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音,身遭的魑魅魍魉朝着他的身后扑去!
“不许过去!”容昭暴喝一声,转身便朝着那些魑魅魍魉扑打过去。
空中,这些魍魉发出尖锐的讥笑,令人头皮发麻。
容昭顾不了那么多,便只追着他们扑打。
远处,秦月的影子还在那里。
“不行!你们不能去!”容昭着急地奔跑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穿过了一道门,脚下的路越来越平整,他终于把那些鬼魅都斩落刀下。
他感觉累极了,于是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着周围,已然不知自己到了何处。
他闭上眼睛,然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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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变得明亮起来,他不想睁开眼睛,但阳光刺目,还有秦月在喊他。
这一定是假的,他想。
但似乎是真的,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摸了摸他的额头。
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秦月就在眼前。
“我……”他忽然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到底身处人间或者已在黄泉。
“你醒了?”面前的秦月伸手拿了一碗泛着苦味的药汁,然后用枕头在他脑后垫了垫,“喝药。”
容昭茫然地张嘴,一大勺苦药滑入喉咙,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你把容昀吓死了,喝完药我叫他进来。”秦月没觉察出他有什么不同,只是把药给他一口口喂了下去,“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在城楼上救我,谢谢你。”
容昭缓了许久才想起来北城门上的事情,他满心都还是方才梦里追打魍魉时候的绝望。
他小心地看向了秦月,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缓缓松了口气。
“怎么了?”秦月把空药碗放在了一旁,然后看向了他。
“没事。”容昭看向了她,“你安然无恙就好。”
第99章 兄弟 矛盾大概没有,志向应当不同……
一碗药喝下去,容昭只感觉口中满满全是苦涩。
秦月把他身后的枕头抽出来放到一旁去,然后起了身,淡淡道:“我叫容昀进来。”
容昭看着秦月,有些迟钝地点了下头,接着便见她往外走去。
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应当是夕阳,摆在窗台上的那盆文竹被包裹在一片金黄中,有些晃眼。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不知不觉还在恍惚中,分不清真实和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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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闻声看去,便见容昀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见他醒着,容昀两步就冲到了他床边来,扑通一声就跪趴在了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就呜咽了起来。
许久没见过容昀这个样子了。
记忆中似乎要追溯到他们都还是小孩的时候,那时候容昀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会这样跑回来抱着他哭。
那时候他会挺身而出,替弟弟出去把欺负他的人都教训一遍。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就再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容昭看着容昀凌乱的头发,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给他理了理,微微叹了口气:“别哭,都长这么大了。”
“大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容昀抬头看他,眼泪婆娑的样子有些好笑,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他声音哽噎,“大哥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容昭沉默了一会儿,只沉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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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们兄弟来说,许多话不必说得那样明白。
毕竟曾经的确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只是那也的确只是曾经了。
他与容昀已经生疏许久,生疏到他此刻看着他的哭泣,都仿佛隔着一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远一些,是从他从军开始的吧。
他们兄弟俩分开,一人在京城,一人在边关,从那时候开始,便不再是亲如一人的亲兄弟了。
那些年或许还不明显,但他那年在边关生死边关上挣扎的时候,却已经能看得明白了。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他瞒下了自己的伤情,所以家里所有人理所应当不知情,理所应当不会担心。
但……其实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尽管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
哪怕表现得有多么亲近,可还是渐行渐远,他们的想法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他曾经也做过兄弟齐心的美梦,但美梦之所以是美梦,是因为从来都不会实现。
弟弟长大了,不再需要哥哥保护了,也不再需要听哥哥说那些他心中并不认同的话语。
是好事。
就好像是幼鸟终有一天要离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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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离开京城到洛州开始,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
细细想来,其实如今一切其实他早有预料。
所以此时此刻他也不会有什么波澜。
理应如此,正应这样。
一切与他当初和谢庆聊天时候设想过的局面都是一样的。
那时候他带着北狄的降表回京,与谢庆聊起了赵丛云亲政一事。
谢庆与他说了京中局势,便也说到了他与容昀兄弟二人。
他说,容昀去了洛州正好,将来无论京中有什么变故都不会影响到一个洛州的刺史。赵素娥是不可能眼看着赵丛云就这样亲政的,必然有一场变故,这场变故中若是处理得当还好,若是处理不好,他大概是要在这变故中为赵丛云做一些他不情愿做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一力承担下来,免得波及了旁人。
谢庆说他万事想得太悲观,何至于此呢?
他说,老天让我苟延残喘还有一口气,大约是为这件事准备的,就当是我替我伯父偿还了当年对赵家的不忠吧!
于是事情便如设想中的发生着。
唯一不同是他那时候还有过痴心妄想,还想向秦月要求一个并不可能会有的将来。
明知不可能会有,但还是会想要得到,是因为他总还残留着几分侥幸,是因为他偶尔觉得上天或许会眷顾他。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手,命运至此,应当低头。
便好像,应该分离的时候,就不要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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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替容昀擦了擦眼泪,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长大了。”
而容昀却嚎啕起来,他就只抓着容昭的手,没有放开。
长大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应当独当一面了。
从此身前没有人遮风挡雨,身后没有人保驾护航。
前路漫漫,需要一人独行。
可容昀自离京开始,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容昭会离他而去的。
这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自己考取功名做上了这个刺史开始,对容昭意味着什么呢?
他抬眼去看容昭,但容昭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担忧地去探他的脉搏,见脉搏尚稳,他微微松了口气,难过地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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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收敛起了最后的余晖。
刺史府外,秦月坐上了马车,慢慢朝着秦芦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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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留在刺史府,她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留在那里。
容昭醒过来,自然是有容昀照顾,她在那里便显得奇怪又多余。
她原本是想着再与容昭当面道谢一次,但容昀进去之后哭得震天,显然他们兄弟俩还有心结,她便识趣地没有去打扰。
向刺史府的人说了一声,她便出府,原本还琢磨着是不是要走回去,没想到是严芎在外面驾着马车等她。
看了一眼严芎被包扎起来的肩膀,她迟疑了一会儿,就看严芎给她把马凳拿下来。
“没事了,都包扎好了,赶个马车不是什么重活。”严芎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搀了她一把,“二爷大概想不到那么多的,我送娘子回去。”
于是她便不多推辞,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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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留在府里看着你们大人?”秦月问。
严芎笑了一声,叹道:“二爷在呢,我在那里也多余。他们兄弟俩的事情,我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说得好像他们兄弟俩之间有什么矛盾一样。”秦月倒是没看出来容昭容昀之间有什么龃龉,她向来是觉得他们兄弟俩关系好。
“矛盾大概没有,志向应当不同。”严芎简短地评价了一句便住了口,回头看了眼秦月,“食肆里面那些被打砸的桌椅之类,娘子列个单子,我让人赔给你们。”
秦月听着这话倒是高兴起来,道:“那便先谢过。”
“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严芎说道,“我早点帮娘子你处理了,省得大人好起来以后又让我重新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