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好后,夏娆便要去出门迎接,便见楼子溪快步从廊上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往后头看,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一般,一直跟在她左右的小贝这会儿也不见了人影。
“子溪,怎么了?”夏娆迎上去,奇怪问道。
“夏姐姐。”楼子溪瞧见了夏娆,才终于松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看,待瞧见转角过来的人,才咬紧了牙关。
夏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瞧见了阔步而来的太子凌奕,和黑着脸跟在凌奕身侧的小贝。
很显然,是小贝要拦这个太子,没拦住。
夏娆示意屋子里的下人都出来,等凌奕距离还有三步远,便行了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这儿乃是女眷歇息的后院,不知太子殿下如此着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夏娆提醒,顺便也警告他,他身为太子,别干出德行有亏的事。
凌奕自然也知道,只是昨夜回去后,他便挂念楼子溪挂念得睡不好吃不下,今儿一早醒来,刚好又撞见了楼子溪,便想要与她说说话,这一追,便追到了这里。
“本宫没旁的事。”凌奕笑了笑,只朝站在夏娆身后的楼子溪看去。
夏娆眼眸一抬,凉凉瞧着他,笑:“听民间都在传,太子勤勉恭谦,聪慧大度,怎么可能没什么事,就做出往大臣们的内眷院子里闯,这般登徒浪子的事。”
被夏娆这么拐弯抹角一骂,凌奕的脸才泛起些许尴尬。
“那我这就离开……”
“太子殿下慢走,妾身们就不远送了。”夏娆说完,特意跟楼子溪道:“子溪,下次见着殿下不必这样害怕,殿下出了名的圣贤之人,绝不会不知规矩,坏了你女儿家的清誉。”
凌奕的脸尴尬的都绿了。
楼子溪会意,这才出来朝凌奕行了礼。
凌奕看了看她,又看了眼不好惹的夏娆,犹豫了下,这才离开了。
等他走了,小贝才松了口气,跑到楼子溪身边跟夏娆道:“多亏了世子妃,不然这太子殿下真是疯了,半点规矩礼数都不讲,竟追着我们小姐跑!就是登徒浪子,也没他这么……”
“好了小贝。”楼子溪忙拉住她,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小贝就别想活了。
但夏娆也理解,太子这一看就是个黏黏糊糊没主见的性格,三十多岁的人了,办事没点儿章法,莽得跟个愣头青似的。
“我看今儿骂了他,明儿他见着你怕是又得忘了。”夏娆道。
“那怎么办?”楼子溪眼眶微红:“他是太子,我总不能叫人绑了他去。今儿都这般骂他了,他若还是不长记性……”
楼子溪说着说着,心一横:“我便死了去!”
“说什么傻话。”夏娆抬手便敲了她个爆栗子,回头回房间找了瓶药给她,道:“下次他再如此不长记性,你就将这药丸捏破,他就是有上天的心,也上不去了。”
说完,夏然还朝她眨了眨眼。
起初楼子溪还没明白夏娆是什么意思,待看这药瓶上贴着的纸条‘猛男黄泉药’。
“……”
“这是为了让你明白,特意写的。”夏娆打着哈哈,她才不会告诉楼子溪这是她之前无聊才做出来的。
说完,夏娆就拉着脸红得跟煮熟瞎子似的楼子溪,飞快往外去迎接圣驾了。
只是刚出来,夏娆就看到了随行的人里,居然还有已经挽起了妇人髻,脖颈间还掩藏着几道抓痕的凌南烟,和站在她身边的南润亦。
凌南烟也一眼看到了夏娆,却不似以往般满是恨意,这一次,她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好似不恨她了一般。
什么时候一个人才能释然彻骨的恨?
那约莫是知道恨的对象,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
第109章 狩猎
最让夏娆在意的,不是凌南烟,而是跟随凌南烟而来的南润亦。
行过礼,皇帝便朗声笑道:“难得众爱卿齐聚于此,朕心甚慰,爱卿们换了衣裳,与朕一同上西山,今日猎得最多者,朕有大赏!”
秦王为首的众人齐齐应下。
就在皇帝准备离开之时,太后忽然开口,道:“哀家一路奔波,有些乏了,既然皇上与众臣要去狩猎玩乐,不如将几个小辈留给哀家,也让哀家享享天伦之乐。”
这话一出,皇帝和秦王眼底都溢出几分寒色。
“母后既是乏了,也该去歇着,刚好燕世子妃是个擅长医术的,朕让世子妃陪着母妃,母妃看可好?”皇帝拿夏娆做交换。
燕诀脸色冷了几分。
但今儿太后却没答应,而是看了眼太子凌奕,和站在秦王身后的小郡王云染,微笑道:“世子妃也留下,还有太子和染儿,连着染儿媳妇一起,陪哀家说说话。”
秦王燕王,包括皇上,太后竟是都想拿捏在手里!
当着众臣的面,皇帝没想到忽然说要来出行的太后,会这样做,他原本以为,太后只是要来保秦王一命而已。
但不等皇帝开口,凌奕倒是高兴的道:“孙儿愿意陪伴皇祖母左右。”说完,他还忍不住看了看躲在云染身后的楼子溪。
皇后听到这话,都恨不得扇他两巴掌。皇上极力护他,他倒好,自己主动往人家陷阱里跳。
皇帝的脸略微紧绷了些,才带着几分警告的道:“胡说八道,今儿这狩猎,朕正是要让众爱卿们看看朕的太子多么英勇,你竟还要躲了去不成?”
“这……儿臣也不是……”
凌奕被当众训斥,三十多岁的人了,面子有些挂不住。
太后却是淡定,道:“太子只要勤勉便好,打猎这些事,本就是些打发时间的,不需要他多费劲。既然太子也愿意,那就这么定了,皇上与诸位爱卿去狩猎,哀家便领着这几个小辈去屋里说话。”
说罢,太后也不等皇帝应话,就端着往前头去了。
夏娆看着皇帝和太后之间暗中的较量,心底大约也猜到了些,她抬头看了看燕诀,示意他放心,这才跟着一道过去了。
皇后根本不敢去看皇帝要杀了她的眼神,只能低头行了礼,就跟着太后走了。
皇帝无法,计划已经安排好了,改是不可能改的,否则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压制不住秦王了!
想罢,皇帝看了眼燕诀:“燕世子,事情若是都安排好了,便走吧。”
“微臣遵旨。”
燕诀应下,直接就使人牵来了马,拿来了弓箭,今儿不管是文官武官,会不会骑马,都得上马拿箭。
有些个文官从未碰过马的,刚上马就给颠了下来,可即便是这样的笑话,也没几个人笑得出来了。
很快,众人便随皇帝,直接去了密林,南润亦也去了。
诺大的暖阁里。
太后还未坐下来,就听凌南烟道:“皇祖母坐了这许久的马车,不如叫世子妃来给您请个脉吧。”
夏娆抬眸扫了眼凌南烟,瞧见她的手一直拢在袖子里,而她则站在太后右侧,而那一侧,正好靠着暖榻上的矮几,矮几上的茶盏掀开了盖子,许是要等着放凉些。
夏娆会意,瞧见已经坐下的太后,屈膝行了礼:“妾身这就给太后娘娘请脉。”
“小郡王妃也到哀家身边来吧。”太后慈和笑着,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祖母绿的宝石头面显得她越发的尊贵大气。
如今这一笑,就像是邻家慈爱的祖母一般。
楼子溪看了看云染,云染对这个皇祖母半点也不熟悉,闻言,起身道:“回禀皇祖母,溪儿素来胆子小,又不知宫里的规矩,唯恐行差踏错,惹了皇祖母不高兴,还是叫她原处坐着吧。”
太后看了看云染,微笑:“不妨事。皇祖母一直没见着你,你们成婚了,也不知来给皇祖母请个安,如今再不肯叫她来我身边,怕是要怨怪皇祖母对你们抬不关心了。”
云染听着她这带着软钉子的话,无法。
楼子溪会意,也只得上前行了礼,而后柔柔倚在太后身边坐下来。
夏娆上前替太后探脉,太后年纪虽大,可身体却十分康健,没有任何问题,但……凌南烟时不时佯装靠近太后茶盏的衣袖……
夏娆虽然也不喜欢这太后,但凌南烟想要自己背锅,也绝不可能。
“世子妃,皇祖母怎么样?”凌南烟问道。
“太后娘娘身体很好,并无什么问题。”夏娆没有立即戳穿凌南烟。
凌南烟并未察觉夏娆已经发现她的动作,只见夏娆低眉顺眼的,才勾起唇角,转身跟楼子溪道:“子溪,皇祖母都到你身边儿了,你怎么还闷闷的,还不赶紧给皇祖母奉茶,认了老祖宗?刚好这里又一杯已经不烫了的茶,赶紧来行礼吧。”
说着,凌南烟还往一侧退了退,给楼子溪空出了位置来。
楼子溪没有夏娆对药粉的敏锐,闻言,顺手就要去端起了矮几上的那盏茶,夏娆却开口道:“是妾身疏忽,这茶温度太凉了,太后虽然身体康健,却不适合喝这样的茶,小郡王妃,你不若重新泡一杯吧。”
凌南烟目光锐利的看向夏娆,夏娆却转而看向她,微笑:“南烟公主的寒疾至今未愈,如今这新鲜铁观音泡的茶,对寒疾还是有些作用的,不如小郡王妃手里这一杯,就俸给南烟公主吧。”
凌南烟的脸微微发黑。
“我既有寒疾,如何能喝凉茶。”
“寒疾之人,喝这个温度的茶最好。”夏娆微笑:“我是大夫,不会骗你的。”
是凌南烟口口声声说夏娆医术好,还叫她给太后探脉的。
凌南烟袖子里的手暗暗收紧了几分,夏娆朝楼子溪眨了眨眼,楼子溪便会意过来,立即将那茶端到了凌南烟跟前,道:“公主请用。”
凌南烟僵着手,她可是知道这茶里被下了什么的,怎么可能去喝?
可她迟迟不接,太后这样的人精,立即便看出了这茶有问题来。
只不过今儿她不是来解决凌南烟的,虽然明知凌南烟心怀不轨,此刻也不会帮着夏娆。
“南烟自小不爱喝铁观音,也罢,溪儿,你重新给哀家泡上一杯吧,她无福享用,哀家却还是个有福之人。”太后凉凉看了眼凌南烟,便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一般,笑着看向楼子溪。
夏娆见太后居然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凌南烟,眼角微微动了下,也不再说话。
可凌南烟这会儿也不敢再有动作了。
楼子溪奉了茶到太后跟前后,太后才朝她笑道:“染儿对你可好?”
“回禀太后,小郡王很好。”楼子溪红着脸道。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却只意味深长的看着云染:“对你好,那便是他聪明,一家子,就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像个家。你说对吗,太子?”
在场的人,除了并不知道秦王在密谋造反的楼子溪,所有人都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她既不想秦王谋反,也不想皇帝对秦王下手。
可这哪里能遂了她的愿望?
夏娆也明白,今儿在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太后软禁在此的一枚棋子而已。
而此时密林里,群臣们分散开四处狩猎,不多会儿,就传来消息,说喝醉的李大人放箭射中了被灌木挡住的赵大人和方大人。
这三位,都是暗中归属秦王的人。
秦王始终跟皇帝在一起,消息传来,秦王的笑容淡了些:“皇兄这次狩猎,看样子,是有收获了。”
皇帝微笑,他想,若是秦王今儿不造反,就乖乖归降,他也不是不可以留自己这个胞弟一命。
“朕年纪大了,也变得跟普通的老人一样,慈悲起来。若是今儿猎物不到朕跟前来,朕是不会放箭的。”皇帝道。
秦王面色微冷,方才他的部下被杀,他便知道,皇上早已设下了陷阱,恐怕自己的大军,也被皇帝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