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珍挤出牙缝,面色也是青白,犹豫半天:“这钱,这钱还没到账……是留着你们读书生活用的……”
陈异笑容冰冷:“你跟我爸结婚多久?也没多久吧,之前生不出来孩子来,他一直拖着没领证,是不是最近这一两年才领的证?为什么领证?你想分财产走人?现在人死了,房子你们也占着?钱也打算吞了?”
他修长指尖叩叩瞧着餐桌,目光阴鸷,语气凶狠:“我要他那些抚恤金。”
“别的钱可以归你。”他又咧出个笑容,“谁也不吃亏。”
“家里哪还有别的钱?”话触到痛处,魏明珍嗓音猛然尖锐高亢,眼里都是怨恨,“陈礼彬说家里存款□□十万,炒股赚了一百多万,都他妈放屁,放屁,这狗杂种,给我看的存款都是假的,全都赔得精光,剩下的钱都送给网上那些野女人,几千几千的转账,我问他拿点钱都抠抠搜搜,不是抠抠搜搜,他压根就没钱!”
魏明珍真的暗地里恨疯了,她查陈礼彬各个账户,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那一两百万的巨款,她不信,查了一遍一遍,最后卡里余额零零碎碎凑起来才几万块,扣去住院殡葬费,剩了个底朝天,眼下只指望死后这些补偿金,几十万的补偿金!六年时间搭在陈礼彬身上,洗衣做饭,千依百顺,一个穷光蛋,满口谎言骗她六年,活该摔死。
要是能有这套房子,再加上这笔钱,魏明珍心底才勉强咽的下这口气。陈异再跟她抢,她能忍得下这口气?他凭什么跟她抢?父子俩反目成这样,野种,不是亲生的,他凭什么要这个钱?!
魏明珍脸色差到了极致,面颊肌肉忍着抽搐,苗靖缩在椅子上,头垂得低低的,把自己当透明不存在,陈异看着眼前母女俩,禁不住噗嗤一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
不知道是笑她们愚蠢,还是笑她们可怜。
“就剩这笔钱了?”年纪轻轻的脸庞上笑容又痞又野蛮,“房子归你,钱归我。”
“钱没到账,连个影子都没有。”魏明珍噌的站起来,面色涨得通红,全身都在抖,“这钱,这钱要留着读书、生活,日子还要过……”
“那就等钱到账,不过,你要是敢独吞,或者圈钱跑……”他盯着魏明珍,深井一样的眼睛凶得要吃人:“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事全翻出来……让你日子好过。”
跟这种无法无天的小流氓作对,有什么好果子吃?
魏明珍晕眩跌坐在椅子上:“我跑什么,这是我家……苗靖还要上学,要中考,她还要读重点高中……”
陈异目光瞟过——可不是,苗靖还要念书,只要守着苗靖,这母女俩能跑到哪里?
苗靖脸色苍白、平静,默默承载着两人的目光——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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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么晃悠到了苗靖初三开学——魏明珍让苗靖去学校报名,让苗靖住校。
陈异窝在沙发玩游戏,听见母女对话,纹丝未动,连眼皮都没掀。
母女俩私下说悄悄话,魏明珍让苗靖少跟陈异接触,在学校小心点,有事找班主任。苗靖问她抚恤金和保险金的事情,魏明珍半点也不泄露,只说房子她不要,把房子留给陈异,她要钱。——很大一笔钱,加起来有七八十万,魏明珍不想让陈异知道,怕他眼红全都吞了,怕他为了这笔钱做出格的事情。
“妈,这是陈异爸爸的钱……”苗靖咽了咽喉咙,蹙眉,“你别跟陈异吵。”
“是陈礼彬骗我,他骗我说自己有几百万,就算离婚也能分我一百多万。”魏明珍咬牙,“陈异不是陈礼彬的儿子,这钱给他,他拿去赌博挥霍,陈礼彬也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妈……”
“你别向着陈异,我是你妈,他是谁?”
魏明珍有自己的主意,报名的时候,多给了苗靖几千块钱,让她藏在学校宿舍,指不定什么时候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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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魏明珍一大早就出门,说要去趟供电局问问消息,空着手出去,在城里绕了好几圈,最后打车去火车站,半道给苗靖的班主任打电话。
苗靖接了电话,听见母亲压低声音说半个小时后有一个男人在校门口接她,让她跟着走,去火车站,票已经买好了。
电话说完就挂,苗靖头脑完全空白,一颗心跳出嗓子眼,步伐像踩在云里。
魏明珍要带着她……跑?
她浑浑噩噩往外走,在校门站了会,果然有个男人——她见过、和魏明珍有关系的那个男人,径直拉着她上出租车,苗靖战战兢兢往后退,男人焦急说她妈妈已经坐火车离开藤城,在下一站等他们两人过去汇合。
“要去哪里?”她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你们之前商量好的?”
“先上车再说,快快快,火车站离这不近。”
男人拽着苗靖的胳膊要进出租车,苗靖六神无主跟着往前迈两步,波仔一个箭步从旁侧冲过来,来势汹汹伸手抓苗靖,苗靖惊跳,被这突然状况吓傻,被两人一左一右拖着,听见波仔厉声囔囔:“来人啊!!抢人了!有人抢学生!!”
波仔嗓音格外凄厉:“来人啊!!救命啊!报警,110,快报警!”
学校门卫室的保安听见动静,火速冲出来,男人听到报警两字,见势不妙,哎哟一声,钻进出租车,抛下苗靖逃之夭夭。
保安围过来,波仔松开苗靖,又笑嘻嘻说是开玩笑,被盘问了几句,不远处有人笑着喊了声:“妹妹。”
陈异大步迈过来。
苗靖全身僵硬如石,机械扭头,惊恐迎上他那面带微笑的英俊面容和漆黑阴鸷至极的目光。
第11章 他转身进屋,轻轻吹起了口哨
手机在手里摸了十二遍。
陈异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叼着烟,拧着浓眉,态度当然不可一世,也许电话接通后可以给个台阶——他去接她下班,搬家的事也可以再商量,他可以搬出去住,把这套房子腾给她……
嘟嘟两声,苗靖直接摁了电话,稍后有微信消息,说自己和同事在开会,自我安排,让他不用在意她,忙自己的。
大晚上的开会。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神情略冷淡,不以为意睨着眼,舌尖刮着腮帮子,最后颌关咬住,沉沉磨牙。
挺好。
舒舒服服往沙发上一靠,长腿懒散架在茶几,烟在胸腔里闷得饱胀胀的,最后生出一点痛意才缓缓放出来,醇烈雾气缭绕模糊了面容。
九月的藤城,天还是炎热闷窒,陈异起身,去了台球厅,自己闷头打了一晚上的台球,第二天波仔过来,看陈异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懒的,他最近也总是这个状态,波仔跟他说话,陈异似是而非唔了声,两手插在裤兜里,心不在焉往外走。
回到家,家里自然没人,茶几上烟蒂堆成山。苗靖回来这么久,兄妹俩关系不亲近,聊天界面对话寥寥,一整天下来,苗靖就给他发了个消息,冰箱里的牛奶马上要过期,让他处理一下。
陈异打电话喊人,要找点乐子,去酒楼或者KTV,邀牌局搓麻将,一呼百应,涂莉也来了,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席间各人聊得红光满面,唾沫横飞,陈异一根一根抽着烟,在KTV也是没个正形,涂莉跟呆毛一伙人打麻将,瞟见他捏着啤酒窝进沙发看MV,彩色光束流淌在他深邃面容,消沉又风流的性感。
闹完散场,陈异喊了个代驾回家,涂莉搂着他胳膊,看他懒散微醺,扭头望向窗外,侧脸英挺,手里捏着只打火机,涂莉把他手指掰开,银质打火机被他体温熨得滚烫,她也烫得哆嗦了下,身上软绵绵的,把打火机放进他裤兜,手指在兜里挑逗他。
没反应?
陈异回过神来,扭头看她,眉棱皱着,漆黑的目光在她面上滚过,有点不耐烦,把涂莉的手拽出来。
“你回自己家。”
“你怎么了?”涂莉笑盈盈贴在他耳边吐气,“吃素了?”
他目光冷了一瞬,眼皮微耷,嗓音沉哑,却也不是生气,只是不耐烦,毫不怜香惜玉:“滚边去。”
“到底怎么了?”她耐着性子讨好,嗲声嗲气,“有什么心事?我帮你开解开解?”
“闭你的嘴。”
涂莉媚眼默默一甩,低头抠自己的美甲。
就最近这阵子,陈异总是不耐烦,似乎有心事,虽然以前也没对她热络成怎么样,但多少有浪荡爱玩的时候,也没见他沉闷过,天塌下来他都能懒洋洋顶着,肩膀一撑,背挺得直直的。
她有那么点直觉,却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出点头绪。
两人各回各家,涂莉也是暗搓搓一肚子火,最后发消息问苗靖,苗靖说她不在家,出差了,不清楚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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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异去了趟苗靖单位,想着见一面,有些事当面说清楚痛快,再说家里她那些东西,难道就放着不要了?她要真住公司,他帮忙送过来。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苗靖都没接。
厂区不随便放访客,门卫接过陈异的一包烟,帮他打内线电话问问,苗靖的内线没人接,应该不在工位,门卫问了一圈,说是苗工不在公司,出差去了。
“出差去了?”陈异叉腰敛眉,“什么走的?”
“这几天都不在。”
陈异愣了下,脸色惘然莫名,很不好看:“行,谢您帮忙。”
白跑一趟,开车回去,开发区好长一段路都没见半个车影,道路空荡荡的,人骨子里总有那么点野劲,车速突然轻盈起来,车窗飘出一句恨恨骂语:“死丫头!”
叫她走就走,那就不是苗靖。
这丫头,骨子里就有股焉坏劲——趁他不在家,自己撬门住进来,懂不懂鸠占鹊巢这几个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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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靖真出差去了,跟主管去供应商处验收设备,随身还带了几个车身冲压件,三十斤的航空箱她拎着吃力,于是这次出差把卢正思也喊上了。
出差地点是北方一个重工业城市,行程安排得很紧,主管有心历练手下新人,把项目放手交给苗靖,她白天跟着项目经理和供方工程师进车间上操作台,北方盛行酒桌文化,晚上还有吃饭应酬,回酒店之后还要写报告,卢正思资质比苗靖浅,辅助她工作,两人基本忙到半夜一两点才休息。
就这么出差几天,接触的工程师但凡单身的,都主动加苗靖微信——很少见的女性工程师,容貌柔美,专业过硬,完美到不像话——酒桌上也就苗靖一个女生,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项目经理在苗靖面前隆重推销自家工程师,说是项目交付后可以驻场技术支援,去藤城扎根也不是不行,苗靖领导姓谭,帮苗靖挡酒,急赤白脸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部门就这么一个女工程师,要当宝贝供着,谁眼红也不好使。
苗靖入行的原因是她喜欢这种工作氛围,倒不是喜欢特殊照顾,身边人都是工科男生,全技术工种,大部分聊的都是工作和项目,没有商务场合那么多花花肠子和明争暗斗。
应酬结束,回酒店继续工作,进房间后先给陈异打电话——看见他早上的来电。
“喂。”话筒那边的声音电磁似的哑。
苗靖手指敲着电脑键盘,手机开着免提搁在一旁,嗓音冷清:“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
“嗯。”
电话似乎即将挂断,一片空白后又响起男人懒洋洋的声线。
“去哪出差了?”
“锦城。”
“什么时候回来?”
“周五就回家了。”
她说回家。
陈异沉默了会,嗓音缥缈:“不是说……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你回来干吗?”
苗靖语气淡若云烟:“你不也说让我滚,滚得干干净净,怎么还去公司找我?”
他嗤笑一声,语气闲闲:“你房间那些东西不搬走?我早晚也要扔了。”
“我读大学的时候你也这么说。扔了吗?”
“……”
陈异搓了把脸,抿唇没说话。
时间又静了静,苗靖问他:“你在哪?”
“台球厅,今晚我守店。”
“是么?你那边挺安静的。”苗靖勾了勾唇角。
陈异反问她:“你以为多热闹?”
没等听见回答,酒店房门响起敲门声,苗靖起身穿外套:“你挂电话吧,我同事来找我,我们有点事。”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话题里的声音微泄不满,“男的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