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这不是本分么,而且这新闻不是我负责的,是我组里一小姑娘负责的,那天帮警察抢回人质的女记者就是她。”
许贺沉不经意朝喻唯熳的方向瞥了眼,冯青这话给的妙,“是那位夺刀的女记者?那是该道个谢。”
“就是她就是她,叫喻唯熳。”冯青招呼喻唯熳,“唯熳!快来一下!”
喻唯熳隐身半天,没成功。
无奈带好工作证走到冯青身边,“怎么了?”
“这就是那篇报道的记者,喻唯熳。”冯青说,“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这回专访的许贺沉许董。”
阔别三年,他们之间的交流,居然都要靠别人介绍了,陌生到这种地步,真到这种要面对面交流的时刻,喻唯熳反倒平静了。
喻唯熳看他,神色礼貌克制又疏离,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冲他打了声招呼:“许先生。”
这称谓,有点儿刺耳啊。许贺沉也看她,这张俏丽面孔展现的距离感正正好,“喻记者。”他回话如常,甘愿陪她演下去这场陌生重逢,当起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只不过说话的同时,还朝她伸了手。
还要握手?
喻唯熳重新看他,这次,他的眼神变了,眸色墨如点漆,是志在必得,是料定她不敢不握。
她将手交上去,握住他的手。喻唯熳从未握过他的手,触上去才发觉,他手掌宽厚,温热,也是有温度的。
不过两秒,喻唯熳收回来,将手伸背后握成了拳,手心儿好像在发烫。
打过招呼,许贺沉盯着喻唯熳轻笑:“喻记者挺勇敢,这么危险就敢上去夺刀,这几天在网上,喻记者的热度好像比我们卓誉还高。”
“哪里的话,”喻唯熳扯扯唇,带着淡淡笑意,接纳他的目光,“是我蹭了卓誉的热度。”
“那这回,这热度我说什么也得还给你。”
喻唯熳呼吸一滞,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津耀蹭一回你的热度,怎么样,喻记者?”许贺沉目光锁着喻唯熳,略一颔首,又转向冯青,“冯记者不介意我蹭蹭你组员的热度吧?”
所以他前面陈词铺垫那么久,只是为了请她入瓮,试图将她拉入这一来一往,更深入的交流之中。
论老谋深算,她绝不是许贺沉的对手。
“啊……?”冯青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许贺沉这意思是,他想要唯熳来做他的专访了?
“没问题,没问题!谁来主持这专访都一样,唯熳你……”
“抱歉,”可喻唯熳不准备着他的道儿,回以礼貌微笑:“我还有稿子没有写完,马上到台里给的截止时间,恐怕不能让许先生蹭热度了。”
遭到拒绝,许贺沉略微遗憾写在脸上,但仍旧八风不动:“那真是可惜,我感觉喻记者跟我相见恨晚,话也投缘,还挺聊得来。”
“不算不认识吧,”许贺沉负手而立,半开玩笑,说了句极为隐喻的话。
旁人感觉不到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气氛,只觉得他这话,有些怪异,什么叫不算不认识?
明礼摸到点门路,他非常确定,许董想要让喻记者参与。
他对着除喻唯熳的人适时开口:“许董跟喻记者这是聊开了,待会儿不能一起专访,还挺遗憾。但是许董,待会儿还有个会议,耽误不得啊。”
很好,明礼未来的奖金不用愁了。
许贺沉借台阶下:“好,喻记者倒让我觉得不那么紧张,我还想着待会儿能放松一点儿,是我话说多了。”
见状,陈忠和立马拍板:“唯熳,你那个稿子交给其他人去写,你配合许董把这专访做完。”
“咚”的一下,她彻底入了瓮。
喻唯熳不能再推脱:“好。”
昨晚本就没睡好,加之上午腿脚不停,喻唯熳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清晰,已经很疲惫了,所以,才直直跳进了许贺沉一铲一铲挖好的坑里。
他哪里是想蹭她的热度,津耀放出消息,邀约肯定不少,他一个没接,唯独来了电视台,千方百计见她,点名要她专访。
这不就是明目张胆设套。
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喻唯熳只拿他当工作伙伴。
两人去休息室,她翻开台本,“先对一遍流程。”
许贺沉意外的没说什么,认认真真配合她的工作,可工作时,这心思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两人之间气氛稍缓,但也有说不出的微妙。
台本儿对得差不多,喻唯熳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看了眼时间,本想着直接去演播室,尽早开始,话还没说,许贺沉先道:“先等会儿,我处理份文件。”
喻唯熳点头,趁这时间喝了杯水,换了职业装,再次回到休息室,“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开始。”
深蓝色背景板显得格外正式庄重,演播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对面坐着,一道玻璃隔着制作组,看不到外面。
录播将要开始,摄影机打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一个提示就能开始。
许贺沉却突然摘下话筒,喻唯熳看他,不解,却也朝外打了手势,示意先不要开始。
转头再望他。
许贺沉黑色西装黑色衬衫,虽板正服帖,却不压他半分气场。
“许先生。”喻唯熳着实焦急,不清不楚摘了话筒,怎么开始?
这三个字,将许贺沉按了三年的愠气一把火点燃,也成功将他惹到了,陪她演了这么久的戏,她还真把自己代入了。
“喻记者着急了?”许贺沉不紧不慢,“又不是第一回 ,你对我知根知底,有什么急的。”
她猛地看了眼透明玻璃后的摄制组,对许贺沉怒目而视。
喻唯熳心里明镜儿似的,他不是来参加专访,是来质问她的。
许贺沉压根儿没打算装,他就是故意而为之,是来要答案的。
他在逼迫喻唯熳,逼她回到过去,回到落日余晖的津耀顶层。
摄影机,话筒,一样不落。
这是喻唯熳的地盘儿,她却并不是主导者,至少此时,许贺沉一句话抢尽了先机,强势闯入她的记忆。
时光如藤蔓,一寸一寸将她缠紧。
“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吧。”喻唯熳试图将藤蔓拿掉,绕开。
绕不过去。
喻唯熳想明白,若不能让他得偿所愿,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语调也低了几分,柔和温软:“许贺沉。”
他没受这几分刻意温柔的影响,沉沉盯着她:“开始前,我有问题想问问喻记者。”
“装不认识的游戏,好玩吗?”
作为一名记者,嘴皮子是最重要的,说话办事不能断了思绪,喻唯熳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从未被人堵过话。
而现在,却被许贺沉问得一时失言。
喻唯熳坐得直,当仁不让望他,面对回答不上的问题,露怯是最可怕的。
“那再问,一走三年,爽吗?”
这话也点了喻唯熳的引线,她不再沉默,毫不犹豫反击,不再让他抢占话语权:“你认为,我是玩玩的?我为什么走,你应该知道,既然成心来让我回忆,还打什么接专访的名号,不嫌累吗。”
演播室安静的有些可怕。
制作组及时打开门,打破这场对峙:“可以开始了吗?”
喻唯熳敛起胸腔里涌来的怒意,理智回笼,淡笑:“可以了,麻烦你们。”
又转头对着许贺沉,先前眉间种种利刺化作浓浓认真,不再同他商量,而是直截了当通知:“许先生,戴上话筒,准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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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许董拐弯抹角,就是想缠上唯唯。
明礼例行吐槽:许董这么死皮赖脸,我是头一回见,刷新认知。
其实,就是两个别别扭扭互相斗嘴责备的人,渐渐走到一起的故事。
第6章 青梅酸
录播异常顺利,喻唯熳不是那种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中的人,她也不愿与许贺沉再纠缠下去,索性趁早解决,走人。
整个专访持续四十分钟,结束时许贺沉一言未发,先她一步走出演播室,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明礼送完文件刚回来,在演播室门口迎面撞上许贺沉,只一眼,就觉出不同来,他朝室内看了眼,什么情况,做个专访还给弄生气了?
而且,生气的还是许董,相反,喻记者看起来轻轻松松,没事人一样。
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许董了,明明费了这么大劲想要找来,却落得满肚子火,而且看来这肚子火,也不能冲着点火的人发出来。
人走后,演播室桌子上放着专访用的稿子被喻唯熳一张一张放到手里,叠放整齐。
真巧,冯青写的这些问题,正好是她三年前就想问的,专业、经历,无所不含。
原来一个并不了解许贺沉的人,也可以问出她最熟悉的话。
且只用了一个晚上。
喻唯熳迟迟没动,隔了很长时间,她再次觉得,不值。
开始专访前的话,又重新惹恼了他,是跟这专访犯冲吗,一到专访的时候就吵架。
可是他生气,与她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凭什么以这种口气来质问自己,明明是他骗她,却搞得像她对不起他。
明明错的人,不是她啊。
演播室空间小,温度高,喻唯熳走出门那瞬间,走廊穿堂风过,温度骤低,她感觉有些冷。
屋外的摄制组都不在了,门开着。
怪不得那么冷,喻唯熳加快步伐回到办公室找衣服。刚一进门,屋子里说话声戛然而止。
同事窃窃私语,见她来了立马转头去做自己手头的事。
喻唯熳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没理会,也没去换衣服,坐到位置上披件大衣,喝了口热水。冯青浩然恰时围上来,互看了眼:“专访怎么样?”
“挺好的,”喻唯熳放下水杯,垂下眼睫,将手中的采访稿整齐放入文件夹里,“很顺利。”
“啊…”冯青笑笑,“顺利就行,不过我看许董怎么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对呢。”
他还是往轻了说的,哪里是不太对,简直是差到一定地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惹我”三个字。
喻唯熳此时非常确定,之前在演播室她与许贺沉好似对峙争吵的画面,已经被人完完整整看到,并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