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秦月倒是忍不住笑了两声:“你倒是这么有信心你家大人能好起来,你们二爷那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娘子你都去了,他就算想死,听到娘子你喊他,他也要活过来的。”严芎也笑了两声,“更何况那年我跟着大人在北狄那个特别灵验的庙里面去求签,里面的老和尚说大人能活一百岁,所以大人一定能熬过来的。”
“是这样吗?”秦月摇了摇头,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那老和尚之前就预言了北狄十年内要亡国呢!”严芎说道,“不过当时北狄的皇帝倒是有几分气度,没有要那和尚的命,还给他盖了庙让他修行,说让他看看北狄能千秋万载地传承下去……谁知道……这老和尚预言还是很准的,他还活着,但北狄已经没了。”
这话听得秦月失笑,她叹了口气,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隐没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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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芎送了秦月到秦芦记的门口。
“娘子明天还要不要去看看大人,我来接你吗?”严芎跳下马车扶着秦月下来,然后问道。
“再说吧!”秦月说道,然后朝着他挥了挥手,“你早些回去,身上有伤得要好好休息。”
严芎便点了点头,目送了秦月进去了秦芦记,才转身上了马车慢悠悠地重新朝着刺史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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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芦记中,芦苗带着一群人正在吃饭。
听见门推开的声音,她回头见是秦月回来,有些意外。
“这么快回来了?”她站起来,“吃饭没有?”
“还没吃呢,等我洗手来吃。”秦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然后往后院去洗手,“凉拌面给我留一点。”
“那单独给你拌一碗。”芦苗跟着她往后面走,“你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切一些。”
“爽口点的吧,随便来点叶子菜。”秦月说道。
“行。”芦苗看着她去打水洗手,自己走到了后厨里面抓了一把叶子菜去切成了丝,一边做事,她一边回头又看了一眼洗完手的秦月,问道,“那谁的事情……已经好了?”
“人是醒了。”秦月擦完手也进了后厨,靠着门站了看着芦苗动菜刀,“我瞧着也没我什么事情,我就回来了。”
“人没事就行。”芦苗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以后要留在洛州吗?”
“不知道。”秦月笑了笑,“我想应该是要回京城的吧?他在洛州做什么,给他弟弟添堵吗?他弟弟做事就要看他脸色,当个官还束手束脚,岂不是烦死了?”
“你原谅他了?”芦苗挑了面条到碗里,又加了麻油拌起来。
“唔,也不能说是原谅。”秦月看着芦苗拌面条,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大概就是……想起来也没什么感觉了,尤其看着他也死去活来的时候,就更显得……似乎是扯平了?”她顿了顿,看向了芦苗,“你觉得算扯平了吗?”
“也许可以算吧?”芦苗笑了笑,“一命换一命的扯平了。”
“那就大概是这样的感觉。”秦月走过去,往面条里面加了一把小葱,“所以……感觉可以不再去想从前了。”
第100章 静好 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
夜晚躺在床上时候,秦月半梦半醒之间,想起从前的事情。
大约是真的心中释怀,便能想起从前的好,不会偏执地只想起种种难堪。
而一整天疲累让她很快也进入了黑甜梦乡。
应当是做了个美梦,尽管醒来时候已经完全记不得,但却能依稀感觉到梦中的放松。
秦月看了眼外面天色,穿衣起床洗漱了,便如往常一样到楼下准备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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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楼下时候,却见后门开着,芦苗正打着呵欠在门口与人说话。
秦月走到后院去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门口是什么人,芦苗就已经看到了她。
“阿月,有人给我们送桌椅板凳来了。”芦苗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着,我叫豆苗他们起来把大堂里面给摆开,好让他们把桌椅板凳给送进去。”
秦月有些意外这么早就有人来,还是来送桌椅板凳,于是走过去后门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了包扎着半边肩膀的严芎正吊儿郎当地靠在马车上。
看到秦月出来,严芎忽然站直了换了规矩的姿势,连笑容都明媚灿烂起来了:“大人昨天半夜醒了突然吩咐的,让我一早就来。”
“哦……”秦月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你家大人好了没?”
芦苗见秦月过来,便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在这里看着,我进去喊豆苗他们。”
严芎目送了芦苗走进去,然后想了想才道:“肚子上来一刀,肯定一天好不了的,像我这样肩膀来一下还能活蹦乱跳走来走去,也是因为只是伤了皮肉没伤着骨头,要是当时伤着骨头,我就站不起来啦!”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精神比之前强很多,大人让我问娘子,能不能搬到这边宅子里面来养伤,大人嫌二爷哭来哭去太吵。”
这一听就不会是容昭原话——大概是严芎自己归纳总结之后又重新理解之后的复述,秦月笑了一声,道:“我不信你家大人会这么说。”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严芎也笑了起来,“我没偏离大人的意思,娘子信我。”
秦月看了一眼街对面那宅邸,道:“想在哪里养伤就在哪里养伤,那宅子原本就是你们大人置办的。”
“啊还没来得及说,大人昨天已经把容家家产一分为三了,宅子现在是娘子的啦!”严芎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在马车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出了个箱子递给了秦月,“大人让我把这些文书什么也带来了,容家家产三分之一给了大姑娘当嫁妆,剩下的一半给了二爷,另一半就是您的了。”
秦月没接,只道:“给你们大人留着吧,他将来不吃不喝了?”
严芎想了想,认真道:“还可以吃朝廷俸禄呢?这次事情过了大人身上至少要给个爵位的吧?我猜应该可以得个国公。”
秦月摆了摆手还是没接,道:“我收你桌椅板凳可以,这些就算了。”
“也行……”严芎没怎么太坚持,回手抓了个人,让他把箱子直接送到街对面宅子里面去。
里面芦苗已经带着豆花他们把位置都收捡开,然后回到后门这边请严芎这边的人帮忙把全新的桌椅板凳柜架之类都送进去。
秦月跟着进到食肆中看着他们把新的桌椅都摆整齐,再把前门打开来让屋子里面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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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来了,街上开始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食客们远远看着秦芦记开了门,便欢喜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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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娥跳下城楼至死的奏章最后还是由容昭亲笔写了送往京城,随着奏章还有他的病案。
京中很快便也派了宗正寺的人来处理赵素娥的后事,倒是没有劳烦其他的人。
当然这些人也来看了容昭,带着皇帝赵丛云的关怀,还顺便带来了一个专治刀伤的御医还有无数药材。
御医看过了容昭的伤情,便认认真真开了方子,又给了建议要静养。
在拒绝了张淼要接他去知州府中养伤的请求之后,他从容昀的刺史府中悄无声息地搬出来,还是回到了秦芦记后面的宅邸当中。
休养快一个月之后,容昭终于能下地独自行走,不必再要人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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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洛州烈日炎炎。
午后的太阳把树叶都晒得打蔫。
秦月靠在冰山旁的柜子上,一边摇扇子一边看着芦苗把大块的冰块凿成小块,然后放进盛放酸梅汁的大桶里面。
“要是有冰窖就好了。”芦苗说道,“每天买冰块也是一笔钱。”
“上回说在后院修一个的,你没同意。”在冰山旁边倒是不热,秦月看着那冰凉的酸梅汁,回手拿了个杯子递给了芦苗,“先给我来一杯。”
芦苗接了杯子给她舀了一大勺,然后抓了一把干桂花撒进去,道:“你少喝冷的。”
“就喝一点点。”秦月接了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后放在手边的柜子上,“你之前和小庾大人说好在隔壁开店,现在攒好料子了么?”
“不就还那么放着?我觉得小庾不行,还是得咱俩来。”芦苗叹了口气。
“小庾大人最近不是升官了么?”秦月笑,“看起来做官还是很行的。”
“那是沾了那谁的光!”芦苗斩钉截铁,“要不是那谁让严芎去提了一句,轮不到他升官。”顿了顿,她好奇了起来,“最近没见着严芎?他没在洛州了吗?”
秦月又拿着杯子喝了口酸梅汁,道:“回京去了吧,说是京中有些事情,就让他去处理了。”
芦苗正想说什么,瞥见门口有人进来便停了下来,再多看一眼,便推了推秦月:“那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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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拿着杯子转身看向了大门口,见到容昭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
自他搬回到后面那宅子开始,一开始是严芎经常过来,再后来是他自己也经常到这边来,次数多了,芦苗都已经看习惯,甚至连豆苗三蜜他们也都看习惯,不再会像从前那样大惊小怪。
就连她自己,也都已经习惯了和他午后转过来说说话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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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慢慢朝着秦月走过来,他看了一眼这冰山,便笑了笑,道:“后面那宅子里面正好有个冰窖,你们用冰窖制冰,比去外面买要划算。”
芦苗眼睛一亮,但还是先看向了秦月。
秦月倒是多看了一眼容昭,才道:“那等会让豆苗他们过去看看好了。”
“所以今天在做什么?”容昭好奇地往盛放酸梅汁的大桶看了一眼,扑鼻而来的酸甜味道和漂浮在上头的冰块让他感觉到诱人的凉意。
“你不能喝的。”秦月回手找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白水,“想再在床上躺半个月,你就当我没说。”
“还是听你的。”容昭在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了,又接了秦月递过来的白水,问道,“有荷花节,要不要去看?”
秦月着意看了他两眼,有些疑惑:“你问我吗?”
“难道问我吗?”芦苗在旁边叹了口气。
容昭轻咳了一声,道:“芦娘子想一起去看吗?”
“不了。”芦苗拒绝,“我要去也和我家小庾一起去,不和你们一起逛,我宁可和小庾一起带着豆苗他们一串多余的尾巴去逛。”
这话把容昭逗笑了,他重新看向了秦月,问道:“秦娘子要和我一起去看吗?”
“再说吧,天热不想出去。”秦月拿起酸梅汁喝了一口,又看了眼容昭,“你还不回京城吗?”
容昭笑了笑,道:“严芎回去了,替我把事情办完就行了,我就不回去了。”
“哦……”秦月摇了摇扇子,又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总很忙……”
“现在北狄早就没了,有我什么事情好忙的?”容昭笑着说,“我让严芎直接帮我递了奏疏,之后应该会就在洛州了。”
秦月听着这话看向了他,抿了下嘴唇:“容昀不嫌你?”
“他想着怎么哄好我,暂时应该不会嫌我。”容昭也看向了她,“他没来找你?”
“没有。”秦月摇头,“他得罪你了?”
“倒是没有,就是弟弟长大了,该独立了。”容昭喝了口水,淡淡说道,“但人总是不想长大的吧?”
秦月一时间倒是没弄明白他们兄弟俩在闹什么,只又捧着酸梅汁喝了一口。
“真的不要去看荷花吗?”容昭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