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泊笑:“赏花的人多,买花的人少。”
孙黛月垂眼,看着地上这些焉头耷脑的栀子花道:“为何……栀子花成了这番模样?”
她说的小心翼翼,却又十分好奇。
松月泊很坦然:“从未养过,一时手生,过段时间便好了。”
她立刻将南栀拉过来:“若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南栀,她养花可好了,枯木都能生花。”
“……”太夸张了,南栀一时无言以对,她蹲下来拨弄栀子花,对松月泊道:“是不是水浇多了?”
“好像是,淋了雨水之后我又浇了水。”
“那就对了,栀子花怕积水。”
“好,我明白了。”
她看向旁边,除了栀子花,还多了许多蔷薇花,玫瑰花,争妍斗艳。
她笑一笑:“好美。”
转回头,松月泊也看着她笑。
“下次若是路过这里,可以跟栀子花坐一会儿,它会很开心见到你。”
“好。”
两人的交谈自在又熟悉,倒令孙黛月与甄念慈有些惊讶。
“他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不是吧,从没听南栀说过。”
松月泊垂下眼,小声埋怨道:“原来你没跟她们讲过。”
“我……”南栀一时语塞,看他黯然的神情,一时有些愧疚。
她刚想说话,松月泊已经抬起头道:“我叫松月泊,是东校区的一名研究员。”
“安南大学的?”
“对。”
“那正好!我们南栀也是安南大学的,她念英文系,哎呀,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的有点远啊……”孙黛月自顾自说道。
甄念慈捂住她的嘴,对他们笑一笑。
转过头轻声责备道:“当红娘也要看南栀愿不愿意啊……”
她恍然醒悟,方才都没有在意南栀的想法,歉意的看过去,南栀对她笑一笑,伸手倒了杯花茶给她。
雨停了,天边隐现彩虹,三个人起身告辞离开。
临走前,甄念慈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店,暗自叹息,真不知道这个花店还能存续多久。
雨后的天空明净如水,她们踏着积水前行,白衣黑裙,凉风习习。
一直到晚上,这阵凉风还在天地之间徘徊,南栀拿起塑料板挡在窗子前,透过一丝缝隙,她还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她没有再看书,趴在胳膊上凝视窗外,听风吹动枝叶的声响。
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她这样想,好奇的伸手拿下塑料板。
微风扑在脸上,她惊讶到张开嘴。
窗户之下,绿树之旁,确有一人迎风而立,他微微含笑,发丝被风吹到凌乱,像一颗柳树站在春风里。
南栀眼睛一酸。
她转身,对她们说:“我出去一下。”
“诶好,早点回来啊 ”
“嗯。”
她走到楼下,抬起头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松月泊提步走过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手绢,放到她掌心里。
“我晚上烤的鲜花饼,很好吃,你也尝尝看。”
“这么晚了……”
松月泊挑眉:“月亮都没出来呢!快吃吧。”
南栀笑,她吃了一口。
鲜花饼还是热的,酥脆可口,她眼眶也有些发热。
吃完了,松月泊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渣屑,笑着道:“Guten Abend.”
晚安。
往事重现。
第41章 晚霞 初恋
雨后的庐阳清新又干净, 南栀踩着最后一丝夕阳朝城东走去,今天她要去家教。
走过那座小桥,她情不自禁走近花店, 门上已经挂了一个牌匾——月斋。
南栀迈进室内,里面毫无人影,她疑惑的环顾店内, 在门边的椅子上发现了一块牌子:
主人外出, 茶水免费。
她笑出声。
店里的花比昨天好像多了一点, 可有些花已经有枯萎的征兆, 她看了眼时间,拿起墙上的剪刀开始修剪。
晚霞满天时, 她将枝丫堆在一起, 坐在椅子上休息。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晚霞吸引, 他们驻足在原地。
从璀璨到消逝直至最后了无踪迹,世人一抬头,已是它的一生。
辉煌散去,所有人回归现实, 或是沉默地往前走,或是挽着身边人的胳膊, 或是哼着歌儿前行。
孩童最可爱,踩着地上的积水一蹦一跳, 裤脚上都是泥泞, 泥泞在身外, 不在内心。
南栀也受到影响, 开始踩着积水前行,她穿着蓝色半裙,一摇一曳, 像盛开的花。
·
近来松月泊与医学系的一些教授合作研究中草药,每次回到家都已经很晚。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并不觉辛劳。天色已晚,他挂念着楼下的花,几乎是小跑回到家。
屋内的光景让他一时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方才有人来过。
一眼就认出,这是南栀的手笔。
他微笑,仔细凝视着它们,仿佛回到安南的那些时光。
仰头望,满月星光,明天会不会有好事发生?
·
雨停了,一场学术交流会在东校区的操场上举行。郑璞迅速召集门生,带他们过来见世面。
这是一场盛大的聚会,各个领域的中坚力量全部聚集在此处——这个满是泥泞的土操场。但这场盛大的聚会并无凝重氛围,他们大都平易近人,笑容和暖。
力学界的开山鼻祖李闻道先生穿一件灰不溜秋的长衫,脚上的布鞋补了又补,他正在跟尹良初聊天。
“庐阳的老鼠真厉害!把我夫人的旗袍咬的都是洞,我的脏衣裳倒是完好如初……”
“老鼠鼻子灵的很!”
“怎么不见尹夫人?”
“还在北平,她身体不好,禁不起劳累,留在北平更好。”
……
南栀与同学们正在帮忙搬椅子,那些学者们见状急忙接过去。他们不让女孩子干重活。
南栀等人只好去泡茶,旁边两个教授在聊天。
“江止善过几天要到了,他困于溧阳久矣,如今归期已定!”
“一个江止善,一个松月泊,足够了。”
南栀侧耳听。
“月泊是个有趣的人,在街上开了一家花店,那可真是西瓜村里卖西瓜——无人问津!”
“哈哈……”
南栀也跟着笑,端着茶水回身,无意望进松月泊的眼睛里,他站在对面的人群中,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但片刻的怔愣后是不可抑制的欢喜,他弯唇准备走过来,就是这一瞬间,宋子儒夸张的咳了咳。
迈出去的脚又缓缓收回,松月泊回过神,这不是最好的时机,旁边的学者们还在探讨学术问题,不该在这时走开。
可是等他空闲下来,周边早就没有了南栀身影,失落感像茉莉花的香气,时断时续。
正午时分,大家涌去食堂吃饭,负责东校区食堂是罗僧佑先生,他也跟着大家到了庐阳。
松月泊拿了一份饭坐在宋子儒旁边,筷子刚拿起就听见熟悉的笑声。他抬头,一桌之隔,南栀正与同学们说笑,她背对着他,身上是褪了色的青色衣衫,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他想起有一个月夜,他送南栀回家,在那片红砖瓦的房子面前,她穿着青色衣衫笑着道:“Guten Abend.”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他没有睡着,心里藏着一朵牡丹花苞,在夜里一丝一丝绽放,那时还无法定义这种思绪,不过此时他早已明了——
那是初恋。
他微微带着笑看着前方,宋子儒碰了碰他胳膊,又夸张地咳了咳,他回神,无奈地低头笑。
一直到走出校园,他还是与南栀没有交集,宋子儒本来在他身边,但是一名学者硬是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宋子儒直觉他有话想说,干脆与他站在路边。
这名学者看了眼前面的松月泊,随后小声问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为何松先生一直含情脉脉的盯着我瞧?”
宋子儒瞪大眼,反应过来后终于忍不住,蹲在路边放声大笑。
·
一日的劳累过后,南栀独自走上街头,她喜欢这样一个人漫步,走到哪里是哪里。
路边有小姑娘卖花,她蹲下挑了一把。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纯属巧合,她走到了月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