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抱着胳膊站在电影院门口,看了一下海报上的女郎,心里赞一句真漂亮。转身欲走时她又顿住脚步,电影是什么样子?她有些好奇。可是一张电影票,抵过她好几日的花销,南栀果断收回视线。
第二日天上落了雨,江教授在书房跟学生探讨学术问题,南栀在窗边擦拭玻璃花瓶,瓶子里养着兰花,香得飘渺。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书房里有细微的交谈声,南栀在桌子上绘出兰花的花瓣形状,她如今真的成了江教授的小助手。
她太过专心,有人走进来也不曾察觉,直到头顶传来声音:“你在做什么?”
笔尖在纸上画了一条长痕,南栀被吓了一跳。她缓了缓,回答他:“在绘画。”随后抬眼看他。
下雨天凉,他今日穿一件蓝色毛衣,干净爽朗。
松月泊笑,他问:“江教授在做什么?”
“跟学生在书房研究豌豆花。”
他没有继续往下问,而是顺势坐在了南栀对面。
兰花的幽香让人愉悦,松月泊翻开一旁的书本开始阅读,南栀低头继续画画。他们相对而坐,彼此不打扰,静谧又和谐,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氛围被打破,脚步声惊动了两人,松月泊阖上书本,抬头见到江止善与学生们,他们走到了客厅里。
江止善惊喜:“月泊来了?”
松月泊站起来,笑着道:“对。”
学生们接连告辞,江止善走过去坐在两人身边,喝一口茶方问道:“月泊来是有事麽?”
松月泊不语,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放在桌面上,南栀低头看,这是《天地佳人》的电影票,她猛然抬头。
松月泊对她笑一笑,尔后道:“前几日有人送了我几张电影票,今日得了闲,想请南栀与江教授去看一看。”
江止善拿起电影票,吸一口气:“这《天地佳人》的电影票可是一票难求啊!只是今日我没有时间。”
他手一挥:“今日你跟南栀先去看,我明日再去看!”
还没反应过来的南栀就这样跟松月泊去了电影院。
他们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门口,南栀抬头看海报,又低头看手里的电影票,她还是忍不住笑道:“昨日我还在门口徘徊,没想到今日又站在了这里。”
松月泊悄悄将手里的伞偏向她,低头问:“你是不是看过这本书?”
南栀点头:“那时每天都守着报纸看,记得有几日月白生了病,那几天报纸上没有连载,我可是连饭也吃不下!”
松月泊呵呵笑。
那时他正在德国,对于这部小说的轰动一无所知。
他轻轻碰了碰南栀的肩膀,示意她走进去。南栀小心收好电影票,与他一同踏上台阶。
电影院里的灯光昏暗不已,南栀一脚踩空,下意识握住松月泊的胳膊,靠近他的瞬间,她嗅到玫瑰香膏的味道。
这个味道太过熟悉,太令人难以遗忘。
这一次,换作南栀疑惑,她认真看着松月泊的眼睛,又认真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松月泊好笑的轻弹她额头,佯装生气道:“没有,我们刚刚才遇见!”
南栀摸摸额头,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她重新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见过?”
松月泊眉目一动,却还是镇定问道:“很久是多久?”
南栀想一想,对他道:“大概是四五年以前,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
松月泊笑一笑:“也许见过吧!”
他等着她自己想起来。
可是南栀没有继续细想,而是笑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吧。”
电影即将开始,她拉着松月泊匆匆找座位,这一段回忆便淹没在了昏暗的灯光里。
荧幕上出现朱云胭的脸,南栀满脸惊奇,最初的惊奇过后,她沉浸在了剧情里,或明或暗的光线在她脸颊上闪烁,松月泊偶尔侧头看她。
这当真是一出悲剧,中间有几次南栀都险些落泪,最后男女主站在桂花树下道别,南栀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自己都没有防备。
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松月泊担忧的望着她。南栀接过帕子,擦去泪水,尽力咧开一个笑。
电影散场,观众们依次退场,脸上都挂着泪水,松月泊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蒙蒙细雨给眼前笼了一层轻纱,有几声叫卖声传入耳朵里。
南栀停下脚步道:“月泊有没有吃过豌豆黄?”
“儿时吃过。”
“那你等一等……”
话刚说完,南栀便走进了细雨中,松月泊在背后着急道:“南栀……”
不一会儿,南栀小跑着过来,怀里护着两碗豌豆黄,她躲进伞里,对他笑道:“今日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吃豌豆黄。”
大概是电影太过沉痛,看完叫人压抑,故而她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松月泊接过豌豆黄,带着她走进了一旁的咖啡厅,点了两杯热牛奶。
“热牛奶配豌豆黄,想必滋味不赖。”
南栀呵呵笑,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泪水。
豌豆黄滋味甚美,入口即溶,甜食驱散了心里的苦闷,南栀弯弯眼眸道:“下次还要买这家的豌豆黄。”
松月泊也跟着她一起笑:“恩,下次也叫上我。”
热牛奶使人心生暖意,两人聊起来别的话题,松月泊提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常年忙于生意,我不常见到他,但其实他是一位称职的父亲,我若是生了病,他会抛掉手头的所有事回到家中。我的喜好他从来都记得很牢,我的课业他也时时关注……”
他突然低垂了头道:“可是我应当让他失望了。”
放弃了留在德国,也放弃了前往英国,这样与家人天各一方,总归是有些伤感。
南栀轻轻说道:“君子怎么会叫人失望呢?该是骄傲才对!”
松月泊笑。
她又小心翼翼问道:“你后悔留下来么?”
他凝视她的双眼,弯弯嘴角,认真的回答道:“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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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牛奶喝完,豌豆黄吃完,两人该往回走。
前面有几个女孩子还在讨论方才的电影情节,有一人叹息道:“这种爱情,十有九悲呐!”
南栀抬起头看天空,重复道:“乱世情爱,十有九悲……”
松月泊再次将雨伞偏向她,柔声道:“虽是十有九悲,不过好在有一桩圆满。”
十有九悲,除了九,还有一。
南栀释然。
细雨还在继续,他们撑着伞在雨幕中并排而行,一高一低的身影,一蓝一白的外衣,那把黑伞隐没在黑夜里。
不知是谁唱起了方才电影里的民谣,一声一声,轻缓悠长。
第16章 栀子香 水面起皱,白云温柔。
那一场雨使南栀受了凉,她连续病了好几天,最后请了几日病假。
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病得昏昏沉沉。窗外是什么光景已经一概不知。
白瓷一大早起来就开始熬中药、熬粥,盼着南栀多少能吃下一些,南栀不愿意让她为难,每次都吃完,但是过一会儿便会吐出来,仅仅几日,南栀已经消瘦不少。
南音甚至去伯尔医院问过那里的西医,西医说不是什么大病,给南栀开了些药,叮嘱她好好休息。
等她可以下床走动时,第一茬栀子花已经开了。
南音在给栀子花浇水,见南栀扶着门框站立,不知有欢喜。
“妹妹,你最喜欢的栀子花开了。”
南栀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笑笑。
病后的南栀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她吃完了一大碗鸡肉粥,换上红毛衣,气色显得好了几分。在床上躺了一周,她怀念热闹的烟火气,决定提着一篮子栀子花去码头看一看。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码头的水也应该蓝的透明,若是去走走看看,说不定会心旷神怡。
这样美丽的天气,使人觉得会有美好之事出现。
于是她摘了一篮子栀子花,带上珍珠发卡,慢悠悠朝码头走去。
走到山脚处,她决定还是先回安南大学看一看。好些天没有回去,不知道江教授花园内的花是否安好。
江止善正在门口观察青苔,一见到她,热泪盈眶,南栀不在的这一周里,他发现自己相当不习惯。
往常他一起床,书房里客厅里都已经摆上了鲜花,叫人一天都心情愉悦。花朵的枝叶形态有时也被画在了图纸上,替他节省了不少时间。到了傍晚,娇嫩的花也都被搬进了室内。
花园里的草木原本错落有序,高低有致,这一周少了人打理,已经枝蔓横斜,有些绿叶枯萎泛黄,不复光鲜。屋内没有了鲜花点缀,缺少了一些活力与温暖。
他特意戴上了眼镜来迎接南栀:“小南栀啊,你总算回来了!”
仔细端详她一番,叹口气道:“怎么瘦了这样多?”
南栀笑一笑,对他道:“等我吃几天,便又会胖回来了。”
江止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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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南大学里来了一些访问学者,他们还带着家眷。远客到访,该尽地主之谊,有教员提议去砚湖转一转,那里风光甚好。
松月泊与宋子儒两人被安排去陪同游玩,因为他们精通中英文。
宋子儒非常不愿意,因他今日与松月泊约了温若聚会,这些学者一来,将他们的计划全都打乱。
一行人决定走路去砚湖,他跟松月泊落到了最后,路途无聊,他们开始聊天。
“上周你托温若买的电影票还有没有?我也想看《天地佳人》。”
松月泊摊手:“没了。”
宋子儒一噎,看着他道:“我还以为你专程替我留了一张。”
“原本是准备留得,可是只有三张。”
宋子儒非常不理解:“三张?那应当有我的一张?”
松月泊道:“一张给了江教授,一张给我,还有一张给了南栀,若是多一张,便能给你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