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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户侯_分节阅读_第8节
小说作者:风储黛   内容大小:358 KB  下载:万户侯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6-15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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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赦微笑替口干舌燥的高昶满了一碗茶水,自己拈起茶点就用。

  高昶又疑惑地皱了皱眉,“我说,你是为谁家孩子这么奔忙?”

  魏赦脸不红心不跳:“我家的。”

  高昶勃然变色,愕然无比:“你个清心寡欲的方外之人居然也有儿子了?”

  魏赦泛着红的薄唇上沾了一缕桂花糕的残屑末,闻言,失笑道:“想什么。”

  他叹了一声:“说起来,我若真有那个心思,我儿子现在应也能打酱油了。”那语调之中,杂了一缕淡淡的却十分招人恨的怅然。

  高昶如鲠于喉,默默地把捧碗喝了茶,又觉太过清淡无法排遣,于是重搬起酒坛筛了一碗酒,烈酒入喉,辛辣刺口,方感到爽快。魏赦这人绝对是高昶认识之人当中,命运最为曲折离奇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那个类同人渣的父亲,魏赦一个人也是能活得天高任鸟飞的。现在落得个众鸟高飞尽、幽人独往来的凄凉之景,如不是还有自己,他一人,想必很是艰难。

  高昶人生风光肆意,只每每想到魏赦,便实在不平。

  但,兄弟归兄弟,义气归义气,太招人恨了高昶便忍不得要刺他几句,高昶皮笑肉不笑道:“是么,去年我的长子刚出生了。用不了两年,你未尽之心愿,我便能实现,既是兄弟,你开一个口,我让他认你做义父你看如何。”

  “义父?”魏赦嗤笑高昶为了占便宜痴心妄想。

  他把几上帖子妥帖地收拢放入衣襟内揣着,为自己倒酒,高昶睁大眼睛看着他筛了满满一碗,不由问道:“你不装了?”

  魏赦道:“你不是知道了么。”

  “你那‘热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假,但高昶免不了担忧。

  魏赦挑了薄唇,“不过是药酒加食膳,以内力催动真气流窜四肢百骸,制造的体表发热,内里虚火旺盛罢了。算不得什么稀奇。”

  高昶却很是稀奇:“说来轻巧,你那三脚猫的花架式还是我为了免你长大以后像个大姑娘似的谁也打不过由人欺负而教你的,你竟会这个?了不得!看来是淮阳几年有了奇遇?”

  魏赦闭口不谈,眸色深暗。

  刺归刺,刺得深了作为挚交又不大忍,高昶于是闭口塞言,把这茬儿略了过去,转而笑道:“还未说,你如此放在心底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孩儿?”

  魏赦饮了口酒,唇畔挂着一缕葡萄美酒猩红的残液,眼角若风动平湖生出一丝潋滟。

  “都说了自家的。”

  高昶不信,“你方才又说不是你的。”

  魏赦道:“别人的,寄住魏家而已。”说罢,他又凹了眉心,伸指去勾住了酒壶,“不过与我一见如故,很是亲近。我不知为何,见了他一眼便极是喜欢。”

  高昶晓得魏赦是个喜欢便要下手,手法又稳又狠的主儿,不禁抽了抽眼角,“你喜欢,便不怕人家亲爹生气?”

  魏赦呷着口酒摇头,待酒液滑入喉中,勾了下薄唇道:“他无亲爹。”

  “寡妇孤儿?”

  “正是。”

  高昶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又实在忍不住抽搐着嘴角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爱屋及乌。”

  “又想什么呢。”魏赦想给高昶小公子开个瓢,看看他满脑子装着什么男盗女娼。

  只是,那妇人于他好像确实有几分特别。魏赦抬臂扶住了身侧紫木栏杆,侧眸望向不断飘飞的青幔以外,楼宇千万之外那群负势竞上的山峦,心中慢慢起了念头:无缘无故,我竟很想待那妇人好,她未用早膳我竟便想她多吃几口,也是疯了。虽她确实有几分姿色吧。

  见他又不答话,高昶只好也作罢,“那么这次你回来,是要在魏家长住,夺回你嫡子的位置,一锅涮了你渣爹和后娘,顺道再把武乡侯一并承了?”

  魏赦回眸,放沉了语气:“不是。”

  “那是为什么?”高昶急于追问,欲刨根求底。

  但魏赦的眼风却落到了左右,轩眉微抑,出于多年好友的默契高昶立即会意,便也噤声不谈了,只道:“下次挑个好点的地儿再说。”

  魏赦起身,右臂抬起,拍了拍压入胸口衣襟之间的那封回帖,回以春风一笑:“入学一事谢了。”

  当日傍晚,魏赦踩着一庭斜阳夕晖入书房,听眉双禀道今日大老爷在凉亭里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不见公子回,便气汹汹地离去了,魏赦听得挑了一边眉:“大老爷疯了么,不找人去叫我?劳他老人家竟等了我两个时辰,倒成了我之过了。”

  眉双无言。

  屋内让眉双挑了灯火起来,错金银的莲枝擎荷烛台上燃着七八支小臂长的高烛,烛台共四座,灯火煌煌如龙,耀耀如昼。

  魏赦靠着椅背而坐,忽道:“我饿了,让小厨房的竺氏做点儿清粥小菜端来。”

  眉双应了转头去吩咐小厨房。

  魏赦一人坐在灯火底下,想等会儿自己拿出白鹭书院的回帖摊到那妇人面前,而那妇人见了回帖必会感激涕零的场景,胸口竟忍不住有几分热。魏赦坐了一会,不见人来,把胸口的帖子取出,抽出内函信纸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又妥善折好,放在了贵妃榻旁最显眼的雕花髹漆高凳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高昶:骚还是你骚,有夫之妇你也骚扰,是真的狗,在下甘拜下风!

第13章

  锅台上咕噜咕噜地烧着水,苏绣衣这两日犯了腰腿痛,这么晚了竺兰劝她歇着了,但苏氏才走了没有多久,书房里眉双传话过来,公子让她做些小菜,说在外头没吃,腹内饥渴,令她不许做得太过荤腥。

  竺兰领了命,架起锅灶来。

  早年拜师学艺时,竺兰看准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特制了一款锅子,名唤百气锅,是利用锅内的高压加快催熟食材,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用这种法子,几乎可以代替砂锅长达数个时辰的熬煮,且烹饪而出的浓汤稠酽香醇,味道并不输多少。

  不费什么劲,竺兰便做好了一叠香干豆腐丝,一叠烧汁小鸡丝,并酱盐海带、花生米,用精美的天青汝窑蝉翼纹小汤盅煨了碗清米粥,亲自取了随眉双送入书房。

  眉双只到书房外头便停了下来,为竺兰推门,等竺兰略带诧色步入书房,身后的眉双便又将门轻掩上了。

  竺兰定了定神,只见屋内灯火葳蕤,满室桔光内,魏赦正赤足而坐美人靠上,一足足背微弓,大袖垂云,手不释卷,目光专注,侧脸如玉石般泛着莹润光泽。

  竺兰朝他走了过去,将粥菜放下,立时便发现了,被至于高凳上的那封用红金封缄了的帖子,见到上有“白鹭书院”的漆印,心忽然激动地乱跳,重新定神,竺兰屏住了呼吸看向魏赦,“公子。”

  魏赦放下书卷,“哦”了一声随之坐起,让出半个靠的位置来,“坐。”

  竺兰垂目,“奴婢不敢,不合规矩。”

  魏赦一笑,“你当我是什么遵规守矩的好人?坐。”

  竺兰只好答应,慢吞吞地凑过去。

  魏赦弯腰伸臂,将高凳上的帖子取下,随意扔给竺兰,自取了她置于旁侧的清粥,舀了勺粥,漫不经心地道:“白鹭书院的山长昨日批复了,后日入学,他还小,耽误一月的课程也没什么,又在启蒙阶段,端要看有没有这个天赋。你知道读书这种事,极重天赋,如果不是那块材料,那么山长又发什么话,我可管不了了。”

  竺兰抱着烫金的帖子,激动得脸色发红,几乎听不进魏赦后半截的话了,如魏赦所想的那般,他眼风略略一扫过去,这妇人果然露出了十分感激兴奋几欲落泪的神态,于是沉然地尝了一口鸡丝。

  江宁的口味淡中偏甜,魏赦并不喜欢,竺兰的菜没这毛病,淡中有些微的酸辣,反而可口令人很有食欲,菜做得也干净,没有一丝锅炉碴,色香味俱是不错,魏赦忍不住趁其不备多用了几口。

  饭毕,魏赦饱了,看向一侧坐得远远的极拘谨的竺兰,低头又道:“你打算把儿子寄送到白鹭书院?”

  竺兰点了下头,回道:“我知道,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目前我还没那么多钱。”

  她望向魏赦,魏赦心中一突,感到这妇人这眼神像是让自己为她办了。钱是不差那点儿钱,但那么理所当然?他就应该送佛送到西?

  竺兰想的是,她从来不敢奢望阿宣能够进白鹭书院学习,如今魏赦一步跨上天去了,为阿宣挣来这么一个机会,他总不至于坐视不理,竺兰顿了顿,露出为难的神色,“魏公子,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能帮我了,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魏赦皱眉道:“你知道,白鹭书院宿费可不低,一日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五日的食膳之费,你要想好,这笔钱若花出去了,不说将来我能不能收回来,你自己,要背上一身债。”

  竺兰很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并没惊讶,只是于一片盛亮的桔红火烛之间,慢慢地凝眸垂首,手指轻轻揪住了裙袂衣摆,魏赦眉间的褶痕突然又更深了,他真是忍不住便要困惑,道:“你这么不愿让阿宣留在魏家?”

  当初是孟氏招厨娘,她自告奋勇进来的,进来之后又着急把她的儿子送出去,这个道理他不明白。

  竺兰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魏公子做这样的讨论其实很不合适,他又不是阿宣的谁。但她不知为何,就那么脱口而出了:“阿宣人小,位卑,不合适留在魏家,以后,我会在外面买一座房子,开一个酒楼。现在这些,这是暂时周转而已。”她蹙了蹙眉,想自己应是为了取信魏公子才说了这么一番话,她立马找补道:“所以魏公子,你要相信我,这笔钱我以后一定能还上。”

  魏赦一动不动,手中还握着卷成一把的书,须臾之后,书在掌心打了一下,魏赦挑唇微哂:“你怎么还,拿一个镜花水月遥遥无期的承诺给我,我就信了?竺氏,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再者,我要放高利呢?数额大得惊人,你信不信?到时候还不上怎么办?”

  竺兰道:“无论魏公子要什么,到时候,只要我能给,我都给。”

  这话,既坚定,又不卑不亢。

  魏赦微怔。

  “好,有骨气。我也不要你签字画押,你只心里记着今日这话就行。”

  ……

  夜深处,蛙鸣响成一片,灯火熄了,青幔放下,魏赦仰躺在自己舒适的绣被锦衾之间,半醒半寐之际想,竺氏竟不怕她应下的是一张卖身契么?

  诚然他是能拿出钱来替她解决燃眉之急,甚至于他而言,十万两也是顷刻之间便能花出去的小数目,别说眼下让阿宣入白鹭书院,把束脩、宿费、书本费这些乱七八糟的开销全部解决,就连以后,为她开酒楼、招财等等一应事,于他也不过是挥袖掸指间的事罢了。如果她知道了,而来求自己的话——

  自己大约也不会答应的吧。轻而易举将一个好不容易拉拢到身边来的聪慧竺氏,就这么放走了,实在可惜了。魏赦翘了翘嘴唇。

  略过竺氏的事情以后,他又开始想,今日魏新亭来此处可能是有什么事。

  蹊跷在于,魏新亭对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耐心,从小便没有,连他读《三字经》时写错一个字都要被打得手如酱猪蹄,十几岁后,连见他、说话的机会都少了,彼此之间委实没多大情分。他数日不来,今日却来,既肯等自己,必是有事。

  什么事呢?前几日,孟氏来了一趟,因为宜然,闹得似乎不愉快啊。

  魏赦的薄唇淡淡压下,并不打算这么快便让魏新亭的敲打得逞。

  魏新亭赶了大早要来见魏赦,竟又让他跑脱了,连眉双都害怕回话,“大公子他……又出门去了!”

  “何时回来,立即报我!”吃一堑长一智,魏新亭是不肯等了,当下拂袖而去。

  高昶小公子这回约了个好地儿,城郊有一片马场,放牧、打马球都甚是不错,可惜魏赦如今装成病弱魏郎,无法交锋实为可惜,高昶自去跑了一圈,回来寻魏赦独坐的那片马棚,笑嘻嘻地说道:“今日无人,总可以说了。”

  魏赦知晓他耿耿于怀,正要开口,高昶忽拨开了他抚弄洞箫的手臂,一把将自己的洞箫夺了回来,笑道:“我打听过了,新来的厨娘,唤竺氏,有一子,四岁,机灵非常。”

  魏赦顿了一顿,只见高昶那张骤然放大的如朗日般的俊容,已挨得很近,戏谑微笑:“魏令询啊魏令询,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假纨绔真正经呢,看来是我你对了解不够深,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个调调?说真的,我可有幸一见?”

  见魏赦不说话,高昶的笑容更灿烂了,“等‘你家孩子’上了白鹭书院,我自能见到,这倒是不急,只是竺氏生得如何美貌,倒是引人琢磨。”

  “胡说八道。”

  魏赦突然冷叱,转过了身。

  高昶觉着他是真愠怒了,哎一声,拿洞箫自魏赦身后捅了捅他的背,“不许生气啊。做弟弟的是诚心想帮你来着,如果你真看中了竺氏,而没有什么好招的话,我作为过来人可为你出谋划策。且相比竺氏,你一无妻妾二无外室,居然连通房也没置一个,实实在在是只雏儿。而竺氏这种寡妇,要么心思正的,可以立个牌坊,可一旦邪路子起来,手段是层出不绝,百般酥骨千般销魂,纵有十个单纯少年也还不是让她手到擒去,你又不是不知前几年雨花台的纪宵昌被一个寡妇勾得被除去了族籍之事。你又在魏家这么片浑水里头蹲着,那竺氏心思如何实在不好说。”

  魏赦道:“她不是你想的……”

  说到这儿,魏赦突然顿了顿,面露后悔。果然这话便让高昶拿住了,“你看你看,才几日,你心里早信了她去了,魏令询,你就是要动心也晚几日啊,这还不到五天你就投诚——”

  “你瞎想了,”魏赦长身而起中断了高昶种种不靠谱的揣测,去马厩之中牵出了自己的飒露紫,“我不过是可怜她罢了。”

  话虽如此可他抚着鬃毛的手,于马脖后倏地停了下来。高昶之言,虽是无心揣测,但魏赦心中也激起了一层涟漪。是啊,纵然是可怜,他从前却也没帮助过别的女人,不过是个厨娘,怎值得十万两白银花出去。虽说未成,山长没收,但当初他可真是因为那一点点的恻隐么?他清楚自己绝不是一个圣人。

  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狗子,直说了吧,你就是看不得她受苦,看不得她有做不成的事,看不得她有达不到心愿,你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对她好~

第14章

  魏新亭回了主屋,见一下人鬼鬼祟祟而来,趁着冥冥薄暮天还未全黑,魏新亭认出,这是前不久自己派出调查逆子在淮阳动静的朱三。于是魏新亭哼了一声,转面走入了书房。

  朱三亦步亦趋随之步入,取了一盏半明半暗的灯烛,握在掌心护着,点燃了屋内的几支长烛,便见魏新亭已面含郁色一言不发地坐在无数蜡烛光晕之中不动,朱三顿了顿,立刻禀道:“魏大公子在淮阳的动静,确实蹊跷,老爷请听小的说来。”

  见魏新亭果然侧目,朱三忙放下烛火,一头磕在魏新亭膝下,“大公子在淮阳应待了有六年之久,但以他的张扬恣肆之行事,能在淮阳真正查到的动静却极少,小的不敢妄加揣度,于是便又买通了一名淮阳旧居的阍人,那阍人报,魏公子这六年里,长长短短的加起来,恐怕有两三年是不在淮阳的。所谓面壁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魏新亭闻言眉梢略动,本是侧身靠着太师椅,这时也坐正了不少:“继续查到行踪了没有?”

  “很少,”朱三道,“只知道前几年大公子被莽山那群响马掠去之后的一些动静,那时候,老爷不是托人派兵援助么,可是朝廷的兵马却在莽山上吃了一个大亏,这大亏就是因为大公子的带路,提前走漏了风声。听说自那以后,大公子便与莽山那群人走得极为亲近。”

  说到此处,魏新亭从鼻腔之中发出了一道冷冷屑笑。

  朱三如跪针毡,双腿如毛刺入骨,但只得继续禀道:“后来是老太君派去的人,说服了大公子,令大公子回心转意了,但这之后,大公子的行踪再度成谜。其实这几年来,断断续续都有大公子匿迹的时候,连那阍人也不晓得他的下落,只偶尔他回来,行事谈吐间,可见对老爷安插在那儿的人都十分防备,也寻不到任何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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