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走近,就听见那婆子的声音了,中气十足。
“姨娘年轻,怕是不知道……这冬蟹本来就精贵难养,损个三四成是常有的事,并非我们做事不用心,姨娘可不要冤枉了我们。我们都是尽心尽力给主子们做事的。”
高姨娘明显是个不会吵架的人,揪着个帕子,声音还斯斯文文的,“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昨日便跟你说过了,蟹要派人盯着……过一个晚上,死了这么好些,你让我如何与大小姐交代……再临时采买,难免要出高价,这中间的差价也是不小。”
婆子一听立马急了,嚷嚷开了,“姨娘这话的意思,是叫奴婢来补这个差价?哪有做活还贴钱的,我一个老婆子,一月也不过那么些月钱罢了……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晓得我们底下人的苦。这蟹活着,总不是我故意弄死的。如何要我一个老太婆来背锅?”
顿时引得灶房里的人探头探脑朝外看。
惠娘见状,便很快走上去,沉下脸,盯着那婆子,低声呵斥道,“主子跟前,嚷嚷什么嚷嚷?!你也在府里干了几十年了,连尊卑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婆子看见惠娘,倒是不敢摆出那副耍赖模样了。惠娘没理会她,先指了两个两个婆子,叫她们搬了两把圈椅到灶房外面的庑廊下,请了高姨娘过去坐。高姨娘还是一样,等江晚芙坐下了,才挨了半个屁股坐下。
惠娘这才示意丫鬟,去带了那婆子过来说话,那婆子被冷落了半天,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过来后看见大小姐在圈椅里坐着,穿得很华贵,妆花织金的褙子,绣穿枝花白色幅裙,梳着圆髻,插着卷云纹的累丝金簪,镶嵌了海珠的耳坠,身后一群丫鬟簇拥着。正漫不经心地慢慢喝着茶,婆子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姿态立马变得恭敬了,“奴婢见过大小姐。”
江晚芙放下茶杯,开口问她,“刚才听你说什么背锅,说来我听听。”
婆子纠结了会儿,也不敢耍横了,小心地道,“就是今天宴席要用的蟹,昨晚死了些,要重新采买,奴婢怕耽误了,一时心急,就冲撞了高姨娘。奴婢知错,这就给高姨娘磕头。”说着,就给高姨娘磕了头。
江晚芙听完,没给回应,转头看向高姨娘,“可是这婆子说的这样?”
高姨娘手里捏着帕子,这婆子说得轻描淡写,可要只是死了些,她哪里会问她什么。可难保大小姐不把这点银子当回事,不想追究,她要是说出来,岂不显得太斤斤计较了,犹豫了会儿,还是轻轻点了头。
江晚芙听完二人的说辞,再联系刚才的场景,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也就两种可能,要么这婆子是真的没做什么,就是养死了,要么这婆子故意的,一来死了的蟹她能私下处置了,二来高价再采买,她就跟卖蟹的有勾结,中饱私囊,等着捞油水。翻一翻过往的账目就知道了。
不过,她没这个功夫慢慢地查,只露出个淡淡的笑,温和道,“不是什么大事,再采买便是了。”
婆子闻言心里一喜,心道大小姐到底还是年轻,不难糊弄,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喜色,“大小姐说的是,奴婢也是怕耽误了宴席。”
江晚芙看她一脸喜色,接着道,“临时采买可来得及?”
婆子忙邀功似的道,“大小姐无需担心……奴婢这就派人赶去,咱们府是老主顾,再急也是有的。”
江晚芙嘴角还带着一丝淡笑,忽的道,“依我看,还是换一家。你方才也说自己养得仔细,好好的蟹死了三四成,可见是蟹就有问题。否则如何无端端死了?这样吧,打今日起,便不跟这家买了。”
婆子面上的笑僵住,她倒是想说蟹没问题,可要说没问题,就要承认是自己养死了,便支支吾吾不敢明着帮卖蟹的说话,但靠着跟卖蟹的这一进一出,她赚了不少,如今这条财路被大小姐一句话给堵了,她又不舍得就这么放弃,就挤出个笑来,“大小姐说的是,只是这临时换铺子,就怕耽误了正事……正是老主顾,才把咱们府上的摆在最前头,换了别的,怕是不大好说话。”
江晚芙满不在意地道,“有什么不好说话的?只说哪家拿得出,日后便都在他家采买了,自就有了。再动辄养死了,就再换一家就是。”顿了顿,她抬起脸,看着那婆子,神情淡淡地道,“没什么是非用不可,换不得的。用的不顺手,换了就是了。好了,下去做事吧。”
这话哪里说的是蟹,分明是警告她。婆子听得脸色一白,再不敢多说一句,忙起来去忙了。
高姨娘从头看到尾,起初还以为大小姐就要被这婆子给糊弄过去了,岂料三言两语,那狡猾的婆子就被大小姐给治得老老实实了,心里不由得钦佩。
江晚芙倒没有去管高姨娘的想法,水至清则无鱼,她也不是不许底下人捞点油水,但前提是把差事干得漂漂亮亮,否则,就像她说的,用的不顺手就换了。这么一来,接下来倒是没人敢再耍什么手段了,一切都很顺利。
灶房宴席的事基本都好了,江晚芙留了惠娘盯着,便先回去收拾一下,再去花厅迎客了。高姨娘也回自己的院子去了,江晚芙怕她又巴巴赶来棣棠院等,便提前跟她说好在花厅见面。
江晚芙换了身衣裳,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则在外间,随手翻她看的游记,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就站起来了,朝她伸了手,温和道,“我送你过去。”
江晚芙知道他是想给她撑脸面,陆则不是很喜欢甜言蜜语的人,很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做,维护她的时候也是如此。跟他的情绪一样,不是很外露的类型,但偶尔爆发出来的时候,她才会很惊讶地发现,他的喜欢比她以为的还要多,还要深。
她被他牵着走出去,也默默地回握住他的手。
送她到花厅,已经有几位宾客陆陆续续被管事迎进来了,看见江晚芙,都想上前跟她打招呼,看见她身侧的陆则,倒是踟蹰着不敢上前了。不到三十的刑部尚书,还掌管三大营,妥妥的权臣,日后继承了卫国公府,便愈发不得了了。
陆则也没有久留,把人送到了,说了几句话,便带人转身走了。那些夫人看他走了,松了口气,倒都上来跟江晚芙说话了,语气很是客气。
年后的宴总是很多的,大聚小聚,京中裴家,裴家是书香门第,规矩还更多些,小袁氏每天都早早起来,去伺候婆母裴夫人用早膳,再是陪着婆母见长辈,今天来的是表姑母,她和大袁氏两个晚辈,从早上站到中午,等回去的时候,小腿都浮肿了,躺在榻上,嬷嬷拿了热帕子给她热敷,边道,“您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了,睡会儿吧。”
小袁氏叹气,“哪有睡的功夫,就是回来歇歇脚的,等会儿太太午睡醒,要是没瞧见我,又要训我了。当初娘说读书人家规矩多,我还不信,如今才是真吃到苦头了。等会儿就过去,我看娘为着小姑子的事,心情不大好,还是别触她霉头了。”
嬷嬷边揉腿,边问,“可是去探亲那事儿?”
小袁氏点头,“其实要我说,多大点事啊。夏氏毕竟也是姑爷的生母,去夏家走走亲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陆家长辈都没说什么。再说了,也就自家人知道。”
嬷嬷听了后便道,“太太是怕旁人议论吧……”
小袁氏点点头,摆手道,“不说这事了,对了,你今早说我娘家的年礼送来了,还有信吧?拿来我看看。”
嬷嬷闻言,忙起身去取了信过来,小袁氏接过去,边拆边自言自语道,“上回托娘打听的事,也不知有消息没有……按说南靖就那么大,找起来应当很容易才是。”
万一真找到什么亲戚,也可去和卫世子夫人说一声,不过听说她也回苏州探亲去了。
信很快拆开了,小袁氏一目十行,前两页都是家里那些事,什么弟媳有了好消息之类的,她也是草草扫过,等看到一处“你先前问的事,娘托你舅舅去南靖打听了,确有这样一户人家”,便打起了精神,继续看下去。
然后,嬷嬷便看见小袁氏像是看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却见小袁氏一下子把信捂在了胸口,像是怕被谁看见似的,慌张地吩咐嬷嬷,“去把烛台拿过来。”
嬷嬷忙去取了烛台过来,就看见小袁氏仿佛犹豫了会儿,才下了决心,把伸出手,跳动的烛火一碰到宣纸,火便顺势爬上来,不多时,连青烟也散去,屋里便只余些灰烬。
第185章 他不想去猜测陆则托孤……
陆则从宴席处离开,回到棣棠院,把斗篷脱了递给小厮,正这时,常安匆匆从外进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世子,京中来信了。”
陆则闻言只嗯了一声。二人进了书房,陆则取过信看,信是留在府中的严殊写的,三日一封,倒并无什么特别。
陆则之所以敢陪着阿芙来苏州,也是猜到这情形。按照以往的战事,蒙古从未在冬天发动过战争,秋季丰收、谷盈仓满,若要劫掠,会选在十月前后。父亲来信,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一入冬,人马寸步难行,易守难攻,对攻方而言粮草难以为继,也不划算。如不为粮草,只为疆域,则会选春耕时节发动战事。边关九镇皆自给自足,一部分兵力便是农闲为兵,农忙为农,战事一旦打响,春耕乃至整年的收成必受影响。越往后打,对蒙古越有利。
北地无战事,朝中也难得太平。
“近日朝中太平,唯一事引朝臣议论。陛下有意为明安公主晋长公主封号,礼部尚书认为公主孀居,不宜加封。陛下不虞,翌日撤礼部尚书一职,由原光禄寺卿接任……操办册封典庆仪式。都察院与大理寺上谏,被拦在宫门之外……首辅未得面圣……”
大梁册封的长公主不算多,因高祖册封其女为怀慈长公主,怀慈长公主曾代父镇守城池,比男子毫不逊色,因此受封。一开始把标准定得太高,接连几代帝王都未曾封长公主。后来一位是和亲入藏的昌平长公主,先后易嫁三次,在藏颇有民心,其子在大梁的支持下继承王位,尊大梁为父国。昌平因此受封。
至于陆则的母亲永嘉长公主,则是因为下嫁卫国公府。比起前面几位,永嘉长公主并无功劳,只是先帝态度强硬,再加上当时卫国公府与皇室关系很紧张,亟需一桩婚姻来缓和关系,是多方争执下的妥协。但永嘉公主自册封后,从不插手政务,也不以长公主的身份自居,低调得让人几乎忘了她长公主的身份,纵有不赞同的声音,而后便也渐渐消弭了。
毕竟朝臣反对册封长公主,并非要与皇帝对着干,而是因此身份的特殊。长公主可干涉政务,不是私下说几句的那种。
同样是和亲,比起昌平长公主的居功至伟,明安公主只能算得上平平,且她回梁一事,国库耗资甚多,不满的声音都还没压下去。
以过去陆则对宣帝的了解,觉得这事不大像他的做派,宣帝仁弱,朝中反对的声音这么大,他不可能如此坚决,但那是从前,现在陆则对自己这位舅舅,却不敢妄下定论了。
如果说软禁威胁,算不上毒辣,只是为了稳固皇权,那下令处死他母亲,处死一母同胞的长姐,却不是一个仁弱的人做得出来的。
陆则有时候甚至怀疑,宣帝的仁弱、无心朝政……都只是他身为一个帝王的伪装罢了。如今册封长公主一事,犹如印证了陆则的猜想一样。
陆则合上信,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江晚芙看向陪了她一整日的高姨娘,朝她微微笑了笑,温和道,“今日忙了一天,姨娘累了吧?早些回去吧。”
高姨娘屈身应下,带上自己的丫鬟走了。惠娘上前扶江晚芙回棣棠院,二人边走边说话,惠娘有些感慨,“……先前还觉得这高姨娘木讷了些,这几日下来,倒见她十分用心。今早螃蟹那事,换做一般人,也就当没看见了,她倒是肯管。”
江晚芙也对高姨娘大有改观,其实真要说相貌,高姨娘也就一双眼略微好看些,称得上含情凝睇四个字,只是总低着个头,却缺了几分灵动。若性情再讨喜些,便是顾盼生辉了。但她却是很守本分,循规蹈矩的。
江晚芙想了想,轻声吩咐,“惠娘,明日你翻翻行礼,看有没有什么头面首饰,衬她的身份的,给高姨娘送过去吧。也谢她这几日的帮忙了。”
惠娘应下,又想起一事,便张口道,“对了,奴婢今天跟高姨娘的丫鬟说话,倒是听那丫鬟说起一事。您还记得你有孕后,江家送去的礼麽?”
提起这事,江晚芙自然还记得。因为当时无论是她还是惠娘,都觉得很蹊跷,没想过江家会送这么重的礼。她点头,“怎么?”
惠娘就笑着解释道,“那礼并非夫人定的,夫人去年就病了,是高姨娘拟的……这么说来便不奇怪了。”
江晚芙有点疑惑,“去年就病了?”
惠娘点头,“是啊,说是弱症,吃药养着,但也不见好。”
说话间,已经走到棣棠院,丫鬟挑了帘子,江晚芙便也不再问杨氏的事了。看到陆则正倚在罗汉床上看书,看到她进来,就把书合上了,随手放到一边,朝她伸手,“阿芙,过来。”
江晚芙被他抱在怀里,他的手就慢慢地摸到她的小腹上,动作很轻,阿芙觉得有点痒。她现在已经显怀得有些厉害了,睡觉都必须侧躺着,否则觉得压得很厉害,怀孕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自己经历过,便愈发体会到母亲生她的不易。
江晚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陆则听,叹了口气,道,“……或许这就是老人家常说的,养儿方知父母恩。”
陆则轻轻嗯了一声,从后抱住阿芙,闭上眼。
他想陪到她生下孩子,但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能尽可能准备周全,给她和孩子留好退路。他以前没在意她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现在却无比希望,她肚子里是个男孩儿,这样即便他回不来,孩子长大了,也能护着母亲。
要是个女孩儿,孤女寡母,他想想都觉得害怕。纵死了也合不上眼,要从地狱里爬出来见她。
翌日,陆则在院中教姚晗习武,常安拿了个漆匣进来。陆则看见他,示意姚晗自己练,朝常安示意,主仆二人进了屋。常安便上前把那匣子摆在桌上,“是严先生派人送来的。”
打开匣子,入目却是一块石头模样的物件,褐黑色,形如煤块,其貌不扬,婴儿拳头大小,气味刺鼻。陆则眉心微皱,严殊送的这是什么?
旁边还有一封信,陆则拿起来看,信中严殊只道,几日前胡庸府上有人乔装北上,他本以为是胡庸和蒙古人有勾结,派人追查,却发现胡庸派去的人并未接触蒙古或是藩王,半路从一队人手中取了一车药材,探子探查后,其余都只是普通药材,唯有送来的这样,弄不清来历用处。
严殊还道,“……此物肖似矿石,殊翻遍古籍,未曾寻见。另,胡府与公主府私下往来密切,胡庸几次密会明安公主。”
这黑漆漆的东西,的确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煤矿之类。
陆则闭上眼沉思,胡庸自被罢官后,一直蛰伏,唯有上次成国公府的事,从中有胡庸的动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留了个心眼,让人盯着胡庸。这是什么东西,胡庸要如此大费周折运回顺天府,难道如严殊所猜想,是某类矿石,想借明安公主之手,要进献给帝王,重博圣心?
其实宣帝已经执意要动卫国公府,多一个胡庸,少一个胡庸,并没太大的关系,没有胡庸,他也会重用别人。
陆则指尖摩挲过那软硬适中的黑块,指尖沾了些褐色的痕迹,他用帕子慢慢擦了,跟常安吩咐,“准备一下,过几日返京。”
常安拱手退出去。陆则走出去,姚晗还在很认真地练拳。这孩子确实很有天赋,他教他的,他很快就能学会,领悟力远强于同龄的孩子。陆则站在远处看了看,出声叫他的名字,小孩儿很快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他。
陆则走过去,俯身看他,小孩儿像是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挺直了腰板,但眼睛倒是没有左右避让,勇敢地跟他对视,陆则站直了,垂下眼看他,“姚晗——”
姚晗应了一声,莫名地仰头看陆则,眼睛浑圆,像小豹子似的。婶娘让他觉得很温暖,像个大暖炉一样,总是暖烘烘的,但对于陆则这个叔父,他却一直不大亲近得起来,总是既尊敬又害怕。
“如果有人要害你婶娘,你会保护她么?”陆则淡淡地问。
姚晗却一下子变得很警惕,跟个遇见危险的小豹子似的,“谁要害婶娘?”
“没有谁,”陆则神情缓和几分,“只是如果。你会么?”
姚晗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陆则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好孩子……”他直起身,“今日不练拳了,教你兵法。跟我进屋。”
姚晗一路跟进书房,陆则果然教他兵法,他教的很认真,甚至给他留了课业,一本陆家世代传下来关于攻守权谋的兵书,“看不懂的来书房问我。”
姚晗乖乖接过去,尚不知陆则给他的,是陆家嫡系的子嗣才能学的东西。姚晗学那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时,无聊得直犯困,看这兵书倒很精神,一直到夜里都不肯睡,还把夫子给的字汇翻出来,看到不认识的字,自己翻书查。不过陆则给的这本字并不多,多是图解。
红蕖进来,看见他还在看,不由得劝道,“郎君早些睡吧。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她本来还想搬出夫人劝,毕竟她伺候姚晗已久,知晓他是最听夫人的话,无奈夫人从没担心过他看书看得太晚,哪里晓得他今夜怎么忽然这么用功了。
好在姚晗很听劝,也没要红蕖收拾,自己把书收好。红蕖见他那副宝贝的模样,便也不敢碰,去把被褥抖开了,等姚晗睡下后,她吹了蜡烛便出去了。
姚晗闭上眼,脑子里还在琢磨刚刚看的内容。
翌日,他去跟婶娘请过安,便抱着书去书房找陆则了,下人来敲门的时候,陆则正把严殊送来的那黑疙瘩拿出来看,听了后便放下了,叫他进来
姚晗进了屋,先叫了声叔父,才把手中的书拿出来,翻到其中一页,“……此处我看不大懂,前面说驻扎要居阳面,为何此强调要在阴面?”
陆则从他手中拿过书,低头看。姚晗也随着他的动作,仰起头,陆则看他仰着个脑袋,抱他坐上凳子,自己则去书桌抽屉里取地形图。这本兵书是专门为扼制蒙古骑兵所写的,很多内容都是根据北地的地形地貌,并非泛泛而谈。
姚晗坐好等他,陆则拿了地形图回来,跟他解释,“……此处山谷阳面长有一种草,一旦引燃,火势蔓延得很快,且山风助燃,因此阳面不宜驻扎。”
姚晗认真地点头,又陆续问了其他几处,倒是让陆则有些惊讶,他给姚晗,不过是给他看看,没指望他多认真学,毕竟年纪还小,却不想他小小年纪,居然能沉得下心看这些。
下人敲门进来,说,“骆卫指挥使大人过来了。”
陆则点头,“请他进来。”姚晗一听有客人要来,便从椅子上跳下来,正准备说自己先回去,却见一男子阔步走进来,稀奇地道,“咦,这是你儿子?不是听说你夫人还没分娩麽?”
那男子生得高大,面目俊朗,却生了一双风流的眼,他似乎与陆则相熟,打量了眼姚晗,笑眯眯地道,“怎么跟你生得不大像啊?是像你夫人麽?啊,说起来,我等会儿去见见弟媳吧……”
陆则知道他素日就是这幅不正经的样子,也并不理会他,只道,“我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