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京时就做好了遭万民唾骂的准备,却得知母妃猝然长逝,先帝为护住皇室颜面,逼迫我必须死守会宛大水一事,作为交换,他假意告诉我母妃离世的真相。”
他自嘲道:“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前朝虽灭,羽林军犹在,宋倾是羽林将军后裔,身份一旦暴露,再握住那块令牌,必然引得天下动荡,万民灾祸。”
“这件事就掩埋在底,除了这封援兵暗报,再无摘录记载当年之事。”
沈瑜卿心头潮涌,许久没有说话,渐渐月光潜入,她才意识到已经至夜了。
“我在漠北苟活了十余年,一心求死,却又不甘心轻易没了性命,直到遇到你。”
沈瑜卿抬起头,看见他锋利的眉,鼻梁挺直,眼尾有粗糙的纹路,是在漠北十余年留下,此时看她的眸中透着难言的柔意。
她手贴住他的脸,轻下声,“这不怪你。”
魏砚眼里更加深沉了,含住她的唇,呼吸灼灼。
沈瑜卿难耐地昂起头,手揪住揉乱的被角,不禁低低地出声。
魏砚不留余地,尽数送了进去,沈瑜卿猛然一抖,脚趾蜷缩,整个人仿佛被抛在岸上的鱼,没了呼吸。
下半夜,沈瑜卿背对着他躺在榻里。
净室的水声过后,身后贴上具烫热的身躯,他搂过她,掌揉着她的月匈月甫。
“那日你受伤是不是因为我阿爹。”沈瑜卿眼沉下,声音还是哑的。
“瞒不过你。”魏砚手臂收住,把她抱得更紧了,低低地沉声。
“前一夜我去拦过你父亲的马车,我欠下的,一辈子都难以还清。”
沈瑜卿没有了动静,呼吸绵绵,仿若睡去了。
…
天光大亮,日头徐徐东升,乌云散开,腾出一片晴好。
沈府一早出城,守门的兵卒看过出城令,打开城门,放人出行。
马车珠帘轻轻挑起,里坐一女郎,芙蓉面,丹霞唇,云发轻挽,玉簪插在其间。
沈瑜卿最后看了眼上京城,就回坐到里了。
王氏看她面色淡淡,与平常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绾绾,你当真与淮安王没闹别扭?”出城一路,王氏已问出了第三回 。
沈瑜卿握住她的手,“绾绾只是想多陪陪阿娘,魏砚漠北有事,行军快,您舍得我吃那等苦楚吗?”
王氏狐疑了下,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作罢了。
“阿娘养大的掌中宝,在这我也放心。”
沈瑜卿贴靠在她怀里,“阿娘,绾绾想回衢州多陪您一些日子。魏砚军务忙,顾不上我。”
她这般一说,王氏更舍不得了,摸着她的发顶,叹笑道:“好,你想在府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晌午时,一行寻到驿站落脚歇息。
沈瑜卿掀帘刚下马车,远处几匹快马踏蹄奔至,不停半刻分毫。马嘶鸣起,铁蹄落地间沈瑜卿看清了马上的人,猎猎黑衣束缚着高大身躯,眼中神情看得并不分明。
魏砚翻身而下,几步走到她面前,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张纸,黑眸沉沉一片,“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也从马车里下来了,见到魏砚先是一怔,再自家女儿的神色,料想是两人闹了别扭,想劝和几句,沈瑜卿先哄她进了驿站。
魏砚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到她回来。
沈瑜卿对上他的眸,道:“就如纸上所写。”她移开眼,“你镇守漠北,我留在衢州,我们依旧是夫妻,不正合你的意。”
魏砚喉咙滚了下,没料到她会说这番话,薄唇启开,又将话头咽了回去,自嘲地笑笑,终究是没说出口那句话。
出声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漠北,或是让我到衢州找你。”
“没想好。”沈瑜卿没看他,转身便往里走了。
他忽然拉住她的腕,手背青筋凸出,用力至极,声音苦涩沙哑,“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过。”
第77章 .终章 这次换我来找你了。
沈瑜卿顿了片刻,眼看向地上相牵的影,“我可以不怪你,但魏砚,”唇轻轻合上又启开,“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她推开他的手就进了驿站。
沈岁寒在远处看了许久,拂袖走过去,“你与绾绾怎么回事?”
魏砚站在原地,黑眸漆漆不知想些什么。
“当年的事她知道了。”
沈岁寒难言诧异,心绪繁杂,他朝驿站里看了一眼,“绾绾只是有气,她对你若无情,怕是早就提出和离了。”
魏砚目光看着手中的揉皱的纸,他对她不设防,昨夜她给他下了昏睡的药,他竟一无所知。
“衢州路远,我带了人马正好相送一程。”
沈岁寒先是笑了,有意道:“王爷奔波一路,不如进来歇歇。”
…
两个时辰后,沈瑜卿扶着王氏一同从屋内出来,迎面就看到了出门的魏砚,与她父亲同站在一起。
沈瑜卿一眼就看见了他,一瞬故意转开了眼。
“是我想让王爷留下相送,衢州路远,总得有个保障。”沈岁寒笑道。
王氏拉过沈瑜卿的手,“倒是如此,有劳王爷了。”
魏砚躬身道:“岳丈岳母不必客气。”
“阿娘,我们先走吧。”沈瑜卿就要下楼,忽被王氏拉住衣袖,她低下眼,王氏将她推了过去,“你们两夫妻说说话,不必总顾着我。”
“阿娘,我…”
“瑜卿也是忧心岳母,我都无妨,不如让她照顾您。”魏砚扫了眼对面的人,兀自沉声。
王氏脸上的笑愈发真诚了,“绾绾你不是说因上郡有事,王爷急行回去,你才想去衢州的?心里想着嘴上不说,如今王爷都来送你了,还别扭什么,你们小夫妻好好磨合磨合。”
最后沈瑜卿被强迫着与魏砚走在后面。
他手虚虚贴她的腰半揽住,目光不禁落到她的侧脸上,入眼是她丹霞般的唇,挺翘的琼鼻,一片雪白的肤。
“你不必多想,衢州路远,我只是怕中途出什么意外。”他放下声,徐徐道。
沈瑜卿看也没看他,清冷着脸,“我多想什么,你想做的事我何时拦得住。”
这话说的是。
魏砚低低笑了。
下了楼梯,外面天色一片晴好,尚处南,冬日外面要比马车内暖和。王氏骑不了马才坐的马车,如今魏砚来了,她便推着沈瑜卿上了马,这匹马正是魏砚追来时骑的一匹。
沈瑜卿推拒不过,坐在马背看着站在旁侧的男人,“你去另寻一匹。”
魏砚刀鞘抱在怀里,咧嘴笑了下,“不是说拦不住我?”
“什么意思?”她话音刚落,马前横过他的长刀,一道黑影踩住马镫翻身而跃,手臂紧扣住她的腰肢,侧脸相贴,“岳母在多少给我点好脸色。”
沈瑜卿几乎被他气笑了,“我给你的态度不够好?”
他手捏住她的脸,低低道:“冷得都要掉冰渣了。”
“无赖。”沈瑜卿白他一眼,拍掉那只手。
一路往北行,入夜时到驿站休息。
魏砚先下了马,伸臂将人抱到怀里落了地。沈瑜卿没说什么,两人相携走过去。
王氏下马车时看到两人亲昵着,心里愈发欢悦了,直让服侍的婢女快些走,别打扰到二人。
沈瑜卿上了几步台阶,到定下的房门前,魏砚还跟着她。
“你做什么?”沈瑜卿不耐地蹙眉。
魏砚忽扳住她的肩,将她抵扣在门板上,鼻下是他沉沉的呼吸,眉目深邃,倒映着她的影。
“岳母看着我们呢。”他低低道。
沈瑜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向远处扫去,果然看到了躲在倚栏处的人。
她转开视线,轻轻推了他一记,却叫他捉住手,直将人牵引进屋了。
“你做什么?”沈瑜卿不看他,心里情绪莫名地翻涌,唇咬住又放开。
魏砚扣着她的腰,脸上懒洋洋一笑,故作不语地盯她。
半晌没听他回话,沈瑜卿有些烦闷了,不耐地道:“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与我同.房?”
魏砚走了半步,紧贴住她的身前,抬手抚落她耳旁的碎发,“这是你自己说的。”
沈瑜卿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冷哼一声,“想得美!”
只一瞬,说完趁他不注意,便从他身下钻了出去。
“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沈瑜卿边说走了里,方迈出步子,身侧一抹人影,紧接着就被他勾住腰,烫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含住她的唇,笑得痞气浪荡,“啧,漺完就想跑,真是小没良心的。”
…
入夜十分,魏砚另寻了间屋子,沈瑜卿独自睡在榻里,眸子微阖,似是睡去了。
关于当年的梦,她现在很少做,或者说那些梦随着魏砚的出现已经渐渐消失。她不知是因为什么,还是在给她预兆,是该忘却。
翌日天明,用过早饭后随行的人都出了驿站。
沈瑜卿出门时向外扫了眼,仆从匆匆准备出行之物,安排马车食宿,王氏住在她旁侧一间,此时也出了门。
天色不早了,沈瑜卿过去扶住王氏下楼。
“在找魏砚?”王氏笑道。
沈瑜卿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没否认,“他许是出去了。”
“昨夜我睡不着出屋正看到外面有兵卒在寻他,他接了信便打马离开了。”王氏又道。
他走了?
沈瑜卿眼眸垂下,唇轻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