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笑道:“我倒想听听皇后高见。”
邢岫烟想他说将来不会放过,于是道:“他们若都是我朝忠心良民自然最好,如若不是,钓鱼执法也是中策。”
徒昶觉得没有面子,问道:“何为上策?”
邢岫烟问道:“今日我等齐聚蓟辽,所为者何?”
徒昶道:“自然是诛灭后金,除去我大周心腹之患……这拔除奸细和汉奸,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徒元义叹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虽然是当年他们为震慑辽东喊出来的口号,但是女真铁骑之悍勇,也不都是浪得虚名。”
徒昶说:“此时我们有二十万大军兵压,女真八旗最多十万精兵,便是有些蒙古部落和他们眉来眼去,但是他们加在一起,实力也绝不是大周的对手。”
邢岫烟道:“我们二十万大军不假,但是精锐骑兵数量却少于他们。锦州之战,先有大周辽东军之败,他们轻敌冒进,镶蓝旗大军才陷湖北新军和朔方军的口袋里。”
徒元义道:“国家久陷于战事,国力必是受损。北边战事已持续一年,二十万大军调动每日所费钱粮几何?如今形势,打败后金不难,但朕欲灭后金。倘若今年打蛇不死,于大周最好的做法仍是收兵。可遥见隋三征辽东未果,朕实不欲重蹈覆辙。”
徒昶不禁有所深思。他作为未冕储君,狠心的母亲可以让他去做个排长少尉,但是他也一定要有准帝王的战略格局。
邢岫烟道:“如果此次你们发现的真是汉奸和奸细,那么他们已经暴/露了倒不那么可怕。早早抓了他们,他们还派新的奸细过来,我们反而不知。若是反之能利用他们助力灭金,则是最好。”
徒圆圆笑道:“母后是想骗他们,放假消息迷惑他们?”
邢岫烟道:“纵观兵书和古今战例,胜败决胜之谋也就一个诡字和一个诈字。能而示之不能,战可示之和。后金先祖出过两代明主,与前明和和战战都得利了,其战其和也就是诡诈之术。”
徒旭了悟:“所以抓捕汉奸抄家不是现在要做的事。”
邢岫烟笑了笑:“我现在也不知详情,不可妄断该具体怎么做。只是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摆在你们面前,你们要学会从大局的角度看问题,甚至从历史的角度看问题。你们不是皇室,也是我朝显贵之后,你们比平民更有义务去维护这个国家的大局利益。”
“儿臣/臣受教!”
徒昶对于自己的境界只能看到这样短的距离,有些羞愧,好在父皇母后没有责备之意。
两人夫唱妇随教了孩子,也就告一段落。
邢岫烟才刚来,今日还不想再严肃地和孩子们谈这些。
邢岫烟笑道:“盼儿也有多年未见你爹爹了,你娘亲还有东西托你带着吧。你爹爹驻守在葫芦岛,我放你十天的假,你就去瞧瞧你爹爹吧。”
萧盼儿心情一阵激动,拜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徒圆圆却忽道:“母后,我也想去玩玩,顺便看看姨父。”
徒元义笑道:“你也才刚见着你父皇,你倒想去瞧你姨父了。”
徒圆圆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姨父带的湖北新军也十分悍勇敢,我就想见识一下。”
徒旭吐嘈:“你想吹牛又不可能到姨父面前吹去……”
徒圆圆道:“谁吹牛了?我是真材实料!”
徒元义长叹一口气,说:“今天也不早了,就好好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你们微服前往吧,朕给你们派一队锦衣卫护送。”
“多谢父皇!”徒圆圆跪下谢恩,然后趴在徒元义膝前撒娇,“父皇,我也准备了礼物给你的。我下午给您送来。”
徒元义宠爱地抚了抚小丫头的头:“难不成圆圆给父皇做了双鞋?”
“……”
“衣衫?”
“……”女红技艺没有学到邢岫烟三分的徒圆圆心虚了。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损友徒圆圆说:“盼儿……也没有给姨父做鞋和衣衫。”
萧盼儿看他们父子相聚情景,心中也十分挂念自己的爹爹。
萧盼儿笑道:“圆圆,我给爹爹做了两双袜子、一双手套。”
徒圆圆回头愕然看着萧盼儿。
你认真的?
萧盼儿读懂了七七八八,说:“正月里,母亲指点我女红,虽然鄙陋了些,但我想爹爹不会嫌弃的。”
徒圆圆忙抱住父亲大腿,说:“父皇,我也给你做,你不要嫌弃。”
“不去葫芦岛了?”徒元义暗想:这抱大腿是不是会遗传。
“……不去了。”
徒元义叹道:“想去就去吧,回来绣也一样。”
徒昶和徒旭都想:别人家的妹妹也早给兄长做鞋了,他们还是多年前收到过一条帕子。现在妹妹还老觉得自己比他们能耐,这么扎心的妹子,还有父皇母后偏心。自那年妹妹落水差点死了,反正她是父母第一梯队的小宝贝,他们认了。
翌日,徒圆圆和萧盼儿就微服男装从行宫别院中出来,由二十名锦衣卫扮作随从,加上原来萧家派来的人前往葫芦岛。
徒旭正式调去和羽奴做伴,一起跟进汉奸的事。
而徒昶则被狠心的母亲调去黄衫军的火/器营当炮/兵排长,化名“常途”。他的入伍待遇比徒圆圆更差。除了卢坤和一名贴身保护的心腹锦衣卫高手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得带起一个迫击/炮/排,和别的士兵一样睡通铺,一样吃饭出操,一样自己洗衣服,五天一休才可以回来向父皇母后请安。
徒昶卷着简单的包袱来辞别,徒元义一想起睡通铺、还要自己洗衣服,心疼得不得了,却要端住威严。
邢岫烟叮嘱道:“铁柱,这基层将士绝对不会轻松,也许你会充满怨气。但是,你是我的长子,你若想象你父皇一样一展雄心,你要先学会吃苦。都说大周江山是姓徒的,你自己都不会为徒氏江山吃那些苦头,又有什么资格让百姓出身的将士为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欲戴皇冠,必受其重。你若告诉我们你不想,我们不会逼你。”
徒元义真想说:他当年练兵也没有吃过这种苦,但是拆老婆的台肯定没有好下场。
“儿臣谨记父皇母后教诲!儿臣如果连个少尉都做不好,儿臣甘愿不承父皇衣铍。”
徒元义看着儿子离开了,终于说:“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娘。这狠心是学谁的呀?”
邢岫烟翻翻白眼,摇头叹道:“慈父多败儿。”现在的孩子多聪明呀,雷声大雨点小,哪能教得了儿子。
徒元义说:“孩子们多乖呀,文武双全,仪表堂堂。哪里是败儿了?”
邢岫烟反问:“你的横量标准是什么?二皇子?”
“那你的标准是什么?”徒元义感觉心口被插刀。
邢岫烟打了一棒给个枣:“你呀。”
徒元义嘴角微不可见上扬。
第262章 没羞皇帝
孩子们都各有事干, 剩下徒元义和邢岫烟在行宫别院二人世界。
四十岁的大叔和三十岁的熟女,当真金风玉露一相逢,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邢岫烟但想自己年轻时也没有美几年, 因为先流落江湖、后工作太忙,青春就过去了,现在儿女都快可以嫁娶了。
因为常有忧思时光飞逝,趁着还没有脸上长皱纹, 可尽的喜欢打扮。她今天往华贵雍容方向打扮,明日往清丽雅致上打扮, 隔日又往火辣热烈打扮。看到老公当年连失忆的她都被蛊惑的颜, 她还是像一个花痴热恋的少女一样。
徒元义也颇得其乐,就爱搂了她在怀里疼爱调戏。
这日天气晴好,气温突升, 邢岫烟穿着像仙女一样乳白色衣袍,和徒元义饮酒弹琴作画。
“秀秀初进宫时常不解风情,如今倒像情豆初开似的。”徒元义刚弹完一曲,越看她越觉得赏心悦目。她女为悦己者容,他大叔的自信因她的表现提升了几个层次, 果然还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呀。
邢岫烟也没有矫情, 一边调着颜料, 一边说:“分别久了, 时间过得快, 才觉得一生太短。我怕今生没有爱过恨过就老了。”
徒元义笑道:“我看秀秀风韵犹存。”
邢岫烟白了他一眼, 徒元义哈哈大笑, 过来坐在她身边,说:“秀秀嫩得像是圆圆的姐姐。”
邢岫烟握着笔细细描绘他的肖像,徒元义怔怔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也不禁痴了。原来最好的爱情一人相知相依足矣,他今生的幸福就靠她了。 “将我画好看些,你要将我画丑了,我也将你画丑。”徒元义威胁。
邢岫烟又白了他一眼,说:“我又不是美颜摄像头。”
“什么?”
邢岫烟淡笑不语,徒元义一再追问,邢岫烟才简要说起了数码相机。
徒元义目瞪口呆,良久才道:“后世竟然如此神奇吗?”
邢岫烟道:“我也忘记很多事了,况且技术上的东西,我懂得不多,就算有初浅涉及的也有许多想不起具体的来了。”
徒元义问道:“这些东西就像军工技术一样重要吗?”
邢岫烟说:“对,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代表着经济的发达。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经济不是政治可以阻止的,越到后世,政治越发给经济让步。所以,现在可以封锁后金,到后世即便两国邦交不好,也很难封锁。”
像后世的中日关系曾经多差呀,可也阻止不了经济上的一年年增长往来。经济代表着生存,生存永远高于政治,是第一位的,活着体面才有空去思考政治。
徒元义叹道:“真是礼乐崩坏。”
邢岫烟说:“本来政治是为经济利益服务的,而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就像陛下北征,消灭后金,则国家能得到百年安全和背后还有巨大的经济利益。在这个最好的时代和最坏的时代,必须抛弃守旧刻板的封建迂腐机制,实现帝/国主义过渡。要么当地主,要么当农民,要么当帝国主义,要么被帝国主义,历史规律没有给你别的选择。就算是世界和平的愿景,那也是两百年后的事,历史必经阶段不可能跳过去。”
徒元义说:“所以要给军人足够的好处,给朝中大臣足够的诱惑,勾起他们的欲望,为你的政治目标服务。”
邢岫烟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错了,是你的政治目标,不是我的。我情愿天天弹琴画画,你要是一千年前的皇帝,我只要你一心待我,我没有兴趣干涉你的朝政。”
徒元义淡淡一笑,看她下笔勾勒他的模样,说:“你的画技十几年没有什么进步。”
邢岫烟笑道:“没退步就不错了。我哪有精力画画?”军政事务这么多,还要陪陪孩子,练练身手,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反而到了这行宫,将各个能独挡一方的大员派出去了,不是非常时间,批批折子就好。
徒元义说:“待战争结束回宫后,你可以将各宫各院都画下来。”
邢岫烟顿住了笔,微微一想,笑道:“在后世,我的画作应该会比唐寅的真迹值钱吧?”虽然技法是不及他的,但是她身为大周皇后,也不是无名之辈了。
徒元义不禁莞尔:“那是自然。”
邢岫烟说:“我得多画一些,传给子孙,还规定一个书画继承办法来,以免将来那些没了爵位的后嗣落迫皇裔没饭吃。将来成为布衣的后裔要想创业,卖一幅我的画就有钱了。这是我当老祖宗的一番心意。”
本朝是吸取前明教训,爵位是降等而袭,并且大多人降得还十分厉害,就算皇族也不是一个个铁帽子饭碗。
“那恐怕不行,你留下的真迹,子孙还不供着当传家宝?”
“你的真迹当传家宝好了,让他们卖我的。真不想卖,抵押贷款也行。”
徒元义想想都好笑,也动手画起她的模样来。
看着对方给自己画的画像,两人又柔情蜜意依偎在一起。邢岫烟抚着自己的颊,看着他将她画得像个真仙一样,挽着他的胳膊,说:“其实,三十岁也不老,对不对?像在我们那个时代,三十岁的明星还是属于小鲜肉的。”
徒元义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是朕将你养得好。况且,近日你吸足了阳气,便如少女一样娇美。”
邢岫烟一粉拳打在他肩上,他却伸着手紧揽住她的身子……
徒旭和邢程从外头回来,得知父皇母后在园子里就赶去园子,到了园子门口,太监们却拦住了两个身份贵重的少年。
徒旭还想闯,最后是李德全赶过来了,笑着朝他请了安,徒旭道:“李公公,我们有事要面见父皇母后。”
李德全微笑道:“有什么事,殿下不如晚膳时再来觐见陛下和娘娘吧。”
徒旭说:“父皇和母后不在吗?不对呀,你都在这里。”
李德全是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只打了一个千,说:“殿下,你还是傍晚再来,奴才会及时禀告的。”
徒旭来回度步,说:“我们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