚的就是审刑司了。有时候放走穷凶极恶之徒,甚至可能伤及更多无辜者性命。
他当初不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机构的保密性,想第一时间掌控确切消息,化解相府安危,才费尽心机进的审刑司么。
若是换做普通人,他还可以让凌夷当面知会一声,偏偏阿言是冷宫之人。他睡了皇帝的宫里人,即便是个被冷落的男宠,那也等于给当今圣上戴了一顶绿帽子,尽管宋訾觉得这么干的大概可能不只他一个,可皇帝又不知道。
凌夷可是暴君手下最有名最忠诚的疯犬之一,不知道抄了多少官员的家,作为男女主故事对照组的宋家搞不好就是凌夷亲自带人去抄的,他绿了皇帝,等于绿了凌夷的信仰,对方说不定会把自己和阿言一起剁碎了喂狗!
宋訾垂头丧气的坐下来,顿觉眼前灰暗,他倒不是要和阿言说自己去逛青楼,主要是想知会一声,今日他要出公差,不能如约陪他:“不用了,我们真的要今夜就去吗?这时间准备会不会不够。”
耿奇拍了拍宋訾的肩:“案子查了小半月,那罪犯七日犯一次案,杀的都是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离上次出事的人尸首被发现,已经是第六日,今日是云香楼选新花魁的日子。”
他们早就做了布置,断然不可能为了宋訾一个改主意。
宋訾支棱起来:“需要做什么,我全力配合,但我天资有限,从未去过烟花之地,不一定能演的出来合适的效果。”
反正阿言待在深宫里,坏消息应该传不到他耳中去,只是爽了这约,希望阿言不要牵挂他,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提前说一声,这还是头一回放情郎的鸽子。阿言,对不起,我都是为了咱们两个好!
是夜,金玉街,这片区域算是京都闹市,位于最好地段的云香楼红灯高悬,涂抹了厚厚脂粉的姑娘们着粉带绿,穿着一扯就破的纱衣,摇着用彩色羽毛点缀的小团扇,笑语嫣然的对来往的客人暗送秋波。
到底是京都最大青楼,姑娘们其实十分含蓄,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直接出声招客,但她们美目流转,浑身都透着一股媚劲,眼神仿佛都带着钩子,简直是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大爷,快来玩呀。”
云香楼的客人本就多,甚至不乏官员狎妓的。今日乃是花魁之夜,人来人往,更是堪称盛况。不过半个时辰,宋訾就从拥挤人群中看到好些熟面孔,有一部分还是他家老爹的同僚,一个个腰肚混圆,红光满面的,还有一些是他上学时候就很有名的纨绔子弟,这其中就有之前在书店骚扰他的纪武。
正是因为云香楼靠山高,客人非富即贵,审刑司动起手来才不容易。站在厢房里的宋訾不由朝着楼下那些熟面孔投下鄙夷的目光,有几个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进了青楼就色眯眯的摸小人家姑娘的小手,真是大开眼界。
这一幕落到凌夷眼中,后者对他反倒印象好了几分。今日这案子,其实也算是对宋小七的入门考验,人装得再好,在紧急时刻就容易失了分寸,露了马脚。
宋小七进门时就不看姑娘们一眼,眼神清正,毫无淫邪之意,如今对朝臣不自控愤然的做派,的确是符合耿奇调查来的那些资料,只是朝堂是大染缸,也不知道这少年后面还能保持几分如今的纯真。
“小雪,去把我那套压箱底的头面拿来。”
徐娘半老的老鸨嗓音尖细刺耳,一下子把宋訾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见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抬头面费力,他上前去帮了一把。
点缀着各色宝石的头面被稳稳当当的压在了梳妆镜前美人的头颅上,美人如灼灼牡丹,光彩夺目,繁复的宝石头面压在脑袋上,可谓是相得益彰,越发艳丽逼人。
“这一身真的是太绝了,要是我……”老鸨话说到一半,目光扫到“花魁”袖摆里露出一角的银光后住了嘴,好险,作品太得意,她差点忘了今日的花魁可不是什么楼里的姑娘,是还人情来查案的审刑司司长。
楼里死人常见,若非死了几棵摇钱树,人心惶惶的,云香楼的老鸨是绝对是不可能和人憎人畏的审刑司打交道的。
她堆着笑:“宴会还有一刻钟开始,您且等一等。”
“你好好照顾云姑娘。”
宋訾应了一句:“知道了。”
他之前说的话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今晚没扮嫖客,主要是扮起来不像。负责高价拍卖花魁的换成了审刑司另外一个擅长易容之术的人,宋訾真正的职位,是伺候花魁的丫鬟。
丫鬟就丫鬟,比嫖客是强多了,宋訾扯了扯自己身上鼓鼓囊囊的裙子,小腿上还绑着各种杀人的利器,对上贼人的时候,可以直接取人性命。在衣服里藏东西这种活,他做了千百遍,熟练的很。
“赏花宴”很快如期开始,几个穿着红衣的姑娘跳舞助兴之后,宋訾陪着新鲜出炉的女装大佬出场,他今夜负责给凌夷抬裙摆,以及时刻监测云香楼的情况。
楼里的岚妈妈红光满面地在前台报幕:“今日出场的,是咱们云香楼的云霄姑娘。”
上了浓妆的凌夷容貌绝伦,一露面就直接炒热了整个楼的气氛,报数声此起彼伏:“五百两!”“我出一千两!”
凌夷当然是不可能被真嫖客拍下来的,最后竞争成功的只会是他们自己人。
按照他们的安排,贼人会选择在花魁的初夜动手,很有可能动手的不知一个人。但是这些贼人肯定会想不到,今夜就是他们的丧命之时。楼里的人撤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姑娘们和热情的客人。
宋訾用沾了解药的帕子捂着脸,看到细细的迷药的管子吹了进来,就在这个重要时刻,外头突然骚动起来。
门外有人大喊了一句,然后楼道里都吵闹起来:“人跑了!跳楼走了,快追!”
宋訾听得动静不对,打开窗户一看,惊呆了。云香楼外围了一圈人,一个个身披兵甲,手持银枪,威风十足的样子,把整座云香楼围了个密不透风,还有好多人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起来很狼狈。
他怨念地看了凌夷一眼:“老大,你要闹这么大的动静,干嘛还自己亲自上。”难不成是有什么女装的特殊癖好。
凌夷一把扯下了沉重头饰,表情阴鸷:“这不是我们的人,是羽林军。”
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想要离开,结果被强行拦了下来,为首的羽林军表情有些得意,他朝着底下的人摇摇了头,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都被按了下来。此人高高举起手中令牌:“天子有令,云香楼一个都不准走!不管什么身份,全部都给我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訾:不要进青楼,会遭遇不幸
第12章
楼里的姑娘跑不了,嫖客却纷纷往外冲,宋訾将房门打开一条细缝,立马看到了在二楼左顾右盼的同僚,不是旁人,正是此次行动中负责扮演嫖客的宁庄,宋訾当即把门缝拉得更开,冲着对方招了招手:“在这边,我们在三楼。”
二楼是化妆间,为了让贼人没那么容易逃脱,他们特地把花魁接客的房间安在了足够高的三楼。
后者看到宋訾的脸,快步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说:“司……司长,贼人……那犯了命案的贼人已经悉数被抓。”
凌夷问:“怎么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