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随从互相看看,道:“太子殿下,她刺伤了六皇子,您若真要计较……”
沈时阑理都不理他们,只将映晚放在马上,自己翻身上马,回头对那兵士说了句:“看着,别让老六死了。”
他还不配死。
沈时阑目光冷漠似水,抱着映晚策马回宫,骏马一路奔回宫城,沈时阑没将人送回绛芙轩,而是直接带回了东宫,顺带找了太医给她诊脉。
待太医确认映晚无事后,才起身出了东宫。
走之前低头摸了摸映晚的脑袋,轻叹一声,“若郡主醒了,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
到门口后嘱咐门卫:“孤没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踏入东宫半步,哪怕是手握父皇圣旨,也不允许!出了事自有孤担待!”
“是!”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映晚刺伤了老六,父皇和蒋贵妃这两个人素来不讲道理,恐怕还要倒打一耙。
呵。
还有沈沅的事儿呢,皇后那边也要闹。
沈时阑神色冷冰冰的,直接朝着养居殿去了,如他所料,皇后和蒋贵妃都在,哭哭啼啼跪在皇帝跟前,一字一句哭诉他的恶行。
沈时阑连处理好的伤口都露着,直接走进去,淡声道:“父皇。”
皇帝被后妃哭的脑子疼,看见长子过来便问:“皇后说你抓了阿沅,贵妃说有人伤了小六,你将人带走藏在东宫,是真是假?”
“是真的。”
“胡闹!阿阑,你……”皇帝指着他,不敢用太难听的话骂他,只道,“阿沅是你妹妹,你先将人放了,还有哪个刺客,你也给交出来。”
“不交。”沈时阑冷漠地看了皇后和蒋贵妃一眼,“父皇没听她们说说,儿臣缘何如此吗?”
皇帝抬眸:“为何?”
沈时阑伸出手臂给他看,冷淡道:“拜您的长女所赐。”
那上面伤口狰狞,纵然只是皮肉伤,也足够吓人了。
皇帝一愣:“你受伤了怎不让太医看着,跑出来干什么?快,去找太医过来!”
“不必。”沈时阑道,“父皇,昨夜阿沅设计策划了好大一场戏,险些要了儿臣的性命,您觉着儿臣不该抓她吗?”
对比沈沅,皇帝心里自然还是沈时阑更重要,当即叹口气:“那你便罚她吧,只阿阑……”
他有些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阿沅是你亲妹子,好歹留她一条命。”
沈时阑道:“父皇是这样想的吗?”
皇帝哑然不语。
蒋贵妃却趁机道:“阿沅做错了事,可我们家小六做错了什么,殿下为何要维护刺客,您觉着我们小六还不及一个刺客尊贵吗?”
沈时阑低头看着蒋贵妃,冷漠道:“是,他不及。”
蒋贵妃一噎,当即大哭道:“陛下,陛下,您看看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话啊,六儿是您亲生的儿子,是天皇贵胄啊,怎么就被人这般侮辱呢!”
皇帝亦道:“阿阑,别胡说。”
沈时阑道:“昨夜老六和阿沅勾结,将映晚从我身边带走,意欲行凶被人反刺一刀,他不是活该吗?”
沈时阑并不藏着掖着,这点子事儿皇帝早晚要知道,他满城找人也不是问题,沈时阑懒得隐瞒,“父皇觉着,他不该挨这一刀?”
六皇子的心思皇帝一直都知道,却从未想过他竟然这般胆大包天,跟沈沅勾结,刺杀太子,抢走郡主……
简直耸人听闻。
皇帝站在那儿捂着心口,呼吸几瞬才道:“可纵使这样,映晚她也不该……老六毕竟是皇家血脉,怎能遭此损伤。”
沈时阑道:“若非如此,现如今她许是已死了。”
沈时阑冷漠不已,“父皇还有别的事情要问责吗?”
皇帝不语,蒋贵妃先道:“纵使如此,我儿已经遭受苦果,殿下又将人关起来,若非有人报信,我还不知他遭此大难,郡主便一点责罚都不必受吗?”
“陛下,臣子以下犯上本就是大罪,郡主乃臣子,却敢为报名弑杀六皇子,难保来日不会……”
“不会如何?”沈时阑盯着她,冷冷一笑,问道:“谁告诉你郡主是以下犯上?”
“难道太子殿下觉得,郡主的身份比皇子更高贵吗?”
同在一条战线上,皇后和蒋贵妃摒弃前嫌,一同针对沈时阑,“纵是一品郡主,亦只是臣子罢了。”
沈时阑不看她们,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正是想跟父皇说一件事。”
皇帝左右为难,却还是问道:“你说,何事?”
“儿臣欲以郡主为太子妃,还望父皇成全。”
“什么!”皇后豁然站起身,怒道,“陛下,您听见了吧,他竟然要以一个杀害六皇子的凶手为妻,还为这个女人不顾弟弟妹妹死活!”
皇帝亦有些不悦:“阿阑,郡主的罪责还未定下,如何能让她做太子妃。”
蒋贵妃道:“正是,伤害小六,怎么也要责罚的!不赔命,至少也得挨个几十板子。”
几十板子?就映晚那个脆弱的身板,真的给人打几十板子,还不如直接要她的命。
皇后亦道:“陛下,既然是小六和阿沅犯错在先,小六已然受了教训,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阿沅被关在牢狱当中,生死未知,臣妾绝不允许林映晚逃脱法网。”
蒋贵妃哭哭啼啼道:“我可怜的小六啊……”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说动了皇帝,皇帝道:“阿阑,待郡主受完责罚,咱们再议论此事,你……你先将人送出来,朕保证不要她性命。”
沈时阑只道:“当年父皇亦对儿臣说,保证不让母后死。”
他神色冷冷淡淡的,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漠然不已,“父皇,您还记得吧。”
皇帝哑然。
沈时阑侧头瞧着他,想了想,从自己腰间掏出把匕首来。
皇帝蹙眉:“阿阑,你带匕首干什么。”
沈时阑将匕首□□,抵在自己颈项中,抬眸目光冷漠。
“父皇。”他喊。
皇帝吓坏了,又不敢伸手:“阿阑,你……”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刺下去的。”沈时阑很冷静,冷静无匹,“儿臣肩上担着家国天下的责任,没那么脆弱。”
皇帝还是不放心:“刀剑无眼,你先松开,咱们慢慢商议就是。”
“儿臣没什么要商议的。”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儿臣就是想问问父皇,在您眼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们重要。”沈时阑道,“父皇,您觉得呢?”
“这怎么能一样!”皇后心一慌,陛下心里谁更重要简直不言而喻,沈时阑这等行为,几乎等于作弊,“老六受了重伤,太子殿下不要胡闹!”
沈时阑理都不理她,只看着皇帝,“父皇,儿臣的性情您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我是很认真在问你,到底你更在乎谁?
皇帝沉默片刻,侧头道:“阿阑,你是在逼朕啊。”
“是。”
皇帝闭上眼:“罢了,罢了,朕答应你便是。”
第49章
对皇帝而言,沈时阑是元后之子,他心有愧疚,本就不舍得他委屈。如今哪怕自己他是在威胁自己,也不得不妥协。
因为是阿阑啊。
皇帝说完话,叹息一声,感慨无限:“朕……朕当真是个养了个好儿子。”
沈时阑放下手中的匕首,并不多说,叩首道:“谢父皇。”
“你……算了,你去找太后说吧,若她老人家答应你,朕便再无意见。”皇帝疲惫地摇摇手,“去吧。”
“儿臣做的事,皇祖母都同意。”
皇帝便默然。
想起沈沅和六皇子,他还是勉强张口,“映晚……既然你愿意娶她,朕便不会再责罚了,可是阿阑……”
“父皇想要我放过沈沅和沈时文吗?”
沈时阑抬眸看着她:“父皇,儿臣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我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皇帝忽然想起来,当初先皇后死时,阿阑还是个孩子,那副倔强的神情。
过了这许多年,阿阑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再抬起头时,姿容俊美,神情冷漠,却依稀还有当初的模样。
他忽的就心软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阿阑始终是阿阑,是幼年时拉着他的衣摆,软软喊着父皇的孩子。他变成如今的样子,本就怪自己。
“阿阑……”皇帝忽然失了声,好半晌才艰难道,“听你的便是。”
这个儿子和旁人是不同的,他的长子,一手抚养长大,总是将全天下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个孩子一根手指头。
如今沈时阑跪在他跟前,拿刀胁迫他。
皇帝纵是铁石心肠也没有办法。
他险些被人害了性命去,若自己护着小六和阿沅,如何对得起他?如何对得起早逝的皇后?
他叹口气不再言语,回首道:“你们都退下吧,此事皆交由太子负责。”
皇后和蒋贵妃自是不满,急急道:“陛下……”
皇帝回头看她们一眼,神色冷淡,那冰冷的神情令人心惊胆战。
皇后也不敢言语,更不论蒋贵妃。
被皇帝赶出来,蒋贵妃和皇后在门口对视一眼,前所未有达成了协议,要一起去救两个孩子。
沈时阑权当没瞧见她们,举步走向绛芙轩。
映晚已醒来了,惊吓过甚,醒来后一直呆呆看着房顶,一言不发,绛芙轩侍从吓的不轻,使劲浑身解数逗她,可她却一言不发。
沈时阑走进来时,簌簌要哭不哭的,“太子殿下,郡主她……她是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