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张电影票,宋子儒也并未介意,不过听到南栀两个字,他恍然想已经有很多天没见到她了。
于是问道:“南栀呢?已经有许久没见到她了。”
松月泊垂了下眼睫:“江教授说她生病了。”
“严重吗?”
“……不知道。”
松月泊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不知道她病得严不严重,甚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好几天都没见到她,估计病得有些严重。”宋子儒随意猜测道。
这样随意的一句话使松月泊生了气,他反驳道:“不会,她会平安顺遂,无病无忧。”
宋子儒自觉失言,不再说话,顺着他的话重重点头。
前面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两人赶紧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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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湖是个好地方,一些旗袍女郎撑着伞漫步,一些姑娘们在草地上铺了野餐布,就似西方油画上的场景一般。
这一行学者中,有一个温姓女郎,她是某位学者的女儿,几次主动前来与松月泊交谈,掩饰不住对他的欣赏。
松月泊礼貌的回应她,但总是会跟她保持距离,这多少令她不快。
等松月泊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时,她顺势坐了过去,靠他极近。
温小姐自恃貌美,总想引起所有男子的关注,可是今日她遇上的这位清雅贵公子并没有围在她身边,这让她挫败且不甘。
湖边风大,她转头笑问松月泊:“你冷吗?”
松月泊回她:“不冷。”
她轻轻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对他道:“我有些冷呢,依照绅士风度,你是不是应该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
听完这话,松月泊直接站起身:“湖边风大,你可以去亭子那里坐一会儿。”
温小姐拉住他的胳膊,笑吟吟道:“那把你的外套给我……”
松月泊轻轻拂去她的手,后退一步道:“抱歉。”
“这样小气?”
温小姐抱着胳膊站起来,脸上虽挂着笑意,心里却已经开始较劲。
松月泊很坦然:“我不会随意为女孩子披上衣裳。”
“我就不能是个例外?”
松月泊直视她的眼睛,诚实道:“你不是。”
不远处的宋子儒察觉到了气氛异常,他走过来勾住松月泊的肩膀,对温小姐道:“温小姐您先坐着,我有事要找一找月泊。”
温小姐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重新坐下去。
“……好。”
走到亭子边上,松月泊问他:“有什么事?”
宋子儒道:“也没什么事儿!”
“……”
“噢!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刚刚似乎看到南栀了!”
“南栀?”
他四处环顾,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有些怀疑是宋子儒看花了眼。但是宋子儒非常肯定道:“就在那边,朝码头走去了,穿一件红色毛衣,挎一个小竹篮。”
砚湖前方就是码头,南栀确实走到了这里,她也看到了宋子儒与松月泊,准备走过来打招呼。
隔着亭子与柳枝,她看到一位女郎坐在松月泊身旁,还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一幕使她顿住脚步,这样贸然走过去打招呼兴许会有些尴尬,她转过身,继续朝码头走去。
今日的码头人潮并不拥挤,水面果然蓝的透明。栀子花不用叫卖,香味足以引人注意。
她穿梭在人群之中,忽然听见船上有人唤她名姓。
诧异抬头张望,看到熟悉的脸庞——余云馥小姐。
她还记得那日晚宴余小姐善意的相助,于是冲她挥挥手。
余小姐说道:“等我一下。她提着行李箱离开座位,走到甲板上,南栀也走过去,与她隔着舷梯相视而笑。
“南栀把头发剪短啦?”她边走下舷梯边问道。
“嗯。”
她抬起脸,轻轻晃动了一下头发。
余云馥走下来,摸着南栀的头发微笑,看着那一篮子栀子花道:“老早就闻到了栀子香气,我还在想是谁这样有雅致,提了一篮子栀子花来码头,居然是南栀,果然是南栀啊!”
南栀笑一笑,拿起一朵栀子花别在她发间。
余云馥笑的开怀:“真香啊!”
甲板上有人道:“小姑娘,你的栀子花卖不卖?卖的话可以提上来给我吗?”
余云馥替她回答:“卖。”转身对南栀道:“还有几分钟才开船,可以去递给那位太太。”
“好。”南栀往前走,顺着舷梯登上甲板。
本来静止的轮船却在这时鸣笛,南栀诧异回头看,听见余云馥着急道:“南栀,快下来,船提前走了!”
她愣神的瞬间,舷梯收起,船身摇动。
这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南栀顺着栏杆走,想找到下船的方式,可是一低头,她只能看到碧蓝的水面,深不见底。
她的双脚已经不再踏在陆地上,巨大的恐惧将她淹没,她只能徒劳的喊道:“余小姐……”
这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汽笛声盖住了余云馥的声音,也盖住她徒劳的呼唤。
她开始镇定下来,又重新回到舷梯那边,那里有一个军装男人,她企图说服他重新放下舷梯,可是却遭到冷漠的拒绝。
绝望之际,她看到岸上有人在奔跑,撞翻了卖货郎的担子,引来几声咒骂。那人拼命的朝舷梯跑来,汗水滴进南栀眼睛里,她模糊了视线,顺手擦去汗水,她看到松月泊拉住船上垂下的绳索,借力攀登到了甲板。
这一切都快的猝不及防,岸上人惊呼不已,军装男人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用力推搡他,想让他下去,松月泊被推的踉跄一下,可他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南栀身边,用力握住她肩膀,柔声道:“别害怕。”
南栀抬头看,他的眼中有蓝天白云的倒影,他的身上有玫瑰的香气。满船的栀子香让她想起,想起那天一个男学生站在她面前,用玫瑰香膏换取一篮子栀子花,从此她不忘玫瑰香气。
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哭泣。
初夏的微风和煦,他们并排而立。
水面起皱,白云温柔。
第17章 星月凉 阴差阳错的旅程
渡船驶离,军装男人还在对面跟松月泊对峙,这样一个敏感时期,一个不速之客足以让他浑身绷紧,面露敌意。可是眼前的男子从容又淡定,模样虽狼狈却依旧云淡风轻,不似个坏人,这样一对比,他似乎更像是个恶人。
他正欲出口诘问,旁边的一位太太走了过来,莹白的脸上都是汗水,她急急说道:“军大人,这都是我的过错,我让这个小姑娘上来递给我栀子花,哪成想船提前开了……”
军装男人细细一想,方才这位姑娘确实是央求他放下舷梯,只是当时他忙的很,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之后就见这个男人飞身跃上船,令他瞠目结舌,完全来不及反应。
理清了事情原委,他稍微放缓了语气。
“这趟船驶往香港,你们这样贸然上来,可能会被当成偷渡客被抓起来。”
“实在抱歉。”
“这样吧,下个港口你们赶紧下船,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时候会到下个港口?”
“明天天明,到龙泉。”
龙泉……南栀根本不曾听说过,但是她没有慌张,还是礼貌的道谢:
“谢谢。”
军装男人摆摆手,大步离开,南栀转头看松月泊,他的外套上满是灰尘,脸上也有几道灰印,偏他还笑容温和,她抬手擦去他脸上灰印,笑话他:“真狼狈啊!”
松月泊认真的点头。
他从小到大,应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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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禁止进入船舱,自然也没有饭食可享,好在甲板上有长椅,可以坐着歇息。这足以令人感恩且满足。
夜幕降临时海风有些凉,南栀披着松月泊的外套,与他一同坐在长椅上。
今夜月明,星空极亮。
南栀问他:“当年你也是这样去德国的吗?”
松月泊颔首:“颠簸了许久才到。”
“那一篮子栀子花后来怎么样了?”
松月泊一愣,偏头看她。
南栀眼眸含笑,等着他回答。
他也笑:“房东帮忙制成了干花,我一直妥善保管,后来离开德国时将它们赠给了他。”
他又认真对她道:“多谢南栀的栀子花,解我乡愁。”
南栀弯弯眼眸,抬头看星空。
他们都已想起,几年以前的码头上,他们萍水相逢,而后各奔东西,若干年后,他们又重新相遇。
可是相遇的那一刻,他们竟然都已忘记,他们其实早已相遇。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巧妙,他不叫他们一见面就想起,反而让他们一点一滴忆起。
这样前后呼应,这样新奇惊异,仿佛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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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初愈,南栀抵不过劳累,虽一直打起精神,却还是逐渐疲惫,头一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