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一听要皇上下罪己诏,这是个打压他声望权利的大好机会,顿时不说话了。
更有四王八公一派人马,竟当庭大叙祖上功绩,言语间流露出不单要救回南安王,而且不能降罪于他,否则就会寒了众多边疆守将一片忠君为国之心。
宁珊听得忍无可忍,道:“莫非南安王三十万大军败于茜香小国十万水兵之手,不但无过,反而是有功了?”
北静王立刻道:“当初提议南安王换防西海沿子的似乎便是宁侯吧。明知南安王不擅水站,却出此下策,你是何居心?”拥护北静王的群臣纷纷鼓噪助威,宁珊回京时间太短,封爵太高,升官太快,早已碍了诸多人的眼,挡了许多人的利益,这会儿能把他恁下去,是许多人都乐于看到的。
北静王优雅的一挥手,顿时止住了帮手们的口舌,举手投足之间洒脱自如,流露出天生的王者之气,竟是控制了近半朝堂。眼下,面对宁珊这块不受拉拢的绊脚石,他是志在必得,定要除去的。
第73章 舌战朝堂
宁珊简直要被这种胡搅蛮缠给气笑了:“我提议换防, 也是希望各地驻军不要松于警戒,要多多熟悉不同环境, 以便随时需要调遣增员之时, 无论面对怎样的作战环境都能快速迎敌。但我没让南安王急功近利的连水性都不熟悉就打过海去吧。如此吃了败仗,也算是我的错?”
北静王道:“南安王一向勇武, 心性耿直,自然受不得敌军挑衅,虽然行为冲动,却也是忠心为国的。”
宁珊立刻喷他一脸:“为将者不能稳定军心, 轻易上当,不知深浅就挥兵而下,视众将士生命如儿戏,也是忠心?”
北静王没领过兵,只会空谈, 索性耍赖道:“宁侯侃侃而谈,似有见解, 如有把握, 可敢迎战?大败茜香国,救回南安王, 如此才能彰显你的道理究竟是否正确。”这是明晃晃的激将法了,宁珊也未领过水军,一样只有陆战的经验,若是强行出战,再没有擅水的士兵配合, 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贾赦担心的看着被以北静王为首的四王六公集团群起而攻的大儿子,生平第一次觉得水溶那张脸忒是可恨,当初他优待贾宝玉,给二房做脸的时候都没这么可恶过。
宁珊不慌不忙的回道:“下官不擅水站,自然是不配领兵出战的。然而朝中自有擅长水站的将领在,昔年防守西海沿子的黎老将军可以一战。”
黎老将军在众人心中都是宁老侯爷的亲信,北静王当然不可能让宁珊那边的人领功,便道:“黎老将军也是熟识草原部落诡计的,东平王才失了手,此时不可调动,以免北疆人心涣散。”
宁珊主动请缨:“末将愿重回边疆,换黎老将军带兵攻打茜香国。我大兴泱泱大国,投降是绝不可能的,议和也是茜香国的妄想。茜香国犯我领海,其心可诛,是一定要打回去的。至于南安王,他若是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自然会顺便带回来问罪。”
话音一落,朝堂顿时喧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各站派别,犹如舌战。最多的都是再骂宁珊心黑手狠,不顾南安王的死活。更有甚者,朝两皇哭嚎,应该让宁珊去海上常常水战兵败的滋味。
宁珊大怒:“你与我有仇,尽管杀将过来,要文的要武的,我接着便是,怎可妄言擅动刀兵,以失败来打压对手?你我同为大兴官员,竟不以百姓为先吗?若派了无能之将,再败一场,就要给茜香国打到陆上来了。”现在还在海战的范围内,除了商船不能出海,渔民收网回家,倒还不至于伤到性命。可是一旦给他们攻上边境,烧杀抢掠,死的可都是近海百姓了。
有跟宁家交好的武将忍不住出来打抱不平:“明明是南安王贪功冒进,指挥无力,才致损兵折将,战船尽毁。这本来就是他带兵无能,又失于侦查,排兵不利之过,何以就要怪到提议换防的宁候头上?”
钦天监为了甩锅,急忙站出来:“宁候没提议换防之前,并没有战事的征兆,可是一换防却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可见是天时不利,地利有损,人和更是不妙,此次最大错误,还在换防。”
贾珍顶着个三品将军都是能上朝,跟贾琏站在一处,此时忍不住冲了出来:“如果下官没有记错,发兵前钦天监是卜算过的吧,还说是大吉。怎么这打了败仗就什么说法都不一样了?”他就算是个无赖了,也没底线低成这样的,明明自己卜算不灵,还怪别人?这等本事,比他爹那个花花道士都强不到哪里去,是怎么考进钦天监的?
又有公允的阁老忍不住道:“茜香国一向为我朝之属国,女主继位以来也年年纳贡,此次若不是那那那位派兵进攻,本来不应有此一战。南安王自作主张,为争战功出兵属国本来便有失□□上国体统,又伤天和,被俘实属自己之过。”
皇上被吵得头疼难忍,太上皇也不爱听这等丢人败兴的战报,两皇一个忍不住都摔了御案上的茶碗,太上皇还额外多砸了一个玉雕狮子镇纸,当场一片寂静。
皇上揉着额头,先开口道:“宁爱卿,这换防的主意终究是替提的,如今闹成这样,且先不追究是谁的责任,朕只问,现在该如何收场,你可有计策?”
宁珊心道:就知道一旦不成你定要甩祸于我,真是半点担当也无。却碍于对方是君,只得忍气回道:“便如臣方才说的,增援再战,且定要得胜才能罢手。臣提议由黎老将军挂帅。”
北静王当即就接上,道:“不行,说了北疆也需要黎老将军镇守呢,总不能顾此失彼,如今西海已经吃了败仗,难道还要北疆也起战火吗?”
宁珊忍无可忍,转向北静王,怒道:“我不是说了,北疆由我去防吗?只要圣旨一下,我即刻出发,昼夜赶路,不出半月也便到了。北疆本就是我打下来的,与众将士也能配合默契,如此换了黎老将军再回西海,又有什么不对?”
北静王就是不乐意让宁珊再掌兵权,当即对着太上皇道:“如此又是一出换防之举。先前已经败了一次,难保这回就能成功。不若让钦天监再卜算一次凶吉再议如何?”
钦天监监正急忙甩锅道:“出兵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微臣不敢保证卜算准确,不过前日观星约莫可知,竟是不如维持现状的好。”言外之意,我算不出来,你们少折腾就得了。
太上皇一向挺信任钦天监的,当初他身子不行了必须传位,内心想的是要传一个无能的帝王,他好依旧能在背后指挥,只推一个傀儡到台前帮他做些自己身体支撑不了的朝务便是。那会儿就是钦天监监正一一算过众皇子的八字,才定了老四的,果然极其无能,却又自以为是,不肯听他分派,以至于他现在身子养好了,都想把他弄下去,或者干脆弄死了算了。
钦天监监正一拒绝,太上皇就投了赞成票:“依寡人的意见也是如此,一动不如一静,皇上已然铸成大错,还是别再一意孤行的好。”这回出战茜香国失败,虽然丢脸,却也是个拿捏住老四的大好把柄,一个昏头昏脑打了败仗的皇帝,必然会失去大量民心,将心,若由他的人出面救回南安王,再打退茜香国,他这个太上皇在前朝的份量就更重了。
只是,太上皇四下里踅摸一圈,凡是跟他对上正眼的武将都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不是他们不想要军功,实在是东平王一脉把守西海沿子把守的太久了,其他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又因为大兴只有那一面临海,再则就是一片荒芜的两广一带也滨海,可是那边海禁,只死守住港口,不进不出的,也没账可打,如今竟是除了东平王一脉,均无海战经验。
可是不提东平王才在北疆丢了大人,现在还有没有勇气再奔赴西海一战,就说那茜香国,都称臣几十年了,一向也没开战过,又有离得更远一些的真真国,琉球国,更加弱小,也不敢来寻衅□□。以至于东平王虽然号称驻守海疆四代人近百年,可真论起来,怕是只有第一代打过海战罢了。剩下的那几代不过是握着军权,坐吃福利,瓜分海商的孝敬而已。真让他打过去,胜负也是个未知数。
最后思来想去,竟然还得用宁珊。正巧这个小子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站在他和皇上哪一边的,便点他的将。如果赢了,救回南安王,南安王为了谢他,自然要常来常往,时间一久,少不得要被四王八公拉拢过去。何况他本来也是出身荣国府的,贾家的血统和他对贾赦的孝顺就注定了他比别人要好拉拢得多。二来么,若这小子战败,就当他是皇上的心腹处置,刚好还能再踩老四一脚,让他彻底无力翻身,不得不让权于他这个退了位的太上皇,真正变成他心目中理想的傀儡。
如此一盘算,选择宁珊出兵竟是最妙的,当即便发了话,欲要宁珊挂帅出征西海。
宁珊不知道太上皇片刻的功夫脑子里转过多少念头,只是对于他这决定无法妥协:“启禀太上皇,末将已经说过,末将不擅海战,与其点末将出马,不如让黎老将军挂帅。”
太上皇却道:“如今没那个时间去等他从北疆赶过去了,还是你从京中出发,直接发兵来得快。”
话倒是没错,可现在快有什么用啊!重点是谁能打赢不是吗?宁珊真是要给这两个皇帝的脑子跪了,知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靠谱的,却不知道还能更加不靠谱!让不擅海战的将军去打海战,这不是给人送菜么?不是他怯战,只是眼下明明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为什么非要让他一个不合适的去打头阵?这是想着他先过去顶上,再调黎老将军增援么?若是这样,那也不是不能谋划一下的。只是宁珊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太上皇都不像是还给他留有后手的样子。就冲着他一直不接茬让黎老将军挂帅这一点,宁珊就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得独立支撑到最后了。
贾赦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其实议和也不错,自古□□上国加恩四海,不都是派公主和亲的吗?如今比照办理,也是不是祖上遗风,彰显我大国风范。”横竖皇家公主待嫁的那么多呢,给出去一个多省事啊,再吵下去,岂不是逼着大儿子去迎战?
他再蠢也听明白了,陆战将军打不了海战,饶是他大儿子在北疆被称为“战神”,也不保证去了西海能得胜而归啊。这糟心的南安王,没本事就别作妖啊,学他一样,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等着儿子孝顺不好吗?
贾赦的意见其实是有不少人赞同的,公主不少,郡主更多,和亲免战,古来有之,并不丢人。皇家金尊玉贵的养着她们,如今不正是她们报效君王的大好时机?连几个郡王都巴不得的和亲算了,女儿又不能传宗接代,便是生在宗室,也并不是那么受重视的。故而,贾赦一言既毕,附议者重。
皇上想想也觉得划算,他女儿不少,皇妹也有,随便扔出去哪个跟他关系不好的,也不心疼。至于嫁妆,横竖都是下嫁了,茜香国难道还不多多的奉上聘礼吗?收拾收拾再装回去,说不定还能剩下些呢。
北静王也附议道:“能为天下苍生而牺牲,说不定正是公主心中所愿。若有公主肯自愿降嫁,定能得万民敬仰,从此青史留名···”
宁珊忍不住皱眉道:“北静王如此慷慨,心怀天下,不知道可愿意用贵王府郡主和亲?”北静王水溶年方弱冠,尚无子女,但前任北静王的侧妃却生有女儿,如今还没婚配,为北静王府郡主,身份倒也得宜。只是北静王虽然对这个妹妹并无感情,却还想用她拉拢得用之人,是断然不会送去给海疆的。那样除了一个名声,对他对北静王府又能有什么好处?因此道:“如今说的是公主和亲,若是宫中没有适龄公主,再择郡主倒也无妨。只是既然有数位公主正合适,若用郡主替代,岂不是殊无诚意?”
宁珊瞪他一眼,说白了就是不是自己女儿不心疼罢了。自来和亲的公主少有长命的,更别提能有福,打了胜仗不想继续下去的再派去和亲,还能算是降嫁,却也照样有不受重视,被磋磨致死的。如今茜香国还占着上风呢,又是女主当政,和亲的公主要能活过三年都算长的。
第74章 激将出征
“既然茜香国为女王当政, 何不出一个王爷去和亲?”宁珊一句话炸了整个朝堂。
“荒唐!可笑!哪有以男子和亲的道理?”老学究们首先就忍不住了。自古天圆地方,男尊女卑, 茜香国女王掌权便是荒蛮无知之夷族了, 堂堂□□上国,难道还要赔出去一个皇子王孙去安抚吗?
这一下就连装聋作哑的王爷皇子们都开始抵制宁珊了, 一个个叫嚷不休,痛骂宁珊,又忙着推脱辩解,生怕皇上被说动, 自己被选中,丢人就不说了,此去经年,可就彻底和皇位无缘了。
皇上倒是挺想把他那几个不省心的兄弟送出去的,如此也断了太上皇的臂膀, 更让他彻底无人可选,只能归政于他。可是想也知道, 皇上高兴的事情太上皇必然不愿意啊, 当下那死鱼眼狠瞪宁珊。
宁珊无惧,道:“也用不着别的王爷, 就把南安王和亲给茜香女王好了。”如此也不用再开战了,南安王也省的回来丢人了,就留在茜香国做王夫,若他真有能耐,将来收服了王室重臣, 架空女王,兵不血刃就能把茜香国收归手中,也是一大功绩。
宁珊拼命越过前头诸位吵嚷的阁老的头顶,试图与黄色目光交汇,让他明白自己的深意。
可惜皇上接收不良,又有北静王从中阻截:“南安王早已有正妃侧妃,数名侍妾,难道要给女王腾位子吗?”
宁珊道:“想必南安王妃深明大义,为保夫君性命,愿意自降为妾。”你们刚才威胁公主和亲的时候怎么说的?不就是深明大义,自请下嫁,青史留名吗?怎么换了南安王妃就不行了?
南安王妃的娘家是缮国公石家,四王一系的,家主石雄怒目相对宁珊,道:“王妃嫁给南安王多年,贤良淑德,既守过老南安王的孝,又育有嫡子,为何就该下堂?”
宁珊毫不客气堵了回去:“石大人,你抓错重点了吧。现在没人跟你讨论贵府女眷有多贤德,现在的关键是南安王自己冲动犯错,吃了败仗,需要朝堂花费大量人财兵力去救回他。若是就此留在茜香国和女王成亲,不是既符合了石大人你坚决反对增援再战的思想,又保住了南安王的性命,顺带还能抹掉他被俘虏的丢人历史,一举数得。怎么,你家那位贤良淑德的王妃娘娘却不愿意么?”
石雄怒瞪宁珊,却没话反驳,他能说不愿意吗?说了他石家的女儿还有何名声可言?然而就这么同意了,他先前跟着众人一起鼓噪了半天又有什么意义?
北静王一向是四王八公,现在的四王六公代言人,见石雄被堵得没话可说,当即又要站出来,宁珊不等他发话先就堵了回去:“北静王可千万别再提公主下嫁和亲的事儿了。没道理南安王自己没有本事,吃了败仗,却要无辜的公主们替他承担后果。要么便再战,要么便是他自己去跟女王和亲,而且一应需要仪仗财物也得由南安王府出,朝堂不治他的罪便是宽容了,可没有再替他破费的道理。”换句话说,就是南安王还不值得让朝廷人马兵力的耗费着,大张旗鼓的去救回来。
出兵是为了扬国威,守国土,却不是为了救他南安王一个蠢货。
北静王自己没说话,却示意他手下一个古板的御史慷慨激昂道:“为何不能提公主和亲?皇室将公主们金尊玉贵的养着一十几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于联姻?或是和亲?除此之外,女子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宁珊终于忍无可忍了:“守土封疆本是男儿之责,如今放着顶天立地的将军不去征战,宁愿牺牲女子也不肯上阵杀敌,是何道理?而今不过是一战落败,他们就要公主和亲,若是退让了这一次,下一次他们要财,跟着要地,又要如何?也都一并答允吗?如此下去,岂不是让诸国都认为我大兴软弱可欺,到时候四海诸国,野心膨胀,各处开战,必然国将不国!”
太上皇适时截断道:“正是因为如此,才令宁小将挂帅出征。寡人还记得你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让草原蛮夷望风而逃,被称为‘战神’,如今正是你再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寡人和皇上都等着为你庆功。此次出征,若得胜归来,那不用和亲的公主便许配与你。”
这是娶公主的问题吗?宁珊实在不知道太上皇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怎么就非得认准了他挂帅?让他出征没问题,可是换成黎老将军做主将就很难吗?这是怕他临阵怯逃?那就封他个先锋不就得了,到时候必然是他先出战,他只是需要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主心骨帮着制定战术,指挥战役,这要求过分吗?
宁珊试图能说服两皇,或者至少其中一个:“末将愿意出战,但是末将真的不通海战,还请派一个年高稳重,经验丰富的老将同行,届时只需老将坐镇中军,末将自当为前锋,身先士卒。”
贾赦吓得两腿发软,急忙打断:“启禀太上皇,启禀皇上,打仗需要大批的粮草兵马和钱财,如今国库还是靠归还欠款支撑的,哪里经得起再消耗?微臣算来算去,还是直接嫁过去一个公主省钱省事。”
纵然明白贾赦此言是担心于他,宁珊听得也极为别扭。更有早就看宁珊不顺眼的保龄侯史鼐,此刻完全不顾和贾赦那一点微薄的表兄弟情谊,大步迈出,朗声道:“遣妾一身安社稷,还有何处用将军?朝中将领也不是不从国库领俸禄的,为何竟不出征保家卫国,却要公主远嫁,来保一方平安?”这一位终于不是鼓吹公主和亲的了,可他却是想逼宁珊出征,让他死于非命。当日宁珊主理户部,逼还欠款,丝毫也不顾及他是他的亲表舅。这倒也罢了,他还相助着老三史鼎,让他得了外省大员的美差儿,如此厚此薄彼,哪里有将他放在眼里。如今便是复仇的大好时机,这小子,就等着死在战场上吧。
贾赦恨得差点儿冲上去挠史鼐的脸,却被贾珍和贾琏联手,死死抱住了。此刻也没人去参御前失宜什么的,众人都忙着把责任撇开,不管是和亲还是再战,只要不动摇他们的利益即可。
面对着不分是非的皇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太上皇,和诸多拥戴北静王帮着跟他作对,恨不得他下一刻就马革裹尸了的政敌,宁珊心知,贾赦再心疼他也抗不过众人,何况贾珍和贾琏为了不得罪满朝文武,不会也不敢再让贾赦开口。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法回绝,甚至不能再提其他要求,只能领旨。
倒也罢了,宁珊眼中散出灼灼光华:大兴之国土,寸土不能相让;大兴之民众,一人不能被欺。这一战,他出征!
虽然是被逼上阵,但宁珊既然下定决心,就必然要得胜而归。幸好眼下并非无可借鉴,当年三国之战,刘孙联手,对战曹操。曹操大军压境,人数虽多出联军数倍,却都是北方人,来到南方水土不服,加上战船在水上颠簸厉害,身体适应不了,根本无法打仗。当时曹操听了别人的建议,用铁链把战船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木板,叫做“连环船”。这种连环船十分平稳,在上面不但可以练兵布阵,还能骑马。
而周瑜看出了“连环船”的弱点,那就是虽然四平八稳,但是它怕火攻。只要一着起火来,就也没法救了。便有了打黄盖,假投降那一出,烧掉了曹军的战船,大败曹军。
如今宁珊便想借用这个办法,好让士兵能够迅速出征,然而要防着敌人也知道烧船的办法,需得将“连环船”改进。首要的一点是各船相连的铁链不能是死钉在船上的,需得灵活,一旦有船起火,立刻断开锁链,退出战圈,便不至于影响其他的战船。
二来,便是最好能有个方法,让战船防火。若是烧不起来,这“连环船”便可所向披靡了。
其三就是加紧训练士兵陆地作战,这是最后的防线,若是在海上实在不敌,还可以佯装退败,吸引茜香国水兵紧追不舍,及至登录。水兵上了岸便要打折扣,宁珊旗下均是陆战的好手,只是到底海边滩涂和草原旷野还有不同,无法大规模的由骑兵冲锋,只能充分利用士兵们的小规模作战能动性。
宁珊一边赶路去海疆,一边同麾下参将制定了新式的练兵之法,既将士兵们分成小队,每队十人,每十队为一中队,每十中队为一大队。届时在战船上由大队士兵一同进攻。“连环船”平稳,可像寻常陆战一般御敌。而一旦退到岸上,便立刻分散为小队,各自击破。每小队各有弓箭手、盾牌手、长矛手和短刀手。进而再分为进攻组和防御组,有攻有守,各领其职,既能各自作战,又能相互配合,方可毫无破绽。
而最重要的则是一定要有熟悉天候之士,能推算哪一日海上会风平浪静,哪一日会狂风暴雨,如今在地形上他们已经没了又是,士兵也是临时训练的,若再失了天时,想取胜就真是千难万难了。
幸而宁珊素日同黎老将军互通消息,早在领旨出京的同时便派了快马往北疆求得黎老将军手下擅长精通周易气象之辈,一面也早早的派人了去海疆咨询当地渔民。当初打北疆的时候,负责勘探地形的探马便有当地牧民,熟悉地势又懂的观察天气,方才事半功倍。如今也需要借助海边渔民水手的这般能力,不但安营扎寨的地点需要借助地势,选取易守难攻之处,便是开战,也需要精通海上地貌,天候风云变化才可不费吹灰之力将敌人引入包围圈,将其困死,再逐一击破。
宁珊出征当日,皇上和太上皇都没有派人相送,两人各怀鬼胎,又不清楚宁珊到底算谁的人,一时也不知道心中到底盼着他得胜还是如何。只是最后,到底还是为皇的心占了上风,愿意大兴能扬国威,败茜香。此时才匆忙派了人到城墙瞭望,却只见旌旗翻涌,满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兵甲,唯有最先头一点莹白光亮,如锐利刀锋,劈开狂卷未来的黑云飓风,奔驰而去。
老远的城边上,一个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袖子的中年男人,一边骂,一边动手抽他身旁不住的躲闪的年轻男人:“你个没出息的嚢货,便眼睁睁看着人欺负你大哥去出征,你还拽着老子,还捂老子的嘴。老子抽死你个没用的窝囊废,你瞧着吧,你大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你那好二叔、好二婶夺了你的财,抢了你的家,踩了你的头,最后再要了你的狗命。”
那年轻男人一边要扶着中年男人别哭抽过去摔到地上,一边还要躲着他没头没脑的鞭子。待听得他最后那句话,一时竟连躲避也忘了的怔在原地。而那中年那人却抽不动了,扔下鞭子,就地一坐,哭嚎起来。一声声的喊着“儿子、大儿子···”若有人听到,必然能了解那哭声中的撕心裂肺,然而年轻男人心中却满是酸楚,无暇他顾。
第75章 姑侄反目
朝中的一团乌遭暂且还牵连不到后宫, 自然更不至于波及后妃娘家。因此,在南安王兵败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之前, 王熙凤尚有余力去跟王夫人扯皮。
如今彻底当家做主, 手握库房钥匙的王熙凤是绝不肯再让人压她一头的了。往昔,头上有两重婆婆的时候, 她为了寻一个靠山,自然是向着亲姑姑王夫人的。可眼下大房二房分了家,这亲姑姑顿时就成了站在对立面的强敌,此时又侵占她荣府产业, 王熙凤顿时精神百倍,恨不能请了邢夫人回府供着。这无封罪身的王夫人她还能靠着诰命去抗,可史太君出面她就犯怵了啊。
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史太君忙活着活宝贝凤凰蛋,还无暇他顾的时候手撕王夫人, 一举功成身退方为上策。
眼下,为了那名义上属于迎春嫁妆的三十万两, 王熙凤几乎日日往那大观园里跑, 捏着自居同王夫人打口舌官司。王夫人心疼荣禧堂密室中那数十万两的家私,正眼红的欲滴出血来, 哪里还肯归还依然摆进大观园中的陈设古玩并花费在幔帐帷幕、花草异兽等项目上的银两?
王熙凤手掐字据,已然没了好声气:“这白纸黑字又过了顺天府案头的文书,贾太太究竟是认还是不认?”听习惯了的称呼乍然一改,王夫人竟没立刻醒悟贾太太是谁。待反应过来,一阵大怒。便是她离了荣国府, 没了五品敕命,她也还是她凤丫头的亲姑姑并二婶子,亲上做亲的两重身份,这死妮子如今竟然翻脸不认,可还有把宫中的娘娘放在眼里?
当下,木着一张佛爷脸,八风不动,手掐念珠,口唇微动,端的是一派镇定自若,道:“那些物件是上进给娘娘的,怎能在要回去?”
王熙凤将眼一瞪,尖声道:“贾太太,那园子现在是你们家住着,可不是娘娘住着。”她先前怎么不知道,这老女人是如此的没脸没皮?
王夫人回道:“我等替娘娘看着这园子,不致荒废,因此才住进来,但其中一切东西均为娘娘所有,不敢擅动。”
王熙凤道:“莫非贾太太是要我入宫去请示娘娘的口谕、手谕才肯还东西?倒也不难,无非是跑跑腿,动动嘴,我年轻,有的是力气。我这便回家去递牌子,顺道带上这份五个人签字留档在顺天府里的文书,毕竟贾太太大字不识几个,又不懂法,跟你说不通也是正常。但娘娘文采精华,通情达理,定然是领会得了这份字据的份量轻重的。”
王夫人猛抬起头,双目通红,恶狠狠道:“凤丫头,你少与我玩心眼,你得了那府邸,那荣禧堂里有什么你也都尽数得了去了,如今还想通吃?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吧,别胃口太大,当心噎死。”
王熙凤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回道:“贾太太说的什么我却听不懂,但也不妨找懂的人来评一评。那府邸是敕造的,难不成有人敢在里面擅自动了些什么?倒是可以请工部的大人并内务府的老爷们一同来视察,只是查出了什么不妥之处,贾太太不知可还担当得住?”
王夫人猛地站起来,两手一拧,扯断了佛珠,清脆的落地声似乎惊醒了她的神智,全身发着抖,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掐上王熙凤脖子的冲动。“凤丫头,我劝你做人留一线,莫要猖狂太过。需知风水轮流转,如今我们还有娘娘在宫中,今后是否有更大造化还未可知。你可想清楚了后果。”
王熙凤“嗤儿”的一笑,拿帕子掩了嘴角,凤眼斜乜,道:“贾太太可敢让娘娘知道你做下哪些事情?”
王夫人脸皮一僵,继而飞快低下头,又坐了回去:“娘娘是我生的,自然知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即便稍有不妥,娘娘也想必能明白我的苦心。”
王熙凤一甩帕子,反而站起来道:“既这么着,咱们就劳烦娘娘来给评理了。您不得入宫,且在家等着娘娘示下吧。”说着,也不用人送,抬脚便走了。
次日,果然递牌子入宫,只说省亲当日太过忙乱,不及与娘娘细细叙请,颇觉遗憾,盼着能再入宫一谈。
皇后接了牌子,烦的要命,只觉得这是贾嫔家人来炫耀了,谁不知道她家的省亲园子建的是最大最华美的,恨不能给打回去。只是如今她的三皇子正需要势力,这贾家也还有点儿份量,不好随便打发了,只能强忍着,命人去凤藻宫报与贾元春知道。
元春封妃当日得了这富丽堂皇的凤藻宫,当时此宫只她一人独拥,好不风光。可惜不久便受其母连累,被降了登基,不配入住正殿,灰溜溜搬到了后殿里去。
再后来,她通过史太君传讯,拐弯抹角进言了分封皇子,削弱太上皇势力,得了奖赏,又晋位嫔,随即又挪动到了西配殿里。只是此时,凤藻宫正殿已经有了高位的庆妃入主,她不得不再度过起了看人脸色的日子。
庆妃虽然比不上正一品的德贵淑贤四妃,也是堂堂有封号的从一品妃子,比起从三品的贾元春高了五级,自然可以随意打压欺辱于她。且元春当初由一介女官,以诡异的速度直接升到了贤德妃,一口气得了正一品四妃两个封号,比吴贵妃还得意,一时风头无两。
如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日日被人嘲弄讽刺着,离得最近的便是庆妃,恨不得日日给她立规矩,奚落个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