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她?】
那时她问叶南生。
而她那个一向聪明出众、处事圆滑的儿子,却也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沉默良久过后,他说,我不知道。
他说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找一个答案的。
他说,不是要派人回南方吗?跟爸爸说一声,让我去吧。
她不知道儿子是否找到了属于他的那个答案。
如今所谓的“走个过场”,又究竟是真的做局,还是圆满一场本就此生无望的奢望。
只是兜兜转转,年岁枯尽。
原来。
机关算尽太聪明的人,却都终究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
至于迟雪和解凛。
在离开老太太的住处后,两人则是又去了订婚式的正式“场地”:因行动不宜声张,陈之华也要求只有双方家人到场,叶南生便选了一个相对私密的近郊庄园。
庄园位置不算偏僻,周边甚至还有新开拓的人工河经过,据闻有不少城中新贵在此购置房产。
叶南生大概看中它那露天花园,足可给狙击手提供宽阔视野,因此一眼便相中了这地方。
恰巧薯片仔此时亦在场。
便又正好陪同着,向解凛介绍了己方已经安排好的火力配置:在斜上方两处楼顶,配备有四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此外,当天的侍从、警卫,都是警方派来训练有素的便衣。
以及,当天,相关的高层亦会在距此约一公里处全程待命,全程监控缉捕过程。
“头儿,你的身份不方便出现,”薯片仔说,“但到时你可以和方警督一起,在那边的监控车上看情况,距离比较近,制动上也没有什么障碍。”
解凛对此不置可否。
只是,在这一夜——在所谓的“走过场”到来的最后48小时。
深夜,迟雪累极。
只解凛仍有耐心,抱着她、给她擦拭半干的头发。
她半梦半醒间,听吹风机声音轰隆,咕哝着说半干了就好了,多吹才会坏了发质,解凛遂停了吹风机。
但却仍用干毛巾给她捂干发尾,不让她枕着湿头发入睡。
迟雪侧躺着,盖到脖颈处的被子不时被她不安分的睡姿扯动,露出几颗遮不住的暧昧红印,解凛就坐在外侧的床边,晕黄的台灯下,他以站军姿似的耐心毅力,轻轻擦拭着她一头乌黑长发。
许久。
她似乎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解凛看着,听着,却忽然倾身下去,没来由地从背后环住她肩,头抵住她颈侧。
如此亲昵的依偎。
无言的脆弱。
“迟雪。”
他小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我们一起,让她做个健康的、快乐的、被父母疼爱长大的孩子。”
“……”
回应他的,却始终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还带着几句迷糊的梦呓——大概率是骂他是小狗。骗人是小狗。
明明说好了今晚养精蓄锐,怎么是这么蓄锐的?
他听得失笑。
却仍然紧紧抱住她,小声如私语。
“希望是个女孩,女孩会长得像你,男孩的话——男孩,我怕我忍不住像带兵一样训他,小时候,可能八成会留下阴影吧。所以我还是希望是个女孩,如果长得像你,我是不会忍心凶她的。”
“虽然我还没有看过你小时候的样子,一下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但是一定很可爱。”
可爱。
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这两个字。
他说得自己都忍不住笑。
笑声一不小心,却惊醒怀中人的美梦。
迟雪挣扎了下,睡眼惺忪,问:“头发还没干么?”
“快了。”
她倒没觉得这拥抱有什么。
甚至睡意间,还习惯性侧头亲了他脸一下。
说:“你也快睡。”
这亦只是他们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夜而已。
第63章 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西装。
直到转眼到了“订婚”当天。
叶南生专程派了叶家私人的发型师同化妆师过来。
也因此,一大清早的,迟雪人还没完全睡醒。
前脚刚和先行去场地准备的解凛告别,后脚便又被迫坐在镜前,被人洋娃娃似的装点打扮。
一头乌黑长发被烫出和天生自然卷的“大波浪”一样弧度,平白成熟不少。
等她稍打完盹、回过神来,被催促着换上礼服。
更是眼见得镜中人妆容精致,烫卷的八字刘海修饰出巴掌大小脸,雪白的一字肩长裙裙摆坠地——和她平时素净寡淡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有些讶异于自己竟还能有这一面。
不大自在地停步镜前,又忍不住左右转着裙摆细看。
“迟小姐,好看吧?我也觉得这个裙子好适合你哦,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化妆师见状,边往她的锁骨上拍打亮粉,又顺口奉承起来。
“这次是时间比较急。本来嘛,前前后后都选了十几套的衣服备选,结果叶先生看了都不满意,差点就来不及换了……最后,只能还是他自己亲自去联系的设计师。估计是走了别的门路,加班加点才赶出来的,裙子都是昨天才到我这边。”
“他平时忙的咧,但这次,从场地到服装,各种各样的大小事,都是他亲手安排的。光这衣服一套下来,少不了□□十万就出去了——还只是订婚呢。等到结婚,估计更不得了。”
比起那天见到的化妆师张张,眼前的这位显然要人精很多,试图抓住一切机会拍好自家老板马屁。
迟雪闻言,却唯有默然。
心说还结婚?订婚都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且衣服虽漂亮,要是到了外头,估计这么站一天,八成要感冒。
她正忧愁着如何开口。
“迟小姐,披上这个吧。”
方才突然接了个电话出门的发型师却又气喘吁吁回来,给她递上一条披肩。
“……诶?”
化妆师看着,忍不住眉头微蹙。
中途拦住两人交接的动作,又拿过披肩、翻来覆去打量。
“怎么临时搞来这个?”她问,“还是米色,颜色都不很搭的,会压个子。反正到时候会先披着外套出去啦,要脱的时候也不很多,我看还是别画蛇添足了。”
“但是刚才那个先生——”
话音未落。
听发型师吞吞吐吐的语气,迟雪却已明白是哪个“多管闲事”又放不下心的先生,顿时忍俊不禁,又笑着把那披肩接过,说了句很受用的“谢谢”。
化妆师亦再不好多说什么。
只得最后给她拾缀好妆容,换上高跟鞋,便一同结伴下楼。
但其实此刻天边也才刚蒙蒙亮,七点而已。
叶南生却显然已在酒店大厅等待许久。
摆在面前的三明治空碟和仅剩的半杯黑咖啡说明了一切。
只不过他丝毫没有久等的怨言,相反,人这日换了新的金边眼镜,一身雪白西装。文质彬彬,谈吐斯文,倒的确颇有些“白马王子”的即视感。
甚至于,是先把摄影师、化妆师等一干人等送上车,又让人送来早餐,给他们在车上吃,才带着迟雪另外上了一辆车。
他开车。
两人同行。
迟雪还没吃早餐,此刻小心翼翼地低头吃面包、喝牛奶,唯恐碰脏了身上这件金贵的礼服裙。
调试前视镜时,他却忽然轻声说了句:“今天很漂亮。”
迟雪听得一怔。
才知他原来刚才待人接物亲力亲为,实际上,也分了些许余光打量自己。
而比起多年前或调侃或虚伪的赞美。
这句话显然无端端又真挚太多。
于是她亦笑笑。
扭头看向叶南生,看向他身上熨帖的雪白西装,回以一句:“谢谢,你今天也很帅。”
“……有吗?”
“嗯,”她点头,“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简单的寒暄而已。
却是从前只会低头沉默的迟雪绝不会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