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知道他们俩说过什么,但看脸色也能看出来,那短短几分钟内,绝不是一种愉快融洽的气氛。
也不怪冯青说这话,许贺沉是块肥肉,从来不参加媒体活动的人突然暴露在大众视线,不知道能带来多少爆点和流量,若是因为她一个人的原因,失去了一个优秀的新闻对象。
损失大,承担不起。
“放心啦,这访谈没问题,准备明天发布吧。”喻唯熳有点儿想笑,“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挺……八卦的。”
“记者不都这样,我们这叫有一双善于发现问题的眼睛。”冯青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桌边,欲言又止。
“冯哥,你那双眼睛还发现什么了,一块说出来吧。”
“你跟这许董,什么关系啊?看你们俩聊得还挺熟,不像是第一次见,但是你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上次在卓誉门口也没说过话啊。”
说了三两句话,表面客客气气,哪里看出来聊得熟了?喻唯熳无奈笑了,“没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很熟。”
她不准备交代清楚事实,和许贺沉的关系,不是一种能搬上台面上来讲的关系,要她怎么说?难不成说,我跟许贺沉是青梅竹马,我喜欢他好多年,喜欢到被他当备胎耍了四年吗?
电视台办公楼向阳,一出太阳就会被日光笼罩,冬日阳光贫乏,如今却破云而出,射出耀眼的橘红色暖光。
经历过的事不能再重复一遍,如同前一日落下的太阳,落下再让它升回来,不可能的。
*
傍晚,喻唯熳回到出租屋,仍旧是她刚来的样子,屋内没开灯,但是也掩不住杂乱,只有她房间门前那块地方是干净的。
家里好像没人。
手中的晚饭瞬间没了食欲。喻唯熳深吸口气,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方坤恰好从厨房走出来,带出厨房的光亮。还是昨晚的衣服,蓬头垢面,像是刚起床的样子,手里端着碗泡面,原本惺忪的眼睛,在看到喻唯熳那身职业装时,突地直了。
天如墨色,屋内昏暗,唯有厨房透出来的白色灯光,笔直地照出一片光束,喻唯熳恰好被那光照着。
腰身纤瘦,黑色修身包臀裙,露出一截修长笔直的小腿,本就冷白的皮肤显得更为光洁。
这种眼神,当年她混迹酒吧的时候不知道见了多少,喻唯熳懒得理他,开了房间门锁,“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赵琳不在,而方坤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像是个靠女朋友过日子的人。
喻唯熳听着门缝下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决定以后再晚一些回家。没过多久,她听到大门响了下,屋外重归安静。
人走了。
正吃着晚饭,手机突地响来视频电话,喻唯熳接起。
梁韵和面色有些苍白,但说话声音一分不减:“我回家了!”
“瘦了不少,”喻唯熳心疼道,“刚到吗?”
“五点多回的家,已经收拾完了,快出来见个面,我快想死你了。”
“好。”喻唯熳起身,将手机放到桌子上,边换衣服边说,“去哪儿?”
“当然是老地方啊。”
喻唯熳脱衣服的手一顿,家居服卡在手臂的位置上,“你刚回来,别喝酒了。”
“我没事,你尽管来,”梁韵和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告诉你,我可是我们单位千杯不醉,你现在不一定比得过我!”
喻唯熳无奈:“明天还上班,别喝了吧。”
梁韵和有些震惊:“你怂了?不是吧,以前你可没这样过,我们酒吧小公主去哪儿啦?”
这什么破名字,喻唯熳笑笑,不想扫了梁韵和的兴,说:“好,我现在过去。”
*
喝了个酒酒吧的位置在市中心,那时候商圈里一到晚上热闹得很,喻唯熳下了出租车,慢慢走过去。
现在变了许多,酒吧开得越来越大,周围也不再是几年前的样子,原来酒吧对面的超市换成了一个餐厅,餐厅外部装饰得富丽堂皇,霓虹灯照亮整条街。
喻唯熳走进喝了个酒,入目满是热闹。她在门口站了会儿,一身藏蓝色大衣将身子捂得严严实实,与酒吧的环境格格不入。
来来往往的人端着酒杯从她面前经过,目光多多少少带了些探究。
人是个十足的美人,就是看着太乖了。
喻唯熳靠墙拿出手机,给梁韵和发消息,恰好此时,服务生走过来,端着盘子,上面放了杯酒:“那位先生送您的。”
顺着服务员的方向看过去,是方坤。
手机屏幕亮起来,喻唯熳低头看了眼,迅速回了句话,而后端起酒,朝方坤走过去。
略一打扮,真倒还有个人样。卡座上三两个男人,身边却不乏陪酒的女人,几乎每人抱着两个,方坤也是。
就是不知道他这潇洒样,赵琳看到会怎么想。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来不仅是个软饭男,还是个十足的渣男。
看见喻唯熳过来,方坤松开搂着女人的胳膊,站起来:“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喻唯熳直接了当:“收款码给我。”
方坤疑惑,喻唯熳接着道:“酒钱给你。”
这下,方坤笑了,“一杯酒而已,都是室友邻居。”
喻唯熳也笑了,她放下酒杯,玻璃碰撞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还是不了,怕赵琳误会。”
一句话,点到为止,你有女朋友。
又提醒他,你这破事我随时可能告诉赵琳。
方坤脸色愣了几分,显而易见心虚。
喻唯熳转头就走,钱也没给,对于这种人,她给钱都是侮辱自己。
找到梁韵和定好的位置,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了个熊抱,两人初中认识到现在,三年未见,关系不曾疏远。
几番交谈,喻唯熳换了面孔,遇到好闺蜜不再是平常的安安静静,而是以另一份属于三年前那个喻唯熳的张扬示人。所有事儿近乎被梁韵和扒得底儿朝天,谈到感情,梁韵和却突然恢复了正经:“搞过对象没?”
喻唯熳点了杯低度数的果酒,闻言摇头,“没。”
哪有心思。
梁韵和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究其原因,还不是为了许贺沉,心里明白,但她没敢说出来,又开起玩笑:“我看你还是挺有魅力的。”
“?”
“就刚才那哥们儿,我都看见了,”梁韵和揶揄,“是给你送酒了吧,怎么没要?”
喻唯熳厉正言辞:“那是我合租室友。”
“啊?我看长得也不算差,你……”
“打住,有女朋友了。”喻唯熳摇摇头,告诉她方坤是个瞒着女朋友逛夜店,实打实的渣男。
梁韵和是个火爆脾气,听完这人的渣男事迹差点没冲上去给他一拳,连带着点好的酒也扣了一身,被喻唯熳劝说后冷静下来,转头考虑起她的安危。
“不行!你赶紧搬出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合租,不安全!”
“他女朋友还在的,没关系。而且我这房子租的时候也不知道有他在,还花了不少租金呢,能将就住就将就住吧。”
喻唯熳扶她起来,“先跟我去洗手间收拾收拾衣服。”
衣服上的酒渍一拧还淌着水,喻唯熳拿干纸巾给她擦着,梁韵和冷不丁来了句:“唯唯,你怎么变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唯唯从不受气,也从来没这么迁就过,撒起娇来我都心软,怎么现在不是了呢?”
一晚上的伪装,被揭穿了。
喻唯熳直起身子,沉静地看着梁韵和的眼睛,柔和而又坚定:“和和,人总会成熟的,但是我对你,永远长不大。”
梁韵和抽了口气,“屁!咱们俩小的时候啤酒当水喝,你,你今天怎么不喝了?”
喻唯熳笑了,不能跟喝了酒的人计较,她没怎么思考,有句话未经大脑脱口而出:“不敢喝,怕断腿。”
第7章 青梅酸
话是不经大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一出口,喻唯熳都愣了。
许多年前的那通电话,似是穿过流动的空间传至她的耳边,不断重复再重复,喻唯熳脸色垮下来,淡淡笑意随之消失。
这么久远的话,她竟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光逗我!”梁韵和说:“谁能断你腿啊?谁敢断你腿啊?骗我是吧?”
喻唯熳无奈:“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说,是谁!我先把他腿打断去!”
“你确定吗?”喻唯熳垂眸,脱下湿了一片的大衣抱在手臂上,将手背和大衣上的水渍一点一点拭去。
“你说,我不带怕的!”
“许贺沉,”喻唯熳云淡风轻,抬眼,似挑衅,满眼藏不住的笑意,“几年前许贺沉亲口说的,你去啊。”
梁韵和:“……”
不得不说,她怂了。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可她怕冷面阎王许贺沉,那会儿她带唯唯泡吧被许贺沉发现,那时候他的眼神,现在每每想起来都后背发凉。
不过更可怕的是,这个名字,居然是喻唯熳主动提出来的。
可她仍旧嘴硬:“是他怎么了?是他我照样打。”
两人站在卫生间洗手池前无声对视,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喻唯熳出了门。
许贺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将她们俩之间的对话听了多少。他负手而立,酒吧大厅扫来的光束在他背后一闪一闪,整个人忽明忽暗,恰好就像喻唯熳此刻起起伏伏的心情。
他朝喻唯熳步步靠近,眼神却是在梁韵和身上,像是在说,打我?你来。
梁韵和紧紧贴着喻唯熳,她可不敢打,打不过。
眼看他越走越近,喻唯熳反倒往后退了一步,直至她认为两人之间是个安全距离。
那一步让许贺沉蓦地收住腿,提着的心仿佛被人掐住,又重重摔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许贺沉目光微转,不遮不掩,笔直看向摔他心肝儿的始作俑者,眼神略带了些不悦。
还是梁韵和主动打破沉默:“我可没说你啊。”
许贺沉轻笑,“不打自招,露怯,你这么当记者可不行,这点得跟你身后的人学学,被人点破,怯也得学着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