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洛冷淡道:“清飞尧死的那天。”
那天,在汤言页还没来的时候,他抱起清飞尧的尸体时,火光照应着清飞尧的侧脸,而在他右耳耳廓的最上方,梁怀洛看见了一个很小小的凹陷,那是类似一个月牙,像是用小拇指甲狠狠掐过而下陷的月牙。他将清飞尧放下,再次认真看了一遍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那凹陷的地方和形状,竟与清飞尧如出一辙。
梁怀洛很快想起杜欢若生前,反复问他的一个问题——你身上有没有胎记?这句话在当时也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和提醒他,而他身上确实有胎记,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只是当时杜欢若指的胎记,是黑色的痣或者斑。
所以他当时觉得,或许连杜欢若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清飞尧也有个胎记,在耳骨最上方,一个很难观察到的地方——就是确定他们之间一个关系的纽带。
严焯非似笑非笑的思考这中间的关系有多混乱,在他手中暗藏着暗器的同时,梁怀洛也不动声色的在两指之间准备好了属于他的武器。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梁怀洛身后便传来了轻快的马蹄声,严焯非往梁怀洛身后看去,手里的暗器也下意识飞向了驾着马朝他奔来的汤言页,夜空中一声尖锐的碰撞声响起,梁怀洛用石子挡下那飞刀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严焯非想也没想的转身就跑。
就听汤言页怒道:“我想起来了!上回就是你!差点儿在这要了我的命!”
可严焯非哪管她说什么,轻功到底是跑不过马儿,好在他轻功很好,也没让汤言页的马儿追上。被落下的梁怀洛看着越来越远的一人一马,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负手飞身往前追去。
汤言页追了不过几十秒,突然感觉到身后微微一沉,下秒便有一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的同时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马绳。前面便是两条汤言页十分熟悉,她当初走错的分叉口,她看见严焯非往右边逃了去。
就见梁怀洛手拉着马绳往左一扯,马儿便十分听话的朝左边那条岔路跑去。而在汤言页的震惊中,她听见梁怀洛在寒风中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页儿,这才是我们要走的路。”
前方,天地连成一线,晨光将将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暗蓝色的天空放眼望去又多出了几缕艳丽的色彩,两道相互依偎的人影策马奔腾地向那里飞奔而去,他们的前路不知有多长,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初升的朝阳。
对汤言页来说,这会是真正崭新的一天。
梁怀洛却觉得不然……
因为属于他的朝阳,始终都在。
《一念四季是清欢》
——正文完,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本文笔拙劣,十分感谢一路追来的大家。
下一本《一朝重生竟折舟》双重生甜宠文,会努力写。
预收文案:
前世,在昭王府王爷病逝那天,徐今歌逃了当朝太子的婚,只为见那薄情寡义的王爷最后一眼——也是那一天,长安城最美歌姬殉情了。
她选择死在了他的墓碑前。
一朝重生回到逃婚之日,白丧与红囍乱了世人眼,悲喜交织的人群中,没人发现,那本该躺在棺材中的王爷牵着头戴凤冠的今歌,一同溜进了深巷里。
太子大婚这天,花轿是空的,没有新娘。
“可是怎么棺材,棺材也是空的?”
“喔,因为王爷他——抢亲去了。”
———————————
来世这一朝,哪怕负了这座长安城。
他也要护她一世长安。
【痴情歌姬X冷血王爷】
第86章 番外
汤言页自来到了京城, 便喜欢上了这里。
那会儿她和梁怀洛刚冲岭南一带离开,脚下的马儿已经不再是当年同他们一道出来的马儿,万里路让它累地趴下后再也没起来。初来乍到, 汤言页先是被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庄园吸引, 这里有很多高山, 还有一条小溪, 山水一色。
庄园主要靠农作自给自足,沿着一条小石道走不到两个时辰便可看到京城沿边的小集市, 驾马要快上许多,但庄园里的平民是世代生活在这里,习惯了这种享受慢生活的日子,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人也有很多,但多数是路过留宿一晚就走。
二人来的当时, 庄园里有间空屋子没人住,据说是屋子原本的主人得罪了京城的县令, 自从被抓进去后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听庄里的人说,屋子主人是个常年单身老汉,几十年也没娶老婆,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几乎都在外头瞎混。
汤言页刚住进来时这屋子里的摆设十分少,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基本生活起居的用品也没有,收拾起来倒是方便很多。
她一开始还想没经过人家同意便擅自住进来会不会不妥, 梁怀洛只点了点头, 很快又道:“几两银子就解决的事儿,页儿不必担心。”
在这之后不久, 汤言页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梁怀洛便让她好好先在这儿安胎,他们每个一段时间都会寄信回喜洲,在两边一切都安好的情况下,汤沈元竟没催他们早日回家。这里空气清新,四季气候适宜,所以梁怀洛建议汤言页在这儿将孩子生下来。
梁怀洛也带着一点点私心,他喜欢与汤言页独处,也很珍惜在外头的这些日子。十月之后,清湳衣便在这间小屋子里头出生了,名为清湳衣,梁怀洛给孩子取的,至于为何不姓梁,汤言页没问,梁怀洛也没主动说,二人心里都清楚。
而从出生到现在,一晃四年过去,清湳衣还没有家的概念。这里对清湳衣来说就是她的家。
“家”这个问题汤言页也反复告诉清湳衣好多次,这不是他们真正的家,可清湳衣却从来没听进去,摇头晃脑的答应,再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随着清湳衣的长大,汤言页渐渐发觉到,这个女儿生的像梁怀洛,其实性格同她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彻底确定这件事时,汤言页感到很头疼。
几天前汤言页写了封信回喜洲,她在信里便同汤沈元诉苦了这件事,并且通过清湳衣的不受管教,她真是深刻体会到汤沈元的不容易。
她在信里提到,再不过多久要把清湳衣带喜洲去,给他们看一眼,顺便压压清湳衣这个小小年纪就嚣张到想上天入地的丫头。奇怪的是,清湳衣在梁怀洛那儿根本算不上个事儿,这也算是汤言页另一个很苦恼的地方,清湳衣不怕爹,但她却十分听梁怀洛的话。
就像昨儿清湳衣嚷着想吃牛肉,汤言页心想正好家里的鱼肉快吃完了,也该要去集市买买点屯粮的时间,她便让梁怀洛和她在家呆着,她出去买,但梁怀洛不让她一个人去,执意要跟上,可家里不能只留孩子一人,汤言页最后留下带孩子,梁怀洛替她去集市。
清湳衣一瞧爹爹要走,回想昨天爹爹答应她要陪自己玩,现在又食言,立马就鼓着腮帮子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得梁怀洛忍不住笑地往她头上揉了一把,什么也没说,上了马就走。
汤言页站在清湳衣身边,手拍了一下清湳衣的肩,说道:“衣衣,同爹爹说再见。”
清湳衣看着梁怀洛背影,冷冷哼了一声,“ 我才不要跟骗子爹说再见!”
清湳衣一脸憋屈努努嘴,转过身往房间里跑了去。汤言页看了一眼梁怀洛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放了下来,也转身随着清湳衣进了屋里去。
前不久,从皇宫里传来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听闻皇上除了皇后,将后宫的妃子全数都发配到了宫外,对之前受宠的妃子来说这简直就是煎熬,但对不受宠的妃子来说,这就是解放。
大隋的后宫犹如一个空躯壳,而当年迷倒众生的柳贵妃,在一夜被皇后赐了毒酒也去了,但太子,还是原来那个太子。谁都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突然如此憎恨这位柳贵妃,也不知道为什么柳贵妃死了,她的儿子依然能坐稳太子的位置。
但这些都是那红色宫墙里头儿的事了。
宫外头,汤言页在前几次去集市中,看见了许多张贴有“重金悬赏”字样的通缉令,一模一样的通缉令汤言页其实在其他地方也看见过,但最近京城遍地都是,赏金还翻了个倍,那逃犯来自喜洲城,汤言页每回看见这些通缉令,都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从它面前走过了。
作为喜洲人,汤言页想过他们一家生活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不安全,四面环山的地段并不能保护他们什么。每每梁怀洛看见这些通缉令,他都是牵着她视若无睹的走开,然后小声告诉她:“你夫君可以以一敌众,别怕。”
她不希望事情发生至这样难堪的地步。
只是汤言页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梁怀洛刚走没多久,在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后,汤言页听见外头有人吵闹了起来,很快越来越多的声音混杂进去,男男女女,不时还有孩童的哭声。
动静引起了清湳衣的注意,她竖起耳朵转过身朝紧闭的木门看去,正要跑过去一看究竟时,汤言页眼疾手快把她拦腰抱起来,皱起眉道:“外头吵架呢,衣衣不要去凑热闹。”
清湳衣很不情愿的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吵架?”
“这娘怎会知晓?”
清湳衣:“所以要去看看。”
汤言页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那你乖乖呆在屋里,娘替你出去看看,再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清湳衣勉强点了点头。
汤言页将她放下来后,走向门,只是这门刚一打开,门口聚集的人纷纷都止了声,都朝她这里看来,汤言页看见经常送给他们家青菜的张爷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将身后的门关起来,自己站在门前,看着面前二十多个身披铠甲的官兵,眉开眼笑道:“大人找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还想问你呢!”
“偷偷把我家抢了,是想做什么?!”
一道粗野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汤言页寻声看去,这才发现一位官兵的身后站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听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这个人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
男人或许是回来突然发现自己家被霸占了,便想着不打草惊蛇先去报了官,这会儿怕就是向他们讨好处来了。
顾及屋里的孩子,汤言页努力压下自己的脾气,尽量同他们好好说话,道:“你就是屋子的主人吧?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一家经过这里,一时没地方歇脚,便在你这儿暂留了一宿,只是这一留就忘了分寸,实在不好意思。”
男人立马“呸”了一声,食指指着汤言页,转头就对旁边的官兵道:“大人您听听,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留宿竟一留就是几年,这个女人还有个丈夫,他肯定,肯定就是那个在逃犯!”
为首的官兵将汤言页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眼,忽地勾唇坏笑起来,问道:“你丈夫此刻人在哪?”
汤言页如实回答道:“郎君他今日去了集市,为家里添补一些食材。大人,我们真的只是寻游到此地,累了停下来歇歇脚罢了,若我郎君真是逃犯,他怎敢再去集市那样人多的地方呢?这不是往大人刀下送嘛?”
“不对!你们就是喜洲来的,我明明看见你送出去的信了,就是送往喜洲的,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抗罪不成?”
那男人毫无道理的言辞令周围围观的平民也有点看不下去,张爷第一个站出来为她们说话道:“除了你一个人人证,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汤姑娘和清公子都是正派之人,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反倒是你,我看你是为了图那高额的悬赏金,特地来找茬的吧?”
男人二话不说上前就将老张爷踹倒在地上,周围的人气不过便去推他,一群人你推一下我拉一把,为首的官兵在这时大喊了一声,“够了!要打到其他地方去打!别妨碍我办事!”
待人都安静下来,官兵便像汤言页扬了扬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屋里还有什么人?”
汤言页微微低头回道:“还有一个孩子。”
没等官兵说话,男人又急忙开口道:“大人,我一点都没骗你,他们真是从喜洲来的,喜洲那地儿虽不比咱京城,但怎么说也是富商遍地之地,要不是心虚,何必到这山野间过着这种不见人的日子?他们就是不敢见人!”
汤言页抬起眼,眼神有些愠怒,“我同郎君不过是游山玩水到此,何来不敢见人?难道每天与我们生活的相邻就不是人了?”
官兵懒得再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直接抬手指示道:“有没有嫌疑,先带回去再说。”
说着就有两位官兵上前欲要牵制住汤言页,汤言页心想不秒,原本她以为,自己能在梁怀洛回来之前将这些人占时赶发走,谁知这官兵警惕高,愣是谁的话都不信。
汤言页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是将她带走,她也是不怕的,怕就怕梁怀洛回来,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将官府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就在这时,一直悄悄躲在门后,趴在门缝隙上偷看的清湳衣看见汤言页要被人带走,立马打开门跑出来,“娘!”
汤言页倏地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为首官兵又道:“将这个也带走,到时候让她父亲亲自到官府一趟。”
清湳衣立马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扛在了肩上,她爬在那人肩上,扭得像只脱离了水的小鱼,“放我下来!娘!!爹!”
一见此景,原本没想反抗的汤言页立马挣脱开旁边的两个人,随手从一人腰侧抽出剑,剑锋指着为首的人,汤言页怒瞪的威胁道:“别动她!”
“看看,看看,我就说这女人不简单吧!”
“娘!娘!你放我下来,救我啊娘!”清湳衣在那官兵的肩上十分拼命挥舞着小胳膊乱打着,忍着哭声喊着汤言页,语气中又带着一丝倔。
汤言页听着心里都是疼的慌,她一边感到自己的无力,一边又十分希望梁怀洛能在身边,但下一秒只要冷静下来,知道事情其实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她又不太希望梁怀洛在,因为那样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没了梁怀洛,她照样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官兵似是没想到汤言页会功夫,愣了一秒后很快笑了出来,“夫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子,看着也不像是一般人。你们只要乖乖跟我回去交代了,我们不会为难孩子,但你若是执意反抗,那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孩子的安危。”
“狗官!”
“我们本就无罪!”
“又何来交代!”
汤言页一刻也没犹豫,转手快速出剑朝前挥出,一步步逼着这位官兵远离自家门口。官兵有些奇怪,她竟一点也不担心身后清湳衣,下一秒,他便看见清湳衣将头上的发簪取下,狠狠地朝人肩上扎了下去,顺着官兵想要将她摔出去的姿势翻了个身,像个小球似的在空中翻了个身,十分漂亮的落了地。
为首官兵抵挡着汤言页的进攻,心里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小的姑娘,竟然就有这般身手,这要是等一家之主来了,岂不是要上天?
他决定速战速决,很快,他化被动为主动,这女人看着虽然有底子但哪儿敌的过整日练武之人?官兵见她一开始还能躲过几招,然后慢慢有些吃力,再加上她分心,制服这个女人只再需要不过三招。
官兵以力量将汤言页压制的死死的,最后不带一丝怜香惜玉,一个横踹,汤言页飞了数远后身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汤言页感到自己浑身上下从没有过的疼痛,嘴角渐渐参出一丝血迹,她拿手背抹过,撑着地想起身时,官兵的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之处。
而另一边,清湳衣很聪明,一自由她便往老张爷那儿跑,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知道要往大人身后躲,挑事儿的男人想将这女娃拖出来,奈何十几个平民都护着她,男人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了,这一家平日里与这些邻居关系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