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多看了两眼,小姐娇娇美美的脸就泛起了可疑的绯红。
事情绝对不简单。
阿秀若有所思。
尹婵嘴唇抿成一条线,摆出认真的表情,却情不自禁避开了与她的眼神交流。
心虚的。
“小姐要是不说。”阿秀语调一转,挑起了眉,“阿秀可要……”
尹婵身体往后仰去,被堵在马车了角落。
犯困倦的眼睛水汪汪的,长眉凤目,秋水碧潭坠了两颗莹白的玉珠,轻哼道:“小丫头放肆。”
阿秀嗖地伸手。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咯向她的痒痒肉。
“哈哈,小姐快说!”阿秀厉害着呢,“纸鸢哪来的,还不乖乖交代。”
一连串控制不住的笑从尹婵口中落下,她摆着手,赶紧求饶:“阿……阿秀,饶了我吧,我说……说还不成么……”
动静惊动了车头赶马的谢厌。
初时以为发生大事,正打算挑开轿帘细看,却陡然听见尹婵全无克制的笑声。
驾马驶过道路旁的两枝迎春花,余光瞥见它下垂的枝儿随风乱颤。
花影摇曳,妩媚无双。
谢厌攥着马绳的手一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耳根,侧过头继续赶马。
车里,阿秀放过了小姐。
尹婵捂着胸口喘气,笑得眼泛泪花,作势睨了她一下。
“阿秀好奇,小姐快说吧。”
“瞧你,可稳重些,听我细细道来。”尹婵缓过后,睁着无辜的眼睛说瞎话,“昨晚清夜悄寂,四周暗无声息,我睡下后……”
她煞有其事:“忽地做起一梦。”
说得阿秀一愣一愣:“然后呢?”
尹婵餍足地眯起眼睛,似乎回味那场景:“梦中竟,竟巧遇三十三重天外的神君,见我神思委顿,日日倦怠,不忍,便何其慷慨,赠我纸鸢。”说着抚了下发鬓,看着确确实实好疲倦的。
“……”阿秀无话可说了。
她耷拉起眉头和小姐对话本儿,眼一抬,敷衍问问:“哦,那神仙是哪种模样?”
尹婵眉眼顾盼生辉,无需推敲字句,张口便出:“自是龙章凤姿,如珠如玉,风度翩翩,雍容闲雅。”
“好个小姐,拿辞书典籍糊弄阿秀呢。”
尹婵莞尔而笑,乐得前俯后仰。
车内嬉闹久久不停。
谢厌握紧马鞭,骏马疾驰在山道中。
扑面的风抚过疤痕,打在他脸上,长久以来冷寂的这张面容,如一潭死水,而今无时无刻不泛起沸腾的欢愉。
他深深呼吸着空气,眼神中的渴求愈演愈烈。
-
离京第七日,谢厌的下属找来了。
那是一个和谢厌极为相似的男子,一样带着神秘和冷峻,整日没什么表情。
自然,赶马之人也由谢厌换成了他。
尹婵还没往别处想,阿秀就已在她耳边嘀咕了:“小姐,没有别的马车,这下子……他是不是要和咱们同坐啊?”
阿秀谈及此事时,尹婵甚至无暇顾及。
她只是霍然发觉了一件事。
离京日久,还不曾问过这位公子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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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7章 、同乘
◎红是烫的,热是臊的。◎
诚然马车宽敞,乘六七人也无碍,但阿秀在意的是,山外野道,孤男寡女岂能同车。
纵使公子对奶娘有救命之情,但也不能——阿秀必是要护住小姐清誉的。
想到这里,她鼓起脸,透过轿帘看向公子和他的下属。
两人似乎正商谈大事,一脸正色。
阿秀攥起拳头,严阵以待。
再回头瞧倚在窗旁的小姐,不知何时又出神了,好似对即将发生的事浑不在意。
阿秀欲哭无泪,压低声,恨铁不成钢地哭嚎:“小姐,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什么?”尹婵摸不清头脑。
青天白日,好好的阿秀怎么哭起来了?
好吧。阿秀有些沮丧,可身旁的小姐懵懵懂懂,她又不愿扒开来一五一十道明,毕竟小姐此前才和信阳候世子退亲,若再说这种事,心头肯定难受。
阿秀只得长吁短叹,正思索着几种可能性,轿帘旁的木柱突然被敲响:“叩叩叩。”
她一凛,立刻紧张。
来了,来了。
尹婵没注意到阿秀剑拔弩张的气劲,询问道:“公子何事?”
谢厌在外面说:“马上启程了。”
“是。”尹婵点头。
因与公子的下属会面,他们此刻已在山路耽搁了一炷香。
阿秀脑子里嗯嗯嗯了几声,心急地挑开窗边帘帐。崎岖路旁,鬼脸公子利落地踩蹬跨上马,双手收紧缰绳。
这是他下属找来时骑的那匹。
……就是说嘛,还是有马。
自己狭隘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公子。
一颗心返回原位,阿秀脸上堆起微笑。
忽听赶马的下属开口:“主子,此马随属下跋涉百里,而今已力不从心。”
阿秀的笑容停住了。
什、么?!
力不从心——我看它分明雄壮强悍,再跑八百里也绰绰有余!
阿秀心惊肉跳,全身上下绷紧,短暂的紧张后,泪眼花花地望着尹婵。
呜,阿秀恐怕保护不了小姐了。
他若决意上马车,在场又有谁能够阻止。
正在心头无数次呐喊时,谢厌翻身下马,将它缰绳系在一侧,同时走向下属所坐的位置旁边:“我与你一道。”
属下莫敢不从。
阿秀提心吊胆后,终于再度找回了微笑。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小姐竟伸出盈盈玉指,撩起了轿帘,朝外头说:“公子已赶路七日,车内宽敞,不妨进来休憩?”
阿秀瞪大一双眼睛,立刻凑近尹婵,拼命眨眼。
尹婵却和阿秀想的不同。
或者说,是这七日奔波,她心境已大变。
一则事已至此,远走原州山高路险,不知还需多日。
况且自她与谢琰退婚始,便已做了深闺女子万万不能做之事。再多的礼教和规矩到了此时,也该随遇而安。
二则马车本就为他所有,总不好霸占,还有……
尹婵蛾眉微垂,以相貌看他虽不好相处,却不曾伤害过他们,反倒妥帖关照。
想来,亦不会乘人之危。
此时的尹婵,全然忘记他当初慷慨解囊施予救命钱时,提的要求,本就算作另一层面的“乘人之危”。
谢厌听到尹婵的邀请时,第一瞬的反应是攥牢了赶马的缰绳。
纤长骨节发紧,目光定定透过车帘看进去。
他静立在马车前没有立刻行动。
谢厌无疑是心动的,可想到那晚露宿荒郊茅草屋,尹婵慌慌张张避开他的那一幕,便举棋不定了。
进去,怕按捺不住对她的觊觎,怕卑劣的心思吓坏了她。
但若放弃掉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便不叫谢厌,不是原州那个众所忌惮的人了。
谢厌仅仅静默片刻,便怀着不安分的心思,依言登上了马车。
他落座,淡声朝外发话:“启程。”
下属立即扬鞭,驱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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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轿里设有茶案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