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个男孩。”夏娆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浅笑:“姨娘觉得,给他取个什么样的小名儿好?”
文姨娘脸上伪装的平静终于露出丝裂缝,浅笑看她:“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给你们的孩子取名。”
“文姨娘肯定想过吧,给未来的孙儿取个小名。”夏娆浅笑:“我自小没了娘,也不知怎么为人母,日后还要跟姨娘多请教。”
文姨娘的手心微微收紧,看了看夏娆,勉强一笑,没多久,就借口不适,打发夏娆走了。
文姨娘知道,自己不能对着燕王府有任何眷恋,她不能手软,绝对不能!
夏娆低着头回到清晖园,刚来,院子门口就刚好卷起了一阵风寒风,而这一次天空飘落的,竟是一粒粒的雪白了。
昏黄的烛光门口,燕诀一身黑气负手站在门口,侧身看他。
昏黄的光下,他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曾经那双令人生畏的眼眸,此刻也只有柔光,温暖的就像是某个春日午后树上飞落的桃花。
“爷,今儿皇上可曾刁难你了?”夏娆小跑着过来,直接扑到他怀里,才仰着头瞧他。
许是夏娆这动作太主动了,她抬头的瞬间,燕诀的脸上竟飞起两抹红,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夏娆还是瞧见了。
燕诀替她裹好了斗篷,才牵起她的手,道:“不曾。”想了想,燕诀没把楼子溪的情况告诉她。她如今已经有了一堆烦心事了,没必要再叫她去插手秦王府的事。
“那就好。”夏娆手凉的很,但他的手心却很暖和,她哈了口气,看着冒白的烟,低低笑道:“过几日围猎,爷要带妾身一起去吗?”
燕诀看了眼她,道:“不带,累赘。”
夏娆心思微微紧了几分,倒不是他说自己累赘,而是此行必然危险,他不想要自己去跟他一起冒险。
“那妾身就守在王府等爷回来。”夏娆道。
“娆儿。”燕诀脚步顿住,想了想,才看向她,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要将你送走……”
“那爷就当妾身和孩子死了,一辈子也别想再见我们!”夏娆眸底涌上湿润,近在咫尺的危险她察觉得到,但她已经不是一开始什么都做不到的夏娆了,她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绝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可燕诀却赌不起,若是输了,她的命就没了。
燕诀不顾满院子的下人,当众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夏娆锤他:“爷不要我了,现在就松开手!”
燕诀将她揽得紧紧的,低头瞧着她含着泪气呼呼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下,才道:“我不会放手的。”
“当真?”
“嗯。”燕诀看着决绝的她:“我会用我的命,来护你周全。”
“若是爷不得周全,妾身亦不要周全。”到了分离之时,夏娆才知那种早已融入骨血的爱,若要分开,便是剜心刺骨。
燕诀略略怔了怔,终于是沉下了心来。
他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她们母子周全!
到了半夜,薄薄的白雪,便将京城覆盖住了。
“这是祥瑞啊!”
来叫凌南烟起身更换嫁衣的喜娘笑着恭喜:“奴婢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十月底就下雪的呢,这是个好预兆。”
凌南烟一言未发,沉沉的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已经变得刻薄又阴沉的自己,浅浅而笑。
不就是要她嫁么,她可以嫁,只要这些人,日后别后悔就是!
第二天,凌南烟的花轿,就简单的抬入了许家。
许家准备的不算敷衍,但也绝不隆重,可看在太子凌奕的面子上,登门许府恭贺的人,依旧如过江之鲫,排队都要排到城门口去了。
大牢里。
卫国公府的长子李柏,悄悄领着凌北墨,穿过重重守卫,见到了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杨忠。
天气一冷,杨忠身体里那份还显露不出症状的旧疾便发出来了,令他浑身骨节胀痛,皮肉发痒,直恨不得将骨头一根根挖出来才好。
杨忠强忍着难受,盘膝坐在角落已经发霉的草堆上,听到声响,才睁开眼睛来,可刚一起身,便双腿一软,复又跪了下来。
“舅舅!”
“殿下,我没事。”杨忠撑着地面,勉强道:“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了。殿下,外面的局势我已经了解了,我们没有时间浪费,现在就开始商量您的计划吧。”
凌北墨看了眼李柏,李柏会意,打开了牢门,又叮嘱自己的心腹去看着门口后,便也跟着进去开始商议了。
直到最后,敲定了日子,就是皇上尚西山行猎的时候!
百姓们仍旧不觉,都砸庆祝着瑞雪降临,必是祥瑞。
南润亦看着被自己捆起来的慕容枭,吩咐旁边的人连夜送回藩国。
慕容枭还在闹,南润亦却没理他,前世慕容枭什么死法都尝过了,今生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救下他。
朝中的官员么也察觉到了此番狩猎,已是暗藏杀机,可燕诀的请帖如同死神的催命书一般送来,所有人能做的,只有认命。
“小郡王这次也要去吗?”
夜里,楼子溪替云染更了衣,笑着道。
云染嘴角微微扬起:“溪儿舍不得我去?”
“我想你将我也一起带去。”楼子溪委婉的将提了燕珺儿的事,云染想了想,便也应下了:“那好,我们一起去,这次父王应该不会带着她一起的。”
楼子溪见他应下,这才安了心。
直到了狩猎这日。
雪接连下了几日,整个京城都被白雪覆盖了起来。
尽管燕王妃极力反对,但夏娆还是跟着燕诀一起上了马车。
迎春和阿蛮被夏娆留在了府中,因为必须要叫她们看着文姨娘,不然就算燕诀能平息了前面的事,文姨娘却在后院放了火,那可就坏了事了。
京城离西山已是有些距离,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夏娆不觉便沉沉睡了过去。
燕诀看着怀中熟睡的她,想着她眼眸里那份倔强,不由轻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唤她:“娆儿。”
“嗯?”
夏娆迷糊间,应了他一声,却拉过他的手掌枕在了脑袋下,嗯,温暖的很。
燕诀眼底泛起继续凝重,又低低唤了一声,好似舍不下的眷恋。
终于,在马车上山之前,燕诀抬手,轻易点了夏娆的睡穴。
马车附近的林子里,此刻也走出一道人影来,不是旁人,正是凌北墨。
“想好了么,我护娆儿周全,在山上,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楚国太子百里长诀。”凌北墨淡漠勾起唇角。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燕诀的身份。
当然,这也不是他查到的,燕诀隐藏的太好,即便有流言,传闻他是亡国的皇子,却并不能确定是亡了的哪个国,又是哪位皇子,毕竟北燕这几十年来,覆灭的小国太多了。
这些,都是南润亦告诉他的。
燕诀面色没有任何的波澜,看着怀中熟睡的夏娆,道:“殿下且回吧。”
“你放弃我们的交易了?百里太子,若是没有我,你只会被娆儿束缚着手脚,什么也做不成,万一你失败,娆儿也会随你一起死,当然,还有你们的孩子。”凌北墨道。
燕诀透过车帘,静静看着他:“今日是不是我的死期,还不由十三皇子定。但十三皇子却只有三日的时间,三日内,你拿不下京城,拿不下百官,微臣会替你收尸。”
凌北墨见他仍旧不肯放手,笑起来,邪气的凤眸里尽是阴寒:“你忘了吗,南润亦说过,这次我会一举成功!”
“殿下也忘了,他说过,他活不长了,并且这一次,秦王不会死。十三皇子,你高兴太早了,你就那般相信南润亦吗?微臣不信。”燕诀看着神色越发阴沉的凌北墨,直接叫马车上山去了。
而此时躺在燕诀怀里的夏娆,却微微扬起了笑意,将一直含在舌下的小小药丸咽了下去,等着困倦涌上来,便安心睡了。
一行人赶到狩猎的西山,已是傍晚。
皇帝要到第二天才会过来,所以今晚到了山上的,是太子和诸位皇子,以及秦王燕王和众位大臣。
夜宴由太子凌奕做东,秦王燕王及诸位皇子大臣,没有一个不到的,只是推杯换盏间,大臣们皆是面露苦色。
夏娆跟楼子溪,刚好坐在宴席的两边,只能远远的给对方眨眨眼睛打个招呼。
夏娆瞧着楼子溪,满脸幸福的跟在云染身边,而云染也变得正经起来,一身华服,说话做事,都没了之前那浪荡子的气息。
楼子溪朝夏娆眨眨眼,又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示意她点心很好吃。
夏娆莞尔,捻了一块往嘴里,也跟着点点头。
凌奕远远的瞧着笑盈盈的夏娆,再看了眼温婉可爱的楼子溪,心禁不住一跳。
“殿下,殿下?”
一侧太监提醒,凌奕才回过神来,连忙收回了目光去。
可云染还是看到了,还故意往楼子溪前头坐了坐,挡住了凌奕的目光。
夏娆瞧见,悄悄问燕诀:“爷发现别人偷看妾身,会不会吃醋?”
“不会。”燕诀一口答道。
夏娆挑眉,转头就睨着席位某个角落明显喝多了,正醉醺醺盯着自己出神的一位大臣看去。
燕诀眸色一沉:“澜沧,扶李大人下去醒酒!”
澜沧会意,不由分说便上前单手夹气一身酒气的李大人,去隔壁湖里醒酒了。
夏娆看向燕诀,燕诀看也不看她:“你这脸,看久了便分不出美丑了。”
“胡说,妾身这张脸,看一辈子也是美的。”夏娆哼哼,燕诀嘴角便泛起了几许笑意,瞥着臭美的她,不再说话。
秦王和燕王互相客套着,各怀心思,场上也就这些女眷能真的放松些,其他人都紧绷着一根弦,说话都是斟字酌句,生怕一个不下心,惹祸上了身。
终于,晚宴散去。
夏娆跟楼子溪等女眷先行回了屋,燕诀说有事,云染和秦王也说有事。
晚上,跟随上山的小豆才来回了话。
“可是秦王大军有异动?”夏娆问。
“已经全部撤离了山谷,之后都是世子爷派人盯着,但今儿上山时,奴才特意跟着澜沧护卫瞧了下,这西山周围密林遍布,想来……”
小豆没继续往下说,夏娆也明白了。
秦王是打算在这西山动手了。
但爷既然早已知道,那便代表皇上也已经知道了,皇上是打算逼秦王造反,然后将秦王和其党羽在此斩草除根?
怀揣着这份疑虑,夏娆迟迟才睡下。
可等到第二天一早,便传来消息,说皇帝不仅亲自过来了,太后跟皇后也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