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李苒敢。
那时贺老爷子跟她说过一句话,他们是夫妻,以后是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无论贺南方变成什么的样子,李苒都不能嫌弃他,不能抛弃他。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能纵容贺南方做出会后悔的决定。
李苒听信了这句话,当初鼓起莫大的勇气,第一次敲开他紧闭着的书房门开始,贺南方就再也没在公司的会议场合发过脾气。
因为不论在外面受到再大的气,碰了再大的钉子,只要回到家,李苒都会陪着他。
一开始,她懂得的道理不多,很多时候都是贺老爷子慢慢地教她如何去开解他。
后来她渐渐摸清了贺南方的脾气,总能在他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安抚他的脾气。
再后来,贺南方能力越来越强,能让他失控发怒的场合越来越少。
而李苒的作用也渐渐被人忘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初贺南方出国谈判,被欧洲代表团刁难时,李苒是如何操着不熟练的英语,在偌大的法国找到他。
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初贺南方跟欧洲代表团谈崩了数次,最后是李苒及时赶到,劝说他再谈最后一次,这才成功的。
——
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晚上九点。
小区里没什么人,挨家挨户的亮着灯,把外面的路照的十分明亮。她低着头赶路,到楼下时冷不丁地被人叫住。
“李小姐。”
“李小姐”这个称呼是贺家人才会说的,李苒回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的人是贺南方身边的特助,名叫王稳。
王稳见到她,十分客气:“贺先生回来了。”
李苒没说话,心中波澜不惊。
她没想到贺南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距离两人上一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月,那次他说可能还有两三个月才能结束工作。
不曾想一个月就回来了,她眼神带着不言而喻的意思,贺南方回来了,所以呢?
王稳见她不动,于是轻轻上前一步:“贺先生已经到家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李苒终于明白王稳的意思,贺南方回来了,所以她这个离家出走的小游戏也该结束了,应该乖乖地回去,像以往一样,回到那个贺家,回到未婚妻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对贺南方一往情深。
其实李苒离家出走这件事,贺南方知道的不算及时,还是前几天许明朗跟他打电话时,邀功似的提了这么一句。
当时他在电话里说,李苒最近不太安分,在家里闹腾。
贺南方的原话是,随她。
许明朗阴阳怪气的一句:“她现在离家出走了。”
贺南方打电话回国内问情况,管家把当日她和贺母顶嘴,以及辱骂许明月把她气的卧床不起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贺南方听完,只说一句,去接她回来。
之后便发生管家过来找她,李苒骂回去的事情。
李苒站在路灯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抿着嘴角一直不说话。
王稳摸不准她的意思。
“我加班刚回来。”她淡淡道。
王稳会意,立刻道:“我回去会和先生说,调高您的零用钱额度。”
李苒盯着王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只说了一句她今天加班,意思是她现在很累。
这个助理却理解成,她又在变相要钱。
李苒笑出声,可又觉得自己很悲哀。
对着一个助理发脾气并没有什么意思,她又添了一句:“我今天加班,很累。不去贺家了。”
她说的是“不去贺家”,而不是“回家”。
王稳也觉得李苒是在发小脾气,他是见过眼前这个美丽女人是多么痴迷他老板的。
以往只要贺南方一回家,第一个来见他的一定是李苒。每次出差,李苒都会提前打听贺南方回来的日子,然后精心打扮,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面时,她喜欢踮起脚尖,亲着他的下巴诉说思念。
这种小女生的做法,贺南方包括他身边的特助,秘书,大家都不太能瞧得上,李苒表现出的爱意过于直率,过于坦白,就像是一只黏人的猫。
——给人一种,无脑的感觉。
王稳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这是先生特地买给您礼物。”
李苒扫了一眼,表情并没有很兴奋的样子。
王稳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套法国堡狮龙,伊丽莎白泰勒同款的一套红宝石项链,幽色的红宝石配大溪地黑珍珠,浅黄色的路灯下,透出醉人的光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见她盯着发呆,王稳含蓄一笑:“这是先生在法国买的。”
上周,法国。
被无数收藏家盯梢的伊丽莎白泰勒同款的宝石项链,以成交价四百万美金被一位神秘买家拍走。
一周后,这套红宝石项链,出现在李苒的面前。
其实贺南方对李苒的了解,大致相当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了解。
女人都爱珠宝,所以贺南方以为她也喜欢。
她伸手,王稳以为她喜欢,将盒子递过去。
李苒没接,而是把盒子盖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他喜欢的人吧。”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楼梯。
——
早在傍晚时,贺南方的班机就已经到达国内。
他这一年几乎没有休假,将公司原本三年的海外市场拓展计划,缩短成一年完成。
欧洲市场开拓的很好,一回国就带着几个大订单。
集团总部从他一下飞机,便紧急召集所有部门开会。会议上公布过去一年公司的成就——海外市场拓展成功,国内生产线扩张了一倍。
而今年,只一个季度,完成了去年一年的利润。
贺南方是这个行业的神话,没有他创造不出的奇迹。
全公司沉浸在这个好消息里,各个部门加班的员工直接定了酒店KTV,约定今晚不醉不归。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贺南方撑着额头,思绪却落在别处。
时间不早了,王稳应该把李苒接回来了。
他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披上西装。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他。
许明朗:“南哥,今晚庆功宴。”
贺南方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心不在焉:“你们庆祝。”
话音落下,他没等司机,自己就开车回家。
贺家别墅早已经张灯结彩布置上,他将近半年没回家,贺母还有屋内一应管家保姆,全都在盼着。
车一回来,所有人全都涌进院子里。
贺南方从车里下来,目光一应扫去。
望了望,没有李苒。
眼神落下,落在贺母的视线上:“李苒呢?”
其实李苒搬出贺家这件事,七分是她自己想明白要放手。
那么还有三分,则是被贺母明里暗里欺压,“逼”出去的。
贺母也是千年狐狸修炼成精,她当然不会承认是她把李苒赶出去。
换着一种关心的语气,颇为宠溺道:“她呀,又耍性子了。”
说着,也没有多说李苒什么坏话,她垫脚仔细看儿子:“又瘦了。”
贺家祖籍是北方,贺南方高大,身材匀称,骨架十分硬挺,端是这么看着,就让人有种被压迫的气势。
他年轻时,品相端正,长得十分好看,每一处都是李苒喜欢的样子。
后来在商界呆久了,练就一身处事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
年轻时那张俊朗的脸,现在也变得愈发深邃分明。
隔着人群,他视线淡淡地扫了王稳一眼,而王稳则是一脸心虚地垂眉。
贺南方叫他把李苒接回来,可他没办好。
许明朗他们几个富二代原本准备出去通宵玩乐,但一瞧见贺南方回去,于是也没什么心思再去KTV,干脆几个人一合计,抬了几箱酒来贺家,红的白的黄的,皆是价格不菲。
晚上九点多了,可贺家的客厅厨房,皆是灯火高照。
贺南方一进门便被贺母拉着说话,他沉下心,极力应付着。
贺母:“这次回来还走吗?”
从一进来,贺南方似乎就有点走神,他眼神扫了一圈这个家,敏锐地发现这个家里有关李苒的一切都不见了。
客厅原本挂着和摆着的两人合照,玄关她平时会挂着的钥匙包,还有她的画,她吃饭时喜欢坐的软布凳子,还有沙发上她喜欢躺靠的枕头。
贺南方看了一圈后收回视线。
不动神色地问:“李苒怎么突然出去住。”
贺母愣了一下,随后和颜悦色道:“耍小性子罢了。”
说着,似乎不想让贺南方看出她的刻薄:“等你空了去哄哄她,自然就回来了。”
贺南方心思放在别处:“我上去换件衣服。”
他前脚上楼,后脚王稳就跟上去。
二楼的书房,贺南方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套他辗转得手,特地买给她的项链。
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返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