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且看着吧。”
记不清跨了几个年头了,老徐忽然就想起曾经这一幕。
她觉得好笑:“果然和你爸说的一样。这样吧,我让人弄两张表贴公告栏里去。这个位置你配不配,让她们自己去琢磨吧。”
“行。”南栀眼睛一弯,笑起来标致至极。
老徐办事雷厉风行,不到下午,分数表就出来了。
两大张贴在舞团公告栏。
左一张是所有评委打的分数,右一张是舞团内部评委的分数,也就是说右边那张扣除了唯二的两位业外人士——gene老师和商演赞助商。
两张表一左一右紧紧挨着,引来不少围观。
一开始底下叽叽喳喳讨论声还不少,等视线慢慢挪到第二张表格时,忽然就鸦雀无声了。
后排的人看不见,撺掇前面:“写了什么啊,给念念呗。”
“就那个打分……”最前面的姑娘小声说,“gene老师打的挺公平的。赞助商那边吧……”
“赞助商怎么了?”
“……赞助光给了周盈盈一个人高分。”
算上赞助商的分,南栀高出第二名只有两分不到。
若是扣掉赞助商只看舞团评委,南栀生生高出了一截,五分有余。
众人哑然。
这两天明里暗里那么多关于南栀的传言,说她靠赞助拉分数才去的第一位。浮潮褪去,结局令人猝不及防。
层层叠叠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同一个地方。
周盈盈远远看着那两张分数表,脸色煞白。
第64章 惩罚 水滴滴答答洇湿一片。
周盈盈在盯着考核表看的时候,南栀也在看她。
小姑娘脸皮子煞白,表情五彩纷呈。不用再问,南栀已经知道消息确实是从她这儿漏的口子。
她一直以为周盈盈就是个被宠大的小孩,外向开朗。虽然偶尔有那么点被宠坏的特征,难免骄纵自恃,可总归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
可这件事后,南栀忽然醒悟。
没有什么人是永远的小孩,更没有人做错事永远有人给她兜底。
选择了什么路,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南栀看着周盈盈黯淡的眸光,想,最多也就做到这个份上了。
如果不能幡然悔悟,如果淋了雨也看不清现实,那她也束手无策。
心气儿太高并不是什么好事。
南栀不想多留,证实了内心想法之后打算离开。
周围的唏嘘声不减,偏偏还有人大呼小叫,在低声交谈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清亮:“哎,你不是说赞助都是她那边的人吗,怎么还给你投了高分?”
声音是王颜娇的,不管不顾地对着周盈盈。
王颜娇这一嗓子把所有注意力都喊了过去,这下没人不知道这几天的谣传都是打哪儿来的了。看向周盈盈的眼神愈发怪异。
“啊?她传出来的?她不是和南栀姐最好了吗?”
“我还以为真有人心胸那么开阔呢,原来落了第二也会不高兴啊。”
“哦……是为了抢名额啊。”
过去四十八小时怎么发酵在南栀身上的,倏得一下孽力回馈了过去。
还是当着舞团所有人的面。
周盈盈白着脸,成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眼神怯怯的,丧失了语言功能。停在嘴边的只剩几个字来回重复:“没有……我没有。”
视线穿过人群,看到南栀的一瞬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周盈盈奔到南栀身旁,小心翼翼地叫她:“栀子姐姐。”
“嗯。”南栀淡淡道。
不需要组织更多语言。
南栀的表情能说明一切,恬静,冷淡,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即便是一汪清泉,坠入一颗石子也会泛起涟漪。但在她脸上,甚至看不到最该出现的讽刺。她好像只是无意间路过,无意间掠过一眼,从整个漩涡里平淡脱身,事不关己。
周盈盈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就好像你拼尽全力去争夺的东西,落在别人眼里只是稀疏平常。你努力才能构建的理想画面,别人视若平常。
争到头破血流才发现,人家不在乎。
周盈盈终于察觉到自己成了跳梁小丑。
她忽然明白,她与南栀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南栀喜欢跳舞,所以享受跳舞带来的一切。包括好、包括坏。一切都能欣然接受。
而周盈盈自己,她同样喜欢跳舞,但更喜欢的是跳舞带来的舞台,灯光,以及掌声。
喜欢和热爱如何能相提并论。
周盈盈颓然地垂下头,咬牙半晌,说了句这些天来最真诚的话。
“你之前问我,给你跳替补会不会不高兴。”
她深吸一口气,“是的,我不高兴。”
“盈盈。”南栀平静地看着她,一针见血,“希望下次你能有不高兴的立场。”
南栀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周盈盈并不笨,她能听懂南栀的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发白,只有眼神依旧楚楚可怜,宛如遭受过了冰霜雨雪。
这天过后,周盈盈有好几天没来舞团,她的假单上批了病假,是老徐亲自批的。商演在即,老徐给她准假两天,她却已经超过时限又两天了。
这样躲着不来,最容易滋生舞团内部流言发酵。
没多久,有人开始说,周盈盈副C的位置不保,即将在这次商演中黯然退出。这种话总是越传越真,南栀算是以旁观者的角度亲眼见证了一次谣言的可怖,才多久,已经从病假单传到了退出舞团。
传言过后没多久,周盈盈回来了,只是状态有些魂不守舍。
南栀从老徐的一对一指导间出来的时候,听到周盈盈气若游丝的声音。她在和同伴说:“徐老师发了话,再不来就主舞团就真的没有我的位置了。”
她没藏着掖着,说的很坦然。
大概是这些天在家,想通了不少。
南栀往那瞥了一眼,周盈盈忙不迭移开视线。
两人电光火石碰擦了半秒不到,周遭静了几分。谁路过,谁的关注点都落在了事件中心的两人身上。就像在看电视剧,平平淡淡多没劲,大家都爱看昔日情同姐妹,今日拔剑相向。
心虚不敢见她。
行,还没调整回来。
南栀收回目光,也就收了几分落在周盈盈身上的威压。
走廊上,郑老师出现的很及时。
她朝南栀招了招手:“南栀,来办公室,跟你谈谈行程问题。”
行程早就谈过了,为期一月有余的巡演,需要提前安排好家里的事。听郑老师这么说,南栀就知道她是解围来了。
一进办公室,郑老师就问:“你和盈盈就这么尴尬下去?”
“我哪儿尴尬啊。”南栀笑了笑,“是她不敢看我。”
“也是,小姑娘做错了事,得吃点教训。”她看了眼南栀,又问,“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下周可要出发了。”
这次南栀就没回答的那么快了,挺无奈的:“嗯,算是吧。”
南栀知道安排后,先回贺濛那了一趟。贺濛没什么要交代的,就说了一句“你爸知道你回舞台肯定会高兴,走之前记得跟他说一声”。
许久没去墓园,周围景致没什么改变。
背阴面山风很大,南栀爬到坡顶,衬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站在风口回望,刚巧阳光穿过云层打在山头,就像有一条缎带连接了天与地。
不知为什么她就相信,今天说的话都会好好传达到老南那里。
老南一定会很高兴。
她要离开一个多月。
好好传达给老南之后,南栀又有点犯愁。
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偏偏还剩最后一个人没传递到。
那天晚上回家已经不早了。
南栀一进门就看到客厅亮了盏微弱的灯。她家的钥匙交给了对面的小渣男。那盏灯下,果然能看见少年清瘦的肩线。他怀里抱了枚抱枕,亮白色丝绸纹路,是南栀之前用干花瓣填的芯。
他就这么抱着侧睡在沙发上,头发已经长得快要遮住额头了,被灯光一照,毛茸茸又软乎乎。长睫紧紧覆着,胸膛一起一伏。
轻手轻脚放完包,南栀一回头,发现某人眼皮子动了一下。
她趴过去,蹲在沙发边认真看他:“季寻,眼皮动了。”
少年懒洋洋睁开眼,眸光幽暗潮湿。
他侧头,把半边脸埋进枕头里,嗓音微哑:“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嗯?”南栀单手撑起了下颌,兴趣十足。
他的声音从枕头里冒出来,低沉了几分。
就着懒懒散散的调子说:“睡美人。”
南栀笑:“没听过,要不你给我讲讲?”
有人冷嗤一声,抛开枕头,揉着头发坐了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而她蹲在沙发边缘,海拔一下拉开了许多。少年垂着眼皮,刚睡醒起床气十足:“不亲就算。”
“亲的。”南栀撑起上半身凑了过去,在他嘴角啄了一下,“睡美人现在醒了吗。”
“没有,用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