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成事,那三妻四妾必定少不了;若成不了事,那说不定性命不保。即便这样,你也选定这个人不改了?”
温挽望着桌上的茶水,说:“父亲晓得我自幼离家长在老师身边,虽然师兄弟们对我都很好,但我总觉得那个地方不是家。长大了回家了,温府的一切我都很陌生。阿爹,我心里没有家。”
温父几次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上巳节我落水,元晦来救,那一刻我是心安的。虽然我晓得元晦未必有多在意我,但我还是私心想绑他在身边。”
“为父晓得了。”
温承章说,说完他自顾起身,朝厅外走去。
温挽看着他的背影,问:“阿爹,你复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女儿吗?”
温承章站定,犹豫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第45章 牵制
容王元晦屈尊当了个守大门的城门尉,这件事在整个上京翻腾得轰轰烈烈,不少闲的没事做的世家公子三天两头组团去城门口转悠,就想看看前太子看城门的盛景,其中刑部左侍郎的公子权朋是去的最勤快的一个。
两人早先时候在上巳节起过龌龊,权朋至今都憋着一口气想找回场子。
况且杨怡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埋怨过容王手狠,说他害得姚家家破人亡,好姐妹姚汐下落不明。权朋贪美色,被杨怡明里暗里鼓动几回,还真就越发恨起元晦来。
话说盛泽案后,杨怡就有意跟权朋这些纨绔子弟保持联系。早先时候她是万看不上这些人的,但随着姚家倒台,杨家元气大伤,她不得不帮着家里多多维持世家之间的关系。
今日,闲来无事,权朋又纠集了一帮人组团去城门口。
傲血远远见这帮纨绔子弟甩着两个肩膀晃悠过来,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爷,您避避吧,省得被这群糟心玩意恶心到。”他对肃整站在城门边的元晦说。
元晦转头瞥了一眼,道:“无事。”
傲血叹了一口气,他们王爷在有些事上轴得很,让看城门还真就每天天不亮就来城门巡查站岗,十分尽责。
辰一也难得一脸无奈,权朋那孙子虚得走路都打摆子,跟个没芯儿的破纸灯笼似的,风大一点整个人都晃悠,十分之碍眼。
权朋摇着折扇笑眯眯走过来,绕着元晦转了一圈,说:“哟,王爷,今儿个查了几只猫猫狗狗啊?”
抱着胳膊的傲血晃过来,伸腿别住他的脚,说:“原本还没查着,结果现在来了一群,真是碍眼得很。”
权朋被他别住,站又站不稳,脱身又脱不开,气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傲血面无表情地扯了个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说:“是小的僭越了,我这就放开公子。”
话毕,小腿暗暗使劲一抻,权朋被他甩丢出去,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哎唷,我艹,”这一跤摔的狠,权朋倒地半天没翻起来,还结结实实砸到了鼻子,鲜红的鼻血流得那叫一个汹涌。
辰一赶紧冲上去扶他,一边扶嘴里一边念叨,“公子小心啊,这城门口地不平,您千万得站好。”
话还没说完,刚刚扶起来的人又被他甩出去,狠狠贴着地搓了一段才停下来。
跟着权朋来的世家子弟抽搐着嘴角,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过去想把人搀扶起来。
“咳。”
元晦低低咳了一声。
那群世家子弟当即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僵着手脚不敢动弹,也不敢抬眼瞧元晦。
眼前的容王戴着黄金面具,穿着铠甲,不动不说话便已气势逼人,实在不像权朋说的像落水狗一般。
这人要是落水狗,那他们算什么。
城门口来往的人多,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权朋伏在地上哀嚎,他们滴着汗,连手指都不敢动弹一下。
“这些公子哥站这里干嘛?”有人问。
“不晓得,走错路了吧。”
周围一阵窃笑,权贵公子可不会轻易踏足这片儿,这里是上京有名的下九流呆的西街,西城门进出的都是些跑腿的小摊小贩,像卖菜的卖柴的都打这个城门进出。
以往这片乱得很,明抢暗偷、打人贩人的多的是,尤其过城费贼高,进一回城褪一层皮,直到容王来了才好起来。
大家虽然怕他,但打心眼里感激他,见这些公子哥来找麻烦,一人一句怼起来没完了。
“哪里是走错路,这分明连路都不会走。”
“可不是,这么大个人了,平地上都能跌个狗吃屎。”
“嗨,人家也有可能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体虚,你瞧瞧那脸色,”一个涂脂抹粉风韵犹存的娘子说,“公子有空不妨到去楼里来,我那呀有些壮阳的药酒,便宜卖你。”
周围一阵哄笑。
权朋又气又臊,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扫视一圈,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回去就让我爹把你们一个二个全抓起来扔牢里。”
众人小吸一口凉气,闭嘴不敢说话了。
元晦闻言,转头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对傲血缓缓吩咐道:“把人捆了吊城门上去,通知权铮过来领人。”
权朋吓得往后倒退好几步,结结巴巴地说:“我……元晦,你敢!”
傲血滋着一口大白牙,手里甩了一根大草绳,三两下就把人捆了吊城门上。吊的倒也不高,离地也就一两尺,不过权朋这人没经过什么大事,脚一离地就夏得之蛙乱叫,惹得周围人哄笑不止。
傲血人来疯,见人家脸都吓白了,还不忘火上浇油说:“权小公子,你就庆幸我们爷如今心软吧,早些在玉凉的时候,吊人之前得先打上百来鞭,把人抽得没力气叫喊才行。你呀,乖一点吧,否则待会王爷反悔啰让我抽你,我也不能不听不是。”
权朋听的脸都绿了,当即不敢开口。
元晦见差不多了,开口道:“辰一,去刑部一趟。”
“是。”
“见到权大人客气点。”他意味深长地说。
辰一笑着点了点头。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权铮带着几十个差吏气势汹汹地赶来,后头跟着一串哭天抢地的女眷,而辰一则被五花大绑地架在前头,脸上还带了彩。
傲血见情况不对,斜跨一步挡在王爷身前。
“王爷现在缩头,怕是晚了。”权铮远远喊道。
他跟元晦的梁子早在上回审理盛泽案时就结下了,这次唯一的独苗又被吊在城门上示众,这等奇耻大辱他若不讨回来,以后在官场还怎么混。
走到近前,他既不行礼也不征询元晦意见,上来就让属下去把自己儿子放下来。
傲血伸手拦道:“权公子出口不逊,我们王爷替大人管教。大人不说感谢也就罢了,怎么上来就骂人,难道这是家学渊源不成。”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权铮直接跨过他,挥剑斩断了吊着自己儿子的绳子。
“爹,娘。”权朋揪着他爹的衣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元晦冷眼看了一阵,对还被人架着的辰一说:“回来吧。”
左右两边架着他的人一脸莫名,人还被绳子绑着呢,叫人家怎么回去。
“是,王爷。”
只见人家浅浅回了一句,绳子不知为何竟然应声而断了。接着就见对方甩开两人的手,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感情搞半天人家是做了一场戏。
权铮见状,越发气愤,狠声道:“把在场的人都我绑回刑部去,本官要亲自审问。”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瞬间作鸟兽散,人影都抓不着。
元晦静默站在其中,冷声问:“怎么?权大人还想羁押本王不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何不可?”
“我劝大人三思。”
“呵!给我拿下。”权铮冷笑道。
差吏不敢动,对面可是容王,传言杀人不眨眼。
元晦瞥了一眼,淡淡问道:“不知权大人以什么罪名拿我?”
“藐视朝廷,扰乱治安,王爷喜欢哪个?要是都不喜欢,本官可以想新的。”
元晦负手,踱了两步,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权夫人安慰自己儿子,半晌幽幽说道:“逾矩如何?”
“什么?”
“贵夫人以黄田玉为簪,还不够逾矩吗?”他指着权夫人头顶的梅雕花簪说。
黄田玉为贡品,向来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用,旁人私用黄田玉即为逾矩,再严重点就是藐视皇威。
平常这种小事也没人在意,但如今当街被皇子指出来,想善了是不可能的。
权铮脸色变了数变,说:“这是宫内贵人赏赐给内子的,难道王爷连妇人私事都要管?”
“本王倒是不屑管的,但如今本王被罚看城门,其中也有权大人的功劳。本王每日风吹日晒,辛苦的很,只想让大人也体验体验,至于罪名嘛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啰,大人若是不满意,本王倒是不愿意换了。”
说完,元晦又对鼻青脸肿的辰一说:“这回你再跑一趟,就报到监察院去吧。”
辰一应了声“是”,转头就想走。
“把人给我拦下。”权铮喝道。
差吏纷纷来拦,被辰一三两下放倒了。
权铮这时才反应过来,“你给老子下套?”
元晦笑笑没说话。
权铮气结,元晦这人太阴,随时随地都能给人来一下。
“行了,别嚎了,赶紧带着儿子回家去。”权铮对夫人和儿子说,说完他又看向元晦,恶狠狠地说,“你动不了我。”
元晦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
他当然清楚杨家会保权铮,他也没指望能一下子搬倒他,只想让他不碍事就行。
这边完事以后,他悠悠哉去了明月楼,早些约了顾是非在楼里见面。
顾是非养好伤以后便回家了,此次盛泽一案他也有封赏,本来是调去刑部任员外郎,奈何权铮一力阻止,调任就被搁置下来。
这次元晦给他下套,就是想把调令执行下去。
明月楼包厢,顾是非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正在吃,元晦推门进来,他也就抬头瞅了一眼,连让也没让人家。
元晦自觉坐下,知道他在恼自己把他妹妹提前送回家,故解释道:“这事是我理亏,但她跟挽挽对上了,我总要顾及下挽挽的想法。况且挽挽那么厉害的人,她不躲躲终究是要吃亏的。”
“你是怕自己被挽挽发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