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睡过了头,都没听见闹钟的响声,不知道上课会不会迟到。
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树顶。
卢真:“……”
树?
她躺在一棵树里??
卢真腾地一下坐起身,震惊地茫然四顾,和树屋外的谢烬对上了视线。
他看起来有些忙碌,银白长发垂到脚踝也没去打理,挪来了一张小桌,正在书写信笺。
听见她的动静,淡金色的眼眸微抬,朝她淡然颔首,“醒了。”
“谢,谢谢谢教授!”
“……”
“真真!”
奚言抱着一只保温杯跑进来,见她醒了很开心:“我帮你煮了凉茶。谢烬说这个药草是压惊的,你尝尝。”
“……”
确实很需要了!
凉茶倒在保温杯盖里,卢真双手捧着小口地喝,余光里瞥着谢烬,欲言又止。
看顾的任务告一段落,谢烬将桌上的信笺挪回书房,体贴地给小姐妹留足说体己话的空间。
奚言领着她参观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事无巨细,都答得真诚坦荡。
卢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刷新世界观的同时,居然有种“本该如此”的豁然。
“你最近一直都表现得很反常……从这学期刚开始就是了。”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卢真不好意思道,“其实我脑补过很多的,你是异世界来的魂魄,穿越到这个身体里之类的,咳咳。”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
奚言迟疑了一会儿,压下心底的不舍,对她说说,“你如果觉得害怕,我有一个朋友,可以帮你消除记忆。遇到我之后的记忆都可以……”
“为什么要消除记忆?”卢真惊讶道。“这记忆我得留一辈子,以后讲给我孙子听。”
“……”
“哈哈哈放心啦,我才不告诉别人呢。”
卢真没有自己被周怀仁操纵的记忆,只记得今天下午奚言的处境看起来很危险,像在被什么人针对。特殊身份能隐藏还是藏起来的好。
“我不想忘记你。”她一字一顿地说。
最初吸引她的,是舞台上那道光芒四射的身影。可后来真正相处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是眼前的小狐狸。
对她而言,奚言不再是舞台上的一道光——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说,她不再仅仅代表着舞台上的一道光了。
卢真说,“你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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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感情细腻,遇到事情总是要一起哭哭笑笑来抒发一下的。
许翩翩如此想着,进来时看到她们两个对着抹眼泪就不太意外,“去吃晚饭吗?”
今天下午闹出的动静太大,应眠去处理善后工作,谢烬也有得要忙。
闲下来的便只有她一个。索性过来凑作一团,刚到场便被奚言指认:“她是小蝴蝶!厉害吧!”
卢真:“哇!!”
许翩翩:“……”
晚饭时她两个也像小学生春游逛动物园。奚言把院子里知道的妖怪都数了一遍,引得她的朋友一阵阵大惊小怪地哇个不停。
“这些算什么啊。”
许翩翩傲娇插话,“外面奇奇怪怪的妖怪异闻才多呢。”
奚言立刻捧场:“让翩翩给你讲故事!她知道得可多了!”
卢真:“好哇!!”
许翩翩:“……”
乍一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晚上卢真舍不得离开,索性留下过夜。三个女孩子在奚言卧室里开茶话会,连阿沅也飞过来凑热闹,在树屋上的鸟巢灯里窝着听故事。
许翩翩都没怎么出过门,却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半晚。
身旁的小伙伴都听得津津有味。奚言顺带打听消息:“是应眠给你讲的吗?”
说起应眠,许翩翩滔滔不绝的势头忽地打住了,疑似害羞地清了清嗓,故作不在乎道,“对啊。他说以前跟一个朋友有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经历,觉得很有趣,就都告诉我了。”
那“一个朋友”,是身为人类摄影师的许翩翩吗?
后来应眠代替她拿起了相机,把共同看过的景色珍藏在心里,兜兜转转,终于能再次讲给她听。
这样的一对情侣相见不相识,似乎太过可惜。
奚言更心软些,有意问她对应眠的感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但总觉得我好像以前就认识他。”许翩翩说完又品了品,自己也觉得玄乎,补充道,“很久以前……上辈子就认识的那种感觉。”
奚言一拍床板:“那就是喜欢!”
卢真:“诶嘿嘿嘿。”
许翩翩:“……”
“别说我了。”她把话题引回奚言身上,“听说你今天在外面遇见周怀仁,还把他打趴下了?”
“没有没有。”
奚言摸了摸缠绕纱布的手掌,很不好意思地谦虚道,“我都吓傻了,忽然热血上头才冲的。”
“那也超帅!我记得我晕过去之前还看见你把路灯杆子拔起来了!”
“……对诶。”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担忧道,“我弄坏了好多东西,广场上砸得乱七八糟……”
“没事的,应眠他们去处理了。归根结底是那个坏天师惹出的事,怪不到你头上。”许翩翩安慰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卢真在旁边跟着点头,又悄悄地馋她身子,“言言,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尾巴?”
奚言郑重地思考片刻,“谢烬说不可以。”
“……”
“但是可以给你摸摸耳朵。”
女孩子们抱在一起笑闹,床上扭作一团。她还沾光碰了碰许翩翩的触角,感慨造物的奇妙。
后半夜时玩累了,才渐渐都睡过去。
奚言也感到疲惫,可翻来覆去都没能酝酿出睡意。抬起受伤的手掌在眼前晃了晃,突然想起谢烬为她一圈圈缠上纱布时紧绷的侧脸。
今天回来之后一直忙着陪卢真和小姐妹聊天,都没空闲和他独处说话。
奚言小心地翻身起床,看了眼熟睡的小姐妹,又抬头望一望打呼噜的小鸟。大家都睡得很香,她便独自抱着枕头去找谢烬。
果然不在卧室里。从外面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在忙,这么晚了也还在加班。
奚言敲开了书房的门,没急着往里走,松松垮垮地靠在门口,欣赏书案后忙碌的身影。
今天原本是他复原的日子,却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好好地看看他。
事发突然,他来去都匆忙,连晚饭都没去吃,更腾不出空闲打理自己。及踝的银白长发散在背后和身侧,垂落在地板上。连眼睫都是冰雪般的淡色,在晃动的灯影里,一点都不像半人半妖的怪物,更像传说中的仙人,遥远又神秘,不可染指半分。
半晌不见她进来,谢烬先绷不住停下了笔,抬眼望向门口。
她不自觉地站直了,乖巧地举起枕头露出笑脸,向仙人明示。
“要不要一起睡?”
第70章 “救救我。”
她好像还是从前刚来院子时那样, 小动物心性。谢烬招招手,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跳进他怀里。
可这只小动物,今天干了件不得了的事。
谢烬眼底一片幽沉, 托起她裹缠的手, 透过纱布似乎还能看见深可见骨的伤势。
和别的伤不一样, 即使痊愈了,也免不了会留下疤痕。
她太急着解决周怀仁。那会儿必定是不惜代价奋不顾身的情形,即使没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来。
谢烬后悔自己到得太晚。
他这一生活到现在, 即使刚刚把数百年的记忆重温了一遍, 也想不出什么称得上后悔的事。
唯有把她独自留下一件事,在下午那个心脏骤停的瞬间, 他后悔了。
在祁连山时就该带着她先离开,周怀仁作乱并非没有机会再抓, 何必急于一时半刻。
从重新化形到今天为止的日子他都记得。奚言是如何联络旁人寻找周怀仁的下落, 他也都记得。
却怎么都没料到,她会直接跟周怀仁对上, 还试图硬碰硬地为世除害。
“疼得厉害吗?”
“已经不怎么疼了。”
一点点隐痛可以忽略不计。奚言原以为自己是来享受爱抚的,心情美丽地窝在他怀里, 等待他的抚摸落到头顶。
可谢烬却执起她伤势轻微的另一只手, 打了一下她的手心,语气少见的严厉, “为什么不听话?”
奚言怔了怔, 被这不轻不重的一下打懵了, “我……”
“遇到难题要先回家,至少先告诉我,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自己去做危险的事?”
“……”
听这声音, 她居然是来挨骂的。
奚言抿紧了嘴角,委屈的眼泪迅速在眼眶里聚集,一言不发地垂下脑袋。
谢烬心里一紧,自觉语气重了些,看她垂头丧气,刚想放轻声音安慰。下一秒,奚言抬头瞪着他大声地控诉:“明明你也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了!还丢下我!你凭什么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