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想都没想,立马同意道:“我这就带姑娘过去。”
洒金巷因店铺鳞次栉比,街道上很是热闹,但出了这条街往后拐,却是到了民居处,陡然安静了起来。
林老板熟门熟路敲响了赵家大门,赵家不大,三进小院,但收的干净整齐,沈芝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能闻到淡淡的香从后院传出。
林老板说明来意后,赵家的管事妈妈带着他们去正堂稍坐,又道:“我们家公子马上就来。”
约摸一盏茶后,沈芝听见一阵脚步声。一个穿圆领窄袖葛衫的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长得精致柔弱,模样带着秀气,但也却很是好看。林老板对沈芝说过赵家的人员构成,赵家老爷和夫人早几年便去世了,只留独子赵瑾。虽然赵瑾如今还不满二十,但于制香一途,不可小觑。
“小瑾,这位是我家铺子的买主,沈姑娘,她也是做香料生意的。”林老板介绍道。
赵瑾似乎不善言谈,拘谨对她笑了笑:“沈姑娘。”
沈芝回的个笑,又开口道:“我能看看你的香吗”
赵瑾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香按照使用方法来分大致可分为佩香和熏香两种。若是按照用途还可具体分为帐中香,安魂香,焚香,等等。赵家制香作坊的核心人物是赵瑾,此外还有几个帮工。据赵瑾说,她们家的香主要是给林老板供货,然后还有几家订单量不大的香铺。
沈芝好奇:“赵公子没想过自己开铺卖香吗”赵家作坊内的香体量不大,自产自销完全可以,还可以多赚一些钱。
赵瑾连忙摆了摆手:“开铺子太浪费精力了,我想花更多的时间制香。”她抿着唇不太好意思地说。
沈芝轻轻地笑了下,赵瑾好像不善言谈,但刚刚一提起香便能滔滔不绝,倒是真心喜欢调香。
一旁的林老板又道:“沈姑娘,老朽和赵家人合作了二十余年,他家人虽不善言辞,但最是实诚不过了。”
赵瑾的脸泛起红来,似乎对这番夸奖不太好意思。
做生意切记露出自己的真实底线,不过这林老板和赵瑾都是实在人,沈芝不想继续试探,直接道:“林老板的铺子我买了,香也继续从赵家进货。”
听了这话,林老板和赵瑾脸色俱都一喜,这时沈芝让曲正和林老板谈铺子的价格和赵家的合作。沈芝今日除了自己满意这家铺子之外,还有一点是曲正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也是觉得这家铺子最好。
当下几人商定林老板用九百两银子的价格将铺面卖给沈芝,然后又用成本价将铺子里所有的香料转给沈芝,这要二百一十四两。抹掉零头,合计一千一百两。
帝都的物价稍贵,但二十两银子也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一千一百两不是笔小数目。当然对于一个月五两月银的沈芝也不是小数目,不过这么多年,沈芝存的银钱也不是靠月钱,是靠周氏和安国公的补贴,不过算去用掉的,她还剩下九百多两。
沈芝估计这钱不太够,和沈黎讲她想开铺子后,沈黎给了她四百两,所以如今钱倒是够的。
当下商量三日后拿钱定契,而这几日,曲正又里里外外将林记香坊彻底摸了一道,确定没有问题,沈芝带着人又出了一趟门,和林老板定房契,然后就是和赵瑾定合作的契约。
等这些事结束后,林老板先行离开,沈芝望着拘束的赵瑾,忽然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赵公子帮我个忙。”
赵瑾闻言,苍白的脸冒出犹豫之色:“不知是什么忙”
“我最近也在学习制香,但许多东西都不懂,我看赵公子是制香高手,若是有问题,可否请教一二。”
赵瑾怔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这自然可以。”说着又弯着眼睛对沈芝道:“而且沈姑娘你自己调香的本领也很是不错,我也谈不上指教,只能说切磋。”
沈芝闻言,谢过赵瑾。
等赵瑾归家,沈芝带着曲正去了林记香坊,里面的装潢不用大改,可有些老旧,而且部分地方的设计也不符合她的要求,还是得重新装修。
把大概的方向给曲正说了,沈芝就将这些事交给曲正,然后问那日在陈记香坊遇见的人他的背景打听出来了吗
曲正道:“这几日奴才打听清楚了,那人住在前面的秋水巷,姓孙,今年十五,是个读书人,家中做的是药材生意,父母俱在。”
沈芝听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她也有准备,那少年只是和她记忆中沈凌的堂弟略微有些相似罢了,如今这人的年龄身份地址全都对不上,看样子只是遇见了个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好了,以后不必打听他了。”沈芝道。看来还是得她多赚钱,然后派人好生去蜀地打听。再不济明年沈凌的堂弟也会亲自上京的。
曲正颔首,也不多问。
沈芝理了理思绪,又对曲正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曲正忙摇头:“奴才辛苦的心甘情愿,辛苦的浑身是力气。”他说着甚至抓了抓脑袋,“再说,奴才也不觉得如何辛苦。”
沈芝笑了笑:“如今铺子定了,装潢的事情你盯着,但也不要将自己累住了,以后还有许多事等你办。”
曲正浑身都来了精神,他所担心的不就是沈芝不满,以后不继续用他吗当下忙道:“奴才遵命。”
说着沈芝又嘱咐了曲正几句,带着月桐回了安国公府,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月桐却是坐立难安。
沈芝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曲正,又说曲正是个能干的,让她放心。
“奴婢不是担心兄长。”月桐支支吾吾地道,“奴婢是觉得今日小姐”
沈芝纳闷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
月桐咬着牙狠心道:“那赵瑾赵公子虽然精致的不像男人,但终究是男人,男女有别,小姐怎么个能经常去他哪儿讨教切磋,若是被夫人她们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沈芝愣了下,望着月桐不赞同的表情,然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小姐,你笑什么”月桐着急地跺了跺脚。
沈芝按着胸口道:“曲正没告诉你,赵瑾是个姑娘家吗”
月桐愣住了,再一想到赵瑾比女人还精致的脸蛋,以及单薄的身形,忽然觉得这个设定也不是那么接受。她双眼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沈芝缓过气后道:“这件事你别告诉其他人,赵瑾一个姑娘支撑门楣多有不易,所以一直以男装示人。”
今日这些事本来都可以交给曲正办的,其实她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赵瑾那句同意她可以上门切磋的承诺。
找到沈凌亲娘死亡还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她现在不能闲着,她一定要让渐渐看清沈凌的真面目。
而赵瑾,能帮她一个大忙。
月桐忙点头,说一定不说,任何人都不说。
沈芝嗯了声,她接下来必定是要经常出门的,若是偶尔出去,周氏不满也不会多说,但若是要隔三差五哈出去向赵瑾讨教制香,得要征求安国公的同意,周氏才不敢不准她出门。
是以等回国公府后,沈芝先去见了安国公。
她也没瞒着安国公,直接道:“爹爹,我开了个香料铺子。”
安国公一惊,愕然道:“怎么想起开铺子了,是钱不够用了”
沈芝点头又摇头,又对安国公道:“是想赚些钱,不过也是我自己喜欢,我现在不想和姐姐一起看什么诗词歌赋,就想找个事情做。”
安国公思忖一番,又问沈芝铺子的选址,计划打算,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也没多加反驳,只是道:“开个铺子也好。自己先上手经营,以后你的嫁妆铺子打理起来不至于被人蒙蔽。”
要是换个姑娘说起嫁妆,恐怕羞涩的连脸都抬不起来,但沈芝可不,甚至还笑眯眯地说:“我还要让我的铺子日进斗金。”
安国公哈哈笑了两声,显然对沈芝这种自信很是满意,又道:“芝姐儿开铺子用了多少银子”
沈芝摸了摸鼻子:“我将我的银子用光了,还去二哥哪儿借了几百两。”
安国公看了沈芝一眼,沈芝力道合适的按着安国公的肩膀,趁机说出她的目的:“爹爹,我很喜欢调香,如今又开了香料铺子,就想着找个师傅学一学如何制香,既然开这个铺子,总是要懂些东西的。”
安国公皱了皱眉:“你将调香师傅请到府上来就是。”
沈芝悠悠地道:“人家不会上门的,再者说,我是想找一个师傅学艺,怎么能让师傅上门,合该我上门啊。”
“那你想如何”
沈芝见状,当即凑到安国公耳边,一番撒娇买好,安国公听后,沉吟半晌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爹爹怎么会不同意,爹爹最好了。”沈芝忙道。
安国公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的,听你的。”
在安国公那得到可以经常出府的同意后,沈芝喜滋滋地带着月桐回了临春苑,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当下先沐浴更衣。
沐浴洗发后,月桐拿帕子给沈芝绞头发时,这时相琴拿了个小红匣子走了进来,道:“小姐,这是国公爷派人送来的东西。”
沈芝扭头接过,打开匣子。
在看见里面的东西后,轻轻地愣了一下,那是一叠银票。
第12章
她愣了下,她是不靠月银生活的,沈芝的外祖父虽然只是个四品官,但周家显赫不在仕途,而在于经营。周氏当年高嫁给安国公,周家可是为她准备了一笔特别丰厚的嫁妆。周氏不缺钱,就算比较偏心沈凌,但沈芝是她亲生的女儿,钱财这方面从来不会亏待她,一年除了月银,也会额外给她几百两银子。
安国公也是如此,但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千两,这两千两银票却是安国公给她送的最大一笔银子。
相琴惊住了:“小姐,老爷怎么给你送了这么多银子啊。”
沈芝扭头看了眼相琴,逾越地道:“自然是爹爹疼我了。”
相琴讷讷地笑了笑:“老爷自然是疼爱小姐的。”
一时沈芝不再多说,吩咐月桐下将匣子收捡起来,等绞干头发,沈芝不在出门,就让月桐送松松地给她扎了两个麻花辫,然后去了西暖阁写香料方子。
等做完这些事后,沈芝叫来月桐问:“相琴出去了”
月桐点点头:“出去了有一盏茶时间。”
沈芝忍不住笑了下,对月桐道:“这下恐怕有人要气死了。”
月桐很是赞同,想了想,又问道:“小姐,你明明知道相琴的心不在你这儿,为何不直接将人打发了。”
“打发一个丫鬟很容易。”沈芝眸子里闪出一道光:“但总得让她背后那人悔不当初。”
沈凌得知安国公给沈芝送了两千两银票过去,当时脸色就不太好了,两千两银票啊。
“沈芝对安国公说了什么”沈凌问道。
相琴摇了摇头:“小姐今日是带月桐过去的,奴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沈凌紧紧地攥着帕子,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安国公来讲,真的不算什么,而沈凌比妒忌沈芝得到这笔银钱更重要的是,安国公为什么送银票给沈芝,她在国公府生活,依靠的无非就是周氏和安国公的疼爱。
她一直以为她这些年样样比沈芝出色,安国公就算不如沈氏那般疼爱她,但他心中她和沈芝却也是差不少的。
可是只除了她刚来国公府时,安国公见她珠钗衣裳寒碜才给她送了两千两银票,可沈芝却什么都不缺的,他竟然给了沈芝两千两银子。
到底是亲生女儿,撒撒娇买买好就能哄到两千两银子。
沈凌沉着脸对相琴道:“再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说着取了一两银子给相琴。
相琴见几句话就得到了两个月的月钱,当下更喜:“奴婢知道。”
沈芝有了安国公的同意,隔一日便出门去赵家,上辈子她自己会制造香,再加上当阿飘那些年的见闻,其实底子不弱。
但要成为制香高手,还是得需要练习和人探讨,不过她本来嗅觉过人,加上手巧,练习起来进步飞快。
就连赵瑾都说:“沈姑娘,你制香的技艺着实不输于我。”
就这样大半个月过去,周氏发现沈芝这段时间经常出门,心里很是不喜,但安国公道沈芝出门是他同意了的,周氏也不能多说什么。
而沈凌则趁此机会,日日陪伴在周氏左右,小心伺候,事事如着周氏的心意,一时之间,周氏和沈凌再度恢复以往的甜甜蜜蜜。
沈凌旁敲侧击地问:“娘,妹妹经常出门,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周氏叹了口气:“芝芝那个性子就是贪玩好耍,自然是出去玩的了。”周氏不知道沈芝去调香,那日安国公开口,说沈芝这些日子要出去的话就让她去。
她就认为是沈芝性子野,而安国公听她如此说,连解释的心都没有了,立马就走了。
周氏见状,偷偷地抹了一场泪,却是不敢阻止沈芝。