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砚皱眉,可最终也没再说些什么了,只是骑着马走到沈昭禾身边,朝她伸出了手,“上来。”
“可是……”沈昭禾有些犹豫,“阿菱让我在这等着,若是待会她回来了见我不在了岂不是得着急?”
虽然沈昭禾也不知道万俟菱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总归……会有回来的时候吧。
万俟砚直接探手将她捞上马,在她耳边道 :“不管她。”
第058章
身后, 那两个南岐男子脸色都极为难看,那高瘦男子眼看他们就要离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殿下, 为何护着这个大齐女子?”
万俟砚回头看向那人, 嘴角勾起的笑意有些嘲讽, “你口中的大齐女子,亦是南岐的世子妃。”
“可她是沈逢程的女儿。”大胡子咬着牙看向沈昭禾, “旁的大齐人我们可以放过, 可沈逢程的女儿难道不该死吗?”
沈昭禾听着这些话,心里有些发颤。
南岐人都厌恶沈逢程, 厌恶她这个沈逢程的女儿是她一早便知道的事, 可她不知道万俟砚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样子的。
万一这两个人真的说服了万俟砚,那自个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想到这儿,她额头不自觉的冒出些冷汗来,心底无比煎熬。
却听万俟砚冷笑道:“你若是有本事,就应当在战场上同他一教高下,而不是盯着他的妻女不放。”
这话将那两人说得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头大概都是不服气的, 可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确实, 若是他们真的有这般能力,又如此怨恨沈逢程, 可不就应当在战场上取他头颅, 跑到这儿来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叫嚣, 实在叫人笑话。
沈昭禾亦是没想到万俟砚会这样说, 后来那两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沈昭禾心里还一直在想着他方才所说的那话。
甚至有些想问问他真的这样想,还是因为她还有些可以利用的价值方才护着她。
话到了嘴边,可最终还是没能开口问出来。
有些事……她作为一个苟且偷生之人,还是不应当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好。
万俟砚调转了马头,往狩猎场的外头走去,“我先将你送回去。”
沈昭禾点点头,“谢谢你。”
万俟砚低头看她一眼,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未曾说出口,只是带着人往回走。
路途中,二人皆是未有主动开口挑起话题,沈昭禾百无聊赖之下悄悄低头瞧了一眼他挂在马匹一侧的猎物框,原以为应当是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筐,可不曾想里头空空如也,连最容易猎到的野鸡野兔都没有,顿时有些意外。
难道他的箭术竟是还不如他的妹妹?
正想着,万俟砚忽地拉紧缰绳,神色也警觉起来,另一只手已经放在身侧佩刀上面了。
沈昭禾正欲开口询问,却数支利箭从一处灌木丛中呼啸而来,她的身子顿时僵住,万俟砚的佩刀已然出鞘,分毫不差的将迎面而来的利箭尽数挡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羽箭又从其他方位破空而来,明显是要取他们性命。
万俟砚没有办法,只能骑马一边躲避羽箭,一边用佩刀格挡,沈昭禾没料到会遇上这样得情况,身边皆是利箭破空以及刀箭相碰的声响,让她也无法去思考这些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万俟砚本来还是想要强行将沈昭禾送出狩猎场的,可刚往那个方向跑了一段路就被数十黑衣人拦下去路,瞧见这些人的一瞬万俟砚很快变了脸色。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调转了马头,直直带着沈昭禾往狩猎场深处逃去。
毕竟是在逃命,万俟砚自然顾不上注意沈昭禾的脸色白得有些过分——她几乎是要吐出来了,不过她也知道如今情况不一般,所以死死咬着牙忍耐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风声停下,万俟砚也拉紧了缰绳,轻轻吁了口气,而后下了马,又朝沈昭禾伸出了手,“下来吧。”
沈昭禾正欲搭上他的手,却见那上面满是刺眼的鲜红,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你受伤了?”
她以为他安然无恙,毕竟逃了这样久,他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万俟砚没有否认,只是轻声道:“先下来吧,骑马太容易被发现了,这里头还有不少危险等着我们呢。”
这事来得比他想得要快,也要严重。
他还活着,那些人便不可能就此放弃。
沈昭禾反应过来,最后还是下了马。
万俟砚将目光放在那匹黑马上,没有任何犹豫拔出佩刀扎在马身上,黑马吃痛,疯了一般的嘶吼着离开了,沈昭禾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有些意外的转头去瞧他的神色,只见他眼神极为平静,没有分毫波动。
沈昭禾心里一凉,她听万俟菱说过,这匹马是万俟砚最喜欢的一匹马。
如今,亦是不值一提。
“走吧。”万俟砚瞥她一眼,“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寻我们踪迹。”
沈昭禾反应过来,犹豫得想着自己若是上前搀扶是否会有些不太合适,万俟砚的手就已经自然的搭在了沈昭禾肩膀上,“我知道一处可以暂且躲避一番。”
沈昭禾迟疑着扶上他的腰身,点了点头。
二人这一路行得不算缓慢,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这山洞入口较小且洞口处蔓延着许多藤蔓,几乎是被藤蔓的枝叶遮得极为严实的,所以若是不细看只会觉得这是一处藤蔓攀爬的土堆罢了。
只有拨开藤蔓方才能瞧见里头的光景,竟是一个还算是宽敞的山洞。
“我帮你瞧瞧身上的伤吧。”这会儿天边还有点光亮透着藤蔓照进里头来,沈昭禾瞧见万俟砚那只手臂好似伤得有些重没忍住开了口。
万俟砚瞧她一眼,没说话,但却点了头。
得到允许之后,沈昭禾轻手轻脚的撕开伤处的衣衫方才发现他身上的伤比自个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那血肉模糊的模样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能出去一趟么?”沈昭禾这话一说出口,万俟砚就抬起头来盯着她,透着天边三分暮色,她分明的从万俟砚的目光中看到了转瞬而逝的杀意。
“我……”沈昭禾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只是觉得你伤势太过严重了,需要止血,这林中草木繁盛,应当是能找到些止血的草药的。”
万俟砚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莫要走远,快去快回。”
沈昭禾勉强挤出些笑意来,轻轻道了声“好”。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万俟砚倚在石壁旁,左手轻轻敲击着刀鞘,而后轻轻开口数着,“一,二,三,四……”
越往后数,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直至数到六百七十七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他目光紧紧盯着洞口,捏着佩刀的手不断收紧。
脚步步步靠近,随着藤蔓被拨开的声响,灰头土脸的沈昭禾站在了他面前,他神情一松,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这儿不过是看着草木繁盛罢了。”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万俟砚难得的笑意,沈昭禾语气也不自觉的放轻松了许多,“我在附近找了许久方才在一小簇可以止血的草药,为了采这药还被石头绊了一跤。”
实际的情况是不禁被石头绊了一跤,还滚出去了一段距离,所以方才看起来如此狼狈。
万俟砚松开握着佩刀的手,轻声道:“谢谢。”
沈昭禾没发觉他神情复杂,只小心的帮他处理了伤口,然后又将那药草处理了一番,正欲使用却见万俟砚的目光始终放在这药草上面,顿时反应过来。
他大约是担心这药草有问题吧。
沈昭禾迟疑片刻,索性折了一片草药塞进了嘴里咀嚼着咽下,“放心,没毒的。”
“我……”万俟砚心头一震,没料到她会以这种方式验证,“抱歉,我只是……习惯了。”
沈昭禾一边熟练的帮他包扎,一边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万俟砚的伤势严重在伤口比较深,伤口倒不是不是很大,所以包扎起来还算方便,没过多久伤口就已经被包扎好了。
这会儿天色也可以说是彻底的暗了下来,万俟砚身上虽说有火折子,可却不能点火照明,毕竟这洞口虽小,又有藤蔓遮挡,但若是点了火,火光照到外头去,只要是没瞎应当都能发觉这里头有问题。
不能点火,两人也就只能在黑暗中呆着了。
“殿下。”沈昭禾沉默许久了之后开了口,万俟砚轻轻应了一声,原本以为她会问同今日追杀相关之事,却不曾想她开口道:“你真的觉得沈逢程的女儿无辜吗?”
万俟砚愣了愣,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也能想象到她问这个问题之时必然是一脸纠结,于是便开口道:“不说是沈逢程的女儿,便是沈逢程本人,我亦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仇恨的。”
沈昭禾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那你不恨大齐吗?毕竟如果不是大齐,你不会……”
不会流落异国他乡,不会面对异国之人的欺凌。
“假使我留在南岐。”万俟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未必会比在大齐过得好。”
沈昭禾全然没想到眼前之人竟会是这样想法,正欲说些什么又听他道:“不过,我倒是很希望大齐能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第059章
沈昭禾顿住, 即便是没有看到他说着话的时候的眼神,亦是可以觉察到他话语里头的野心。
他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将大齐收入囊中。
这也正常。
只是沈昭禾并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回应他的话而已。
这会儿的她还隐约觉得有些头晕——大抵是因为刚才吃下去的草药。
她记得那东西是医书里头明白的记载着的止血外敷药草, 直接吃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因着带了些毒性, 会致使人出现头晕, 甚至于短期昏迷的症状。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离开?”万俟砚亦是过了许久方才开了口,“我原以为你是想借着采草药的由头, 偷偷溜出去通风报信的。”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同外面的人拼死一搏了。
沈昭禾头晕得厉害, 根本未曾听清楚他后头说得那些话,只能勉强道:“我好困, 我先睡一觉……”
话说完, 便已经是没了动静。
万俟砚愣了愣,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笑了,心想,她这心可真大,身处于这种环境中,竟也能这么快就睡着。
翌日。
沈昭禾醒来之时, 天色已经大亮。
眼看身边已经不见万俟砚, 她心里头不禁一慌,赶紧将那藤蔓拨开走出外头去, 瞧见万俟砚同他手底下的人站在那儿商谈事情的一瞬, 心也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她还以为他出事了。
听见动向, 万俟砚回过头来, 看见她已经醒了便也没有再继续同底下人商谈事情, 而是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沈昭禾看到万俟砚手底下人的那一瞬便已经知晓了这事情应当是已经过去了。
他的人已经到了,那危机自然就算是解除了。
二人又是同骑一匹马往回走的,只是这一回并不是之前那匹黑马,而是换了一匹棕色的马。
这一路倒是顺利,没有再遇上任何攻击埋伏,沈昭禾心头揣测着,大约是万俟砚手底下的人已经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沈昭禾记得清楚,昨日他们遇上的贼人数量还是比较多的,除却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光是直接跳到他们面前来同他们搏斗的就有二三十之数,再加上万俟砚也说了,他们即便入了狩猎场的深处,也依旧会有人过来搜寻他们踪迹,这又是一批人。
这样算来想要将这些肃清也绝非简单之事。
更为重要的事,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为什么会知晓他出了事,就算知道,又如何找寻到他躲藏之处的?
沈昭禾越是想着就越是觉得不安,在狩猎场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对于万俟砚而言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又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有本事可以做到在南岐王室安排的狩猎场里面安插这么多人?
“殿下。”沈昭禾斟酌着开口,“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这样大的胆量,敢在狩猎场里对您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