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思。聊工作。”
敲门的正是卢正思,手里拎着电脑包,站在酒店门口微笑:“苗工,邮件看到了吗?”
“看到了,图纸我也找到了,有几个定位孔要修改一下,咱们抓紧时间改图纸,发给供应商让他们修模。”苗靖转身收拾东西,“你等我一下,我拿电脑,酒店楼下有个小招待室,我们去那里吧。”
“好。”卢正思晃晃手里的手机,“我看你晚上也就吃了几口菜,锦城的烧烤很有名,羊肉串烤羊排评价都很高,我点个宵夜送到酒店?”
“可以呀。”苗靖笑笑,“我们想法不谋而合,我也想着弄点宵夜,你喝咖啡吗?我买两杯咖啡如何?”
“也许啤酒配烧烤更好?”卢正思浓眉舒展,笑道,“咖啡我也可以,苗工你爱喝什么咖啡?”
“那你应该喜欢啤酒冰咖啡……”
卢正思站在酒店门口和苗靖聊着天,苗靖抓桌上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手机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秒秒往上跳,秀眉一挑,摁掉电话,把手机塞进电脑包,关上房门,和卢正思一起往外走。
陈异不以为意,把手机塞回兜里,皱眉坐在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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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靖近来和卢正思走得最近。
两人被分在同一小组,负责同一车身部件设计,工作上苗靖会关照卢正思,两人共事加班,接触时间很多,闲时也会聊几句。
卢正思知道苗靖也是Z省人,两人老家相隔不远,后来才知道她很多年没有回过老家,对家乡的记忆很模糊,时不时会送点家乡零食给她,偶尔也能唤醒苗靖儿时的记忆,苗靖也跟他聊藤城的一些风俗饮食,有时候他出门办事,帮着参谋出主意。
两人相处轻松惬意,聊天也很契合,卢正思对她殷勤周到,一直以“关系不错”的同事正常相处,没有越界。苗靖的选择其实很多,公司单身男青年数量极多,一挑一大把,楼下新入职的车灯设计女工程师,部门还包给她找男朋友,苗靖的出色容貌加上工作能力,一大批有志青年虎视眈眈。
奈何她是冰雪冷清的漂亮,工作又是公事公办,一丝不苟,从不跟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不熟悉的人不敢轻易上前,卢正思对她有好感也没敢挑明。
借着这次出差,旅途上两人偶尔也会聊些私事,苗靖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卢正思略有惆怅:“大学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她工作签了别的城市,也因为别的一些原因,和平分手了。”
“和我以前的一段感情有点像。”苗靖笑笑。
经历相似,有新话题可聊,卢正思借机问起她的感情故事,苗靖爽快分享,寥寥数语,简单明快,洒脱大气。
“苗工,你看着不像谈恋爱的女生。”
“是么?”苗靖含笑,“我看着像尼姑庵的女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你……很特别……”他绞尽脑汁组织词汇。
卢正思其实想说,她看着像那种追求者死缠烂打,她走在前面不屑一顾的高傲。
苗靖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有喜欢或者在追的女孩子吗?”
“没有追别的女生,喜欢……”卢正思看着她笑,不好意思挠挠头,欲言又止,“苗工你呢?”
气氛微妙有变,苗靖粲然一笑,叹口气:“我也没有,我可能不会再谈恋爱。”
卢正思心底惆怅了那么一瞬。
“不过……”她想了想,清澈幽静的眼睛注视着卢正思,“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苗工你尽管开口。”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当我新一任的男朋友?”苗靖脸色温婉,柔柔开口,“当然不一定是真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两三个月就好。”
“?”卢正思心猛然跳动,重重眨了下眼睛,神情呆愣,“苗工……你……”
苗靖悠悠解释:“家里人生了重病,有个好消息让他高兴高兴。”
“……”
她歉意一笑:“这个请求有点唐突,如果我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跟你道歉,当我没说过。”
-
苗靖和卢正思周五回到藤城,他把她送回家,两人拎着行李箱上楼,没等苗靖掏钥匙,门从内被打开——陈异倚在门口,嚼着口香糖,长长的腿挡着路,不声不响打量着两人。
苗靖极轻微皱眉,瞟他一眼,大方把卢正思邀请进来:“正思,你进来坐会吧。”
“我哥,陈异。”苗靖介绍,“公司同事,卢正思。”
“你好。”
“你好。”
两个男人的手礼仪性/交握在一起,卢正思觉得力道有点沉,有点紧,攥得让人吃力。
走了一周,家里又是乱糟糟的,苗靖请卢正思在椅子上坐,找水杯给他倒水,含笑说见笑,自己回房间换身衣服,留陈异和卢正思在客厅等。
卢正思的目光悄悄打量陈异,有那么点探究又意味不明的意思。
“出差还顺利吧?”陈异姿势不太客气,语气萧疏,“你俩一个部门的?”
“很顺利。”卢正思这才介绍自己,和苗靖是Z省老乡,大学也是同专业,在同一部门同一组,负责同一车身部件。
陈异英俊面庞上笑意满满:“怪不得你俩一起加班。”
“抽烟吗?”
“谢谢哥,我不抽。”
没说两句,苗靖从屋里出来,换了身淡雅裙装,嘴唇口红颜色有点艳丽,迎上卢正思的眼神,星眸微亮,低头微笑着把长发撩到耳后,邀请卢正思出去吃饭。
“我们吃火锅好吗?”
卢正思当然说好,苗靖拎起包包要往外走,卢正思跟着她,犹犹豫豫看着陈异。
“陈异哥不去吗?”
“我哥朋友很多,应酬也多,他不和我一块吃饭。”苗靖没回头,声音带着笑,“我们俩去就好了。”
“你俩去吃就行了,我晚上还有事。”陈异无所谓耸耸肩膀。
两人把陈异撇在身后。
他打开电视机,眼睛盯着不知所云的连续剧,优哉游哉窝进沙发抽烟,这烟却没抽下去,一点星火在指尖明明灭灭。
一个半小时后,苗靖吃完饭独自回来,闻到满屋子烟味,皱皱眉,问陈异怎么还在。
“今天不去台球厅吗?”
陈异淡淡嗯了声,关了电视,捏着烟去了阳台,苗靖回了房间,没多久也出来,换了松松垮垮的T恤长裤,抱着脏衣服扔进阳台洗衣机里。
两人各自占据了阳台的某个角落。
苗靖背身问他:“有外衣要洗吗?深色的,我这两件衣服有点少。”
“有啊。”他懒洋洋说话,而后伸手掀身上T恤,两手交叉抓住衣角,往上一拽一拉,滑出一截灰色抽绳运动裤勒着的窄腰,而后是平坦坚硬的小腹,鼓囊囊的小串肌肉,斜坡往上攀爬的健美胸肌,男人的凸出蜜色肌肤的锁骨和喉结脖颈。
黑色T恤隔空扔过来,呼的砸在苗靖脑袋上,她眼前一片黑,带着腾腾体温的T恤,浓郁的汗水和烟草味,皮肤呼吸和香皂的淡香。
苗靖心里晃了晃,端着洗衣液桶的手也晃了晃,明显察觉洗衣液洒出来,倾在自己手指。
“陈异!!”她语气晃动,像波澜动荡的湖水。
那衣服完全罩在她头顶,把她脑袋和肩膀都裹住,苗靖听见他一声低低哑哑的轻浮笑声,而后是脚步迈过来,在她身后一点距离站定,后背有沉重压迫感,炙烫的体温隔着微小距离传递在身上。
他伸出一只手,擦过她的肩膀,粗暴拽她脑袋上的T恤,衣服跟着他的力道往下滑,把她发丝弄乱,全撒在面上,他的手肘撞在她肩膀,硬邦邦的骨头硌着,她默默无言,等最后一点布料从她面颊滑落,最后视线亮着,衣服扯在他手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撒开,衣服掉进了洗衣机。
苗靖脸上滚烫,全身僵硬,察觉他在身后咧嘴笑,耀眼放肆的坏笑无声绽放在微暗夜晚,跟秋日绵绵不绝的余热混搅在一起,生气勃勃又热气腾腾。
“好了,你洗吧。”
他转身进屋,轻轻吹起了口哨。
第12章 指望我养你?门都没有
男人跑了, 苗靖被陈异和波仔拦下来。
那时候陈异的手段还是太嫩,心还是太软,怕魏明珍卷款逃跑, 暗地里找人盯梢母女俩——魏明珍再不省心他也无所谓,只要盯紧苗靖就行, 她整天都在学校,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 一旦有点小动作,要逮她太容易了。
魏明珍弯弯绕绕溜去火车站,陈异知道不对劲立马赶到学校, 正好看见接苗靖的男人逃之夭夭, 他装纯良,和气搭着苗靖的肩膀,按捺着脸色和学校保安过招, 对苗靖的班级学号、成绩和班主任,家庭住址和家庭关系了如指掌, 就这么把神魂恍惚的苗靖领走。
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辆黑色的重型摩托车, 陈异铁青着脸把苗靖轰上去,苗靖畏缩惊惶, 愣怔看着他阴沉至极的面孔,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儿。
头盔撞在她脑袋, 痛得她龇牙咧嘴。
“老实点,走!”
苗靖被挟持着上车, 摩托车轰隆隆飚出去,她颤抖的手揪着他的衣角, 耳膜轰鸣, 感觉摩托车在玩命窜行, 最后停在火车站——陈异带她去火车站找魏明珍、追那个男人,一边拽着苗靖的校服,检票厅、候车室、站台来回寻找,一边给魏明珍打电话。
她女儿在他手里。
电话关机,到处寻不到人影,也许魏明珍真如那男人所说,已经坐最早的火车走了,男人也不见了,陈异脸色越来越冷戾,跟她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凶狠:“你妈呢?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去哪儿你不知道?!”他眼神暴戾,捏着她细弱的肩膀吼她,“不知道她怎么来接你?说,去哪儿了?”
不管陈异怎么恐吓威胁,苗靖只会摇头说不知道,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唇色也是枯槁的,幽暗的眼睛不知所措,跌跌撞撞跟着他,害怕之外又有茫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
火车站找不到人,两人回家,陈异铁钳似的手把她拎上楼,苗靖摔倒在沙发里,颤栗着看着陈异暴躁得如同发怒的狮子,面色已经阴冷到完全不能看,似乎下一瞬扑上来,就要在苗靖喉管上狠咬一口。
陈异寒着脸,耐着性子,一遍遍诘问苗靖——
魏明珍到底卷走多少钱?
那个男人都做了些什么?
母女怎么商量?怎么联络接洽?
苗靖脸色麻木,缩成一团,嘴唇颤颤,只有四个字,我不知道。
“你他妈再说一句不知道!”陈异眼睛发红,太阳穴青筋爆出,攥着拳头挥出去,苗靖尖叫一声,肩膀缩紧,猛然闭眼,长长漆黑的睫毛垂在面颊抖动,楚楚可怜又脆弱不已。
“你不知道?”他咧嘴冷笑,把手机砸在她身上,“把你妈喊回来,她要是不回来,你——”
陈异倏然凑近,锐利五官放大在她面前,眼神如刀,泛着嗜血寒光,语气阴森刻薄:“我就弄死你!”
她颤颤咬着唇,垂着头,盈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有滚下来。
陈异虎视眈眈在旁边守着,苗靖不敢忤逆,连续拨了几十个电话,魏明珍已经关机,陈异让她发短信,短信发到苗靖手指酸痛,依然杳杳无声。
陈异翻箱倒柜,把魏明珍房间所有东西都仔细翻出来,家庭所有的存折、银行卡、文件全都没有,魏明珍的各种证件信息也完全没有,只给陈异留了一堆关于陈礼彬的毫无用处的废纸。
毫无征兆的离开,预谋性的准备,不知道是魏明珍的主意,还是受人指点。
他坐在椅子上,长长吐了口气,深俯着身体,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插进自己发间,麻木捋着毛绒绒的脑袋,苗靖坐在客厅,木愣愣看着,眼眶里的眼泪已经干涸,浅浅留一点在眼底,在最后一抹夕阳残照里折射着微渺光亮,归于幽幽无望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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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珍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第二天陈异给苗靖换了一部手机,陌生号码,打给魏明珍,电话依然关机,苗靖给魏明珍发短信,说自己是苗靖,真的是苗靖,说小时候家乡的事情,让魏明珍接电话。
最后的最后……手机亮起一个座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